她跟哥哥该年年过来磕头上香的,但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前来看望二老。她跟哥哥该修坟孝敬爹娘的,但他们没能做到,最后一个外姓人替他们做了。

    她跪在坟前哭了许久许久,纸钱烧成灰被秋风吹走,酒水洒在地上渗入沙土不见。

    ~

    回到家后,阿榆依然难过,自己躺在炕头缅怀家人,更牵挂的还是生死不知的哥哥。

    躺着躺着睡了过去,后来被莺儿做饭的动静唤醒。

    阿榆起身出去,发现锅里已经在熬粥了,看份量,是三个人的。

    莺儿正在切土豆,见她盯着锅,有些紧张地解释道:“姑娘,奴婢早上听展少爷说晚上要过来,便擅作主张多做了他那份……”

    阿榆摇摇头:“没事,菜也多做点吧。”说完重新去了屋里。她不知道展怀春能否回来,但饭已经做了,菜干脆也给他准备一份好了,左右现在天冷,吃不完的留着,明天热热照样能吃。

    她用温水净面洗脸,收拾好后坐在炕头看书。

    饭菜都好了,展怀春还没有回来。

    阿榆看看莺儿,吩咐她拨出一份菜在锅里温着,两人先吃。

    饭后天已经暗了,主仆俩说会儿话便关好前后屋门,分别歇下。

    许是外面夜风太大,吹动树枝摇摆呼啸,阿榆被吵得睡不着,翻来覆去都快把被窝弄凉了。

    村里无人打更,她在黑暗里睁着眼睛,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忽的,她隐隐约约听到马蹄声。

    阿榆心跳加快,一动不动侧耳倾听,果然有马蹄声越来越近。

    展怀春回来了!

    阿榆脑袋缩进被窝,用被子擦泪。

    外面风那么大,夜路那么难走,他回来做什么?真想回来,明天回也行啊。

    一边忍不住落泪,一边听隔壁开门迎人的动静,有男人急促的脚步声直接来到两家中间的墙根下,跟着,是熟悉的落地声,好像,还有一声弱弱的狗叫?

    阿榆猛地坐了起来。

    他没有喊她,却停在她窗外,让豌豆的叫声催她去开门。

    阿榆惊喜交加,飞快披好秋衫出去迎他,高兴地连灯都忘了点。黑灯瞎火她拨开灶房门栓,不知何时赶到这边的男人比冷风还先进来,直奔东屋而去。阿榆打个寒颤,赶紧将门关上再去里面找他,没想一进去就被人扯到了怀里,勒得那么紧,让她快要喘不上气。

    “少爷,你……”

    “阿榆我冷,你抱抱我……”

    男人呼吸急促,胸口更是剧烈起伏,说完似是怕她不信,他低头,脸贴上她的,让她感受那被冷风吹僵的脸庞:“阿榆,你吃过饭了吗?我还没吃,我没吃,你就不能怪我说话不算数,是不是?”

    他语气轻松,吹出来的气息却是凉的。

    阿榆想说她不会怪他,可她发不出声音,只慢慢抬手,抱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嘎,我家二爷好会撒娇啊,还是挺招人疼的嘛,╭(╯3╰)╮

    ☆、第72章 装病

    展怀春真的很冷。

    从小到大,除了练武辛苦了几年,他过得都是养尊处优的日子,顶着寒风骑马夜行,这是第一次。

    可谁让他答应她今晚要回来的,谁让他怕她等不到他会有哪怕一点点担心?

    当他将她柔软的身子搂到怀里,他觉得所有辛苦都值了。当她真的慢慢抱住他腰越抱越紧,他的心瞬间飘了起来,可是,当她眼泪顺着脸庞滑下碰到他跟她紧紧相贴的脸,他马上又心疼了。

    展 怀春迅速将阿榆抱到炕上,弯腰替她抹泪:“哭什么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以后我一定早点回来,今儿个是铺子里事情太多,忙完天都黑了,我还得回去 接豌豆,一来一去就耽误了功夫。”她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她口是心非,嘴上催他走其实心里很舍不得,今日他回来地这么晚,她定是又误会他言而无信,委屈 了。

    身后有熟悉的扑蹭,是豌豆想她了,可阿榆心思全在展怀春身上。他替她擦泪的手那么冷,她情不自禁握住他,紧紧地攥着帮他暖手。屋里一片漆黑,她不用怕他那双让人发慌的眼睛,也不用怕被他看出来她是心疼他才哭的。

    她 如此温柔,展怀春忍不住想再次抱她,却又舍不得将手从她温暖的小手中抽.出来,只好低头试探着抵上她额头。天黑看不清楚,歪了一点,他慢慢蹭到中间,轻声 问她:“阿榆,白天有没有想我?”他很想,整整一天都在挂念她,怕她趁他不在出门。他不愿她被那些村里男人盯着看,更怕她真的琢磨挑个农夫嫁了。世人都喜 欢俊俏有钱的公子哥,就她傻,他这么好她都不想要。

    他的呼吸热了,又开始说羞人的话了。

    阿榆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羞得放开他手,他没纠缠,却猛地将她按到他胸口。阿榆急了,刚要挣扎,西屋突然响起开门的动静。阿榆顿时慌了,方才只顾得心疼他,都忘了大半夜放他一个男人进屋多么荒唐,莺儿会怎么想?

    “别怕,都是咱们的人。”展怀春拍拍她背,跟着沉声对外面道:“你去睡吧,这边不用人伺候。”

    “奴婢遵命。”

    轻轻的关门声后,周围再次恢复了寂静。

    阿榆咬唇。在长安莺儿眼里,她早就是他的人了吧?所以展怀春过来,他们都没有半点吃惊?

    “放 开我!”阿榆莫名烦躁。他喜欢她对她好,她控制不住欣喜,加上两人之前阴差阳错有过很多亲密接触,说实话她都不太在乎他翻墙过来跟她一起吃饭,只要他不真 欺负人,只要没有外人知道。但他招摇送她回来,一如既往霸道对她,更是亲自或吩咐长安跟着她,深更半夜不避讳这些下人,分明是想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他有 没有想过,万一哪天他莫名其妙生气又走了,旁人会怎么看她?

    展怀春听出她心中不快,不敢勉强,乖乖松了手,却在她开口赶人之前趴到炕上:“阿榆,长安以为我不回来了,没给我留饭,你这里还有吗?我喝了一肚子冷风,现在肚子很难受。”

    他可怜兮兮,阿榆又不争气地心软了,犹豫半晌,闷声道:“那你吃完就走。”主要是锅里真的给他留了饭。

    展怀春连忙应了。

    阿榆便点了蜡烛,去院里抱柴禾。

    趁 她不在,展怀春迅速从柜子里翻出一床棉被并枕头铺在阿榆被铺旁边。炕上铺着厚厚的炕褥,不拿被褥也没关系。都铺好了,展怀春看着两个被子,他的这个是新拿 出来的,里面肯定很凉,阿榆的呢,她刚刚起来地大概很急,被子敞开了一些,她也忘了卷起来。展怀春无声地笑,帮阿榆把棉被铺好,他钻进自己的,一条腿却伸 到了阿榆那边。农家炕暖呼呼的,她脚下那里还残留着被她睡出来的温度。

    灶房里是她折柴烧火声,窗外是寒风呼啸,展怀春裹着棉被,突然觉得真做一对儿农家夫妻也不错……算了,他可舍不得让媳妇在寒夜里给他烧火做饭,这次是情况特殊,以后再也不折腾她了。

    饭菜都在锅里摆着,烧几把火很快就热好,阿榆最后添把柴,将灶膛前收拾干净,搬起炕桌往屋里走。用肩膀顶开门帘,她背对炕将桌子暂且放下,准备先将粗布铺在炕上免得桌子腿弄脏炕褥,谁料一转身就见展怀春躺在那儿!

    “你……”

    “阿榆,我实在太冷了,忍不住先钻进来躺会儿,不好用你的被子,只好新拿一床……”说着说着突然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展怀春抓过帕子擦擦鼻子,有些难为情地歪头看她。

    他脸有些红,看样子好像真的生病了,阿榆不好再怪他,一边放桌子一边道:“那少爷快起来吃饭吧,吃完赶紧回去吃药。”她帮他准备过行李,知道展家二少爷出远门时身边都带药的,全都由长安保管。

    展怀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阿榆出去端碗筷饭菜,全都端上来,展怀春已经裹着被子坐起来了,只露出脑袋在外面,盯着桌子道:“阿榆你也再吃点,我自己吃不香。”

    阿榆替他盛粥呢,闻言道:“我晚上吃过了。”

    展怀春盯着她红润脸庞:“你不吃我也不吃。”说完重新躺了下去,被子蒙住脑袋。

    阿榆难以置信,过了会儿才找回声音,对着那团鼓包道:“我真的吃过了,你快趁热吃吧!”

    男人不理她。

    阿榆看看桌上冒着腾腾热气的饭菜,没办法,只好道:“好,我陪少爷再吃点,少爷快起来吧。”饭菜简单却香浓,她还真有点饿了,毕竟晚饭时没吃多少。

    展怀春满意了,等阿榆拿了碗筷回来,他忍不住道:“大哥留我吃饭我都没吃,急着赶回来找你,现在好了,咱们总算是一起吃晚饭了。”

    阿榆不由抬头看他。

    男人依然裹着被子,只露脑袋右臂在外吃饭用,要多傻有多傻。

    “你怎么把外衣脱了?”发现他只穿着中衣,阿榆心生警惕。

    展怀春喝完粥才自然地解释道:“一会儿我还得起来,和衣睡得暖呼呼转而再去外面吹冷风,容易生病。”

    这话确实有道理,阿榆不再多问。

    一小盆浓稠的白米粥,一道土豆炖排骨一道醋溜白菜,都是展怀春平时根本不怎么吃的,今晚却被他吃了干干净净,当然骨头肯定没吃,然后阿榆吃了一碗粥,放下碗后她抱起之前被冷落的豌豆,也喂它吃了点。

    “阿榆,豌豆本来就是我给你买的,以后你养着它吧,连我都不能跟你抢。”吃完饭,展怀春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阿榆。

    阿榆好奇地接过,发现这是张卖身契,豌豆的卖身契。

    她忍不住笑了,抬眼看他:“谁家狗还有卖身契啊?”

    “咱们家的狗就有。”展怀春温柔地凝视她。

    阿榆脸上一热,却没有被他惑住,将豌豆放到炕上,她下地收拾桌子:“少爷吃完饭了,可以走了。”

    展怀春笑容一僵,慢吞吞钻回被窝,小声道:“等你出去我再穿衣。”

    阿榆撇撇嘴,懒得拆穿他不想走的心思,去外面给他时间穿衣。

    刷完碗筷擦了手,阿榆站在门帘后听了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她皱眉,小声催他:“少爷,你快点……”

    “阿榆,我难受……”

    等了片刻男人才答她,阿榆一点不信,挑帘进去准备赶人。

    “阿榆,我身上突然一阵冷一阵热的,你摸.摸我额头,是不是比你的烫?”展怀春扭头看她,黑眸潋滟,满脸通红,呼吸不稳。

    阿榆本来不信的,可看他脸红成那样,她吓了一跳,慌忙赶到炕沿前摸他额头。展怀春在她手碰到自己时闭上眼睛,脸上红地像着了火,“阿榆,阿榆,我难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你,你让我在这里睡一晚吧?”

    “那怎么行?”阿榆着急了,“少爷快起来,长安那里有药,你烫成这样得吃药啊!”

    “不 用,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躺一晚就行了。”展怀春喘着道,难受地动了动,双腿将被子撑起,他腾出一只手抓住阿榆的手贴在脸上,睁眼求她:“阿榆,你就让我 在这里睡一晚吧?我想让你照顾我,我喜欢被你照顾。阿榆,就一晚行不行?你放心,明早我会早早离开,决不让莺儿知道我睡在你这边。阿榆……”

    他 仰头看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当着她的面做这事,可头顶便是她关切的眼红润的唇,他本来只想把自己弄成生病样子的,现在却是真的停不住了。阿榆呢,她低 头看着他,男人脸红极了,浓密眼睫颤得没有规律,偶尔会闭上,重新睁开时,那水光浮动的眼睛越发好看动人,里面有她从未见过的风情,有她无法拒绝的乞求。

    他是求她准他宿在这边一晚吗?

    阿榆一时拿不定主意。

    “阿榆……”展怀春闭上眼睛求她,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求什么。他将她手拉到嘴边,却在失去理智亲上去之前松开,扭头求她:“阿榆,你把蜡烛吹了,我眼睛难受,看不得光。”再不关灯,他怕被她看出来。

    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阿榆赶紧去吹蜡烛。

    屋内重新陷入黑暗,展怀春着急地唤她:“阿榆,阿榆你快上来帮我掐掐额头……”

    阿榆此时六神无主,只能听他的,快步走到炕前想站在下面帮他揉,却不料男人突然将她扯到炕上,他风一般脱了她鞋子将她塞到她被窝,整个上半身都压在她身上,“阿榆,我难受,难受地要死了……”

    阿榆不知所措,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难受啊?

    她想帮他,手颤抖着去摸他额头,可他突然退开了,倒在一侧剧烈喘息。

    阿榆有点懵,还有种没来由的紧张:“少爷,你,你怎么了?”

    “没事,我好多了,阿榆你别担心,睡吧。”展怀春压住悸动,转身,伸手拍拍她。

    他的手落在她肩膀上,阿榆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好多了,却闻到一种淡淡的味道,有些熟悉。

    好像是之前展怀春让她换洗被子时,她在他床上闻到的?

    “少爷,要不咱们换被子睡吧,你的那床可能一直没晾,都有味道了。”阿榆轻轻地提议道。虽说给他盖自己的被子不好,可他现在身体虚弱,她不能让他睡有味道的被子啊。

    展怀春动作一僵,讪讪收回手:“不用,这床挺好的。好了,我睡了。”言罢侧转过去,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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