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胜堂”为什么这么布置,他们难道想要把华不石一行人一网打尽?

    朱洪倒没有发现这么多的杀手,但他与厉虎平日里都在一起相处,彼此默契极好,只要一对眼色,他就已经知道这位四师弟的意思。

    杨绛衣一步不离地跟在华不石的身边,亦是全神戒备。虽然没有厉虎和朱洪那么紧张,但以杨绛衣的武功修为,四周的危险气息同样逃不过她的感官。

    四人之中,只有华不石略微显得轻松一些,至少从外表看起来神色很平静。他扔开马缰,径直走向“德胜馆”,到了门口,才停住了脚步。

    大门口已经并排站着三个人。

    站在中间是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印花锦袍的中年人,他体型瘦长,脸上颧骨隆起,嘴唇上留着一抹短须,下巴却没有胡子,油光滑亮。从外貌打扮看来,他并不象是江湖武人,反而更象是做生意的商人。

    站在他左边的,是一个二十多岁,书生打扮的年青人,一身灰色的儒衫,腰上系着玉带,玉带上却挂着一柄带鞘的刀。读书人一般不携兵器,就算要带,也多佩剑,这年青书生的腰上却偏偏挂着一把刀,而且此刀宽有五寸有余,比寻常的钢刀都要厚重,显得有些奇特。

    右边则是一条身高六尺的大汉,膀大腰粗,满脸络腮胡须,面色黝黑,身穿一袭青色劲装,腰上系着宽大的板带,没有带兵器。这种模样的人在江湖中倒是十分常见,并不出奇。

    那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对华不石抱拳道:“在下‘洪胜堂’雷万牛,这位公子可是‘恶狗门’的华少掌门?”

    华不石还礼道:“小可华不石,见过雷帮主!”

    雷万牛道:“不敢!雷某邀华公子来这‘德胜馆’打打马吊,为了凑足人数,又请来了两位朋友,请华公子不要见怪。”

    他一指那佩刀的青年书生,道:“这位胡锦亭贤弟,是‘金刀门’的少掌门,与华公子一样都是读书人,你们想必可以谈得来。”

    那青年书生拱手道:“欠闻‘恶狗公子’大名,今日相见,实是有幸。”

    华不石作揖还礼。

    “金刀门”华不石之前也曾听说过,是长沙城里的另一个小门派,势力不算大,门中传承的“斩金诀”刀法却是十分威猛,别具一格,在武林中有些名气。

    雷万牛又指向右边的那六尺青衣大汉,道:“这位是长沙城‘扬威镖局’的唐龙总镖头,也是雷某的好朋友。”

    青衣大汉却不说话,只是对华不石拱了拱手。

    “扬威镖局”确是一间规模不小的镖局,在湘境的各个城镇都开设有分局,而总局就在长沙城中,却没想到镖局的总镖头唐龙是这么一个相貌粗鲁的大汉。

    见礼过后,雷万牛在前引路,众人跟随其后,一起走进了“德胜馆”。

    “德胜馆”内的大堂有八丈见方,四面的窗户都关着,颇为幽暗。大堂里空空如也,仅在中央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和四张椅子,桌上则放有一副马吊牌。

    一般的马吊牌馆中,都有许多张牌桌,客人进来打牌,便有伙计端上茶水点心侍候,在高级些的牌馆里,还有艺人弹琴卖唱、打快板说书等助兴的节目。可是今日的“德胜馆”里却空无一人,连一个跑堂的伙计也看不见,更不要说卖唱说书的艺人了,而且四下窗门紧闭,厅内光线不足,显出了几分阴森之气。

    雷万牛走到那张八仙桌前,道:“今日华公子大驾光临,若看得起雷某,就请入座与我们打上几圈马吊,交个朋友,如何?”

    华不石看着这位雷帮主的脸,却见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再望向那青年书生胡锦亭和总镖头唐龙,面部的神情亦是如此,居然全然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

    华不石的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原本十分擅长查颜观色,当然也知道,人若是想要隐藏自己的思想,可以尽量不露声色,但是大多数人都难做到完全的毫无表情,眼神的流转和面部的一些细微变化,仍是会显露他们内心的情绪。

    然而,眼前的这三个人从刚才在门外会面之时,脸上就全然没有表情,这位“洪胜堂”帮主雷万牛言语之间虽然颇为客气,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华不石看在眼中,心里越来越觉得情形诡异。

    他一抱拳,朗声说道:“小可今日前来,是想与雷帮主商讨‘梨翠园’花旦卓漪玟姑娘的赎身之事,雷帮主若有什么条件,可当面提出,华不石尽量满足就是。”

    既看不透对方的心思,华不石索性开门见山,将事情直接摆出来谈。

    雷万牛却一摆手,道:“区区一个戏子赎身的小事,不足挂齿,怎能为了它坏了我们打牌的雅兴,还请华公子先入席,一起玩上一局马吊,其它事情稍后再议如何?”

    这位雷帮主不肯谈正事,却非要打马吊。华不石心中有些迟疑,但对方既发出邀请,却是难以拒绝。

    他扫视了一眼大厅,又看了看那张八仙桌和上面的马吊牌,道:“也好,小可便先陪雷帮主玩上一局。”

    当下雷万牛,胡锦亭,唐龙和华不石四人入席,围坐在八仙桌前,杨绛衣站在华不石的身侧,而朱洪和厉虎则站在身后,与华不石仅一步之隔。

    雷万牛道:“华公子远来是客,这局便就由你做庄,怎样?”

    华不石道:“雷帮主既如此谦让,小可从命就是。”

    对于打马吊,华不石也颇为精通。一副马吊牌共有四十张,花色分为“十字门”,“万字门”,“索子门”和“文钱门”四种。规则是一人做庄,三家为闲,每人各取八张牌,剩余八张闲置。然后四人轮流出牌、取牌,出牌以大击小,三个闲家合力攻击庄家,使之下庄则可取胜。

    雷万牛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副马吊牌,将牌洗了一遍,手法十分熟练。

    他洗完了牌放回到桌上,四人便开始取牌。

    马吊的玩法并不复杂,这一局马吊也打得极快,华不石做庄家运气不错,四门花色中有三门的大牌都拿到了手中,很快就已占到上风,几轮出牌过后,先前放在桌上的八张闲牌也已被取走了七张,只剩下最后一张。

    华不石又出了一张“尊万万贯”牌,压下了闲家的攻击,只要取来最后一张片,就要赢下此局。却在此时,他忽然将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放,说道:“雷帮主,不必再打下去,此局就算小可输了。”

    雷万牛道:“华公子这是何意,此局还未打完,你为何认输?”

    华不石道:“听闻江湖上传言,雷帮主很讲义气,是光明垒落的好汉,华不石今日前来,只不过想商谈为卓姑娘赎身之事,却不知雷帮主为何要用这种狠毒手段,非要置小可于死地?”

    雷万牛道:“此话怎讲?”

    华不石道:“这副马吊牌中,唯有一张背面涂抹了剧毒,你刚才洗牌之时,故意将它放在了最后,试图引我去拿。腐骨草之毒无色无味,可从肌肤渗入,沾上便会中毒,无药可解,只不过这种毒有一个特点,便是在暗处会散发少许白光。小可虽然久研医术,但若不是这屋内光线不足,也难以辨认得出来!”

    他此言一出,众人再看桌上的那张牌,果然见牌上有淡淡的白光发出。这白光极是细微,若不是华不石说出,只怕谁也留意不到。

    被华不石揭破了施毒的手段,雷万牛的脸上仍是毫无表情,道:“原来华公子精于毒技,能看破腐骨草的手段,雷某将这屋子窗户关闭,想不到却是帮了你的忙了!”

    就在此时,也不知雷万牛发出了什么信号,倏然之间,四周紧闭的窗户全都“砰”地一声从外面被推开,阳光照入房中,厅内的众人顿时一阵眼花缭乱!

    这大厅里先前颇为阴暗,光线的突然射入,明暗急剧变幻,人类的眼睛却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视力大减。而雷万牛,胡锦亭和唐龙三人似是早有约定,同时从八仙桌前的椅子上站起,向后跃起,便要飞身逃开。

    然而,他们却都没有能逃得了!

    众人此时仍是难以视物,只听得“铮铮铮”数次兵刃交击之声,然后是“啪”地一声,象是掌力相撞,接着又有一声清鸣,却是杨绛衣的“赤雪”巨剑出鞘的声音!

    过了数息,人们的眼睛才适应了射入屋内的阳光,只见大厅四面的十余面窗户之外,探出了数十支锋锐的箭镞,竟是埋伏了数十名弓箭手,正弯弓搭箭指着大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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