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华少爷安排这场斗犬,莫非真的有让这宝亮以弱胜强的把握么,厅堂内的大多数人均做如此猜想,却是均难相信。

    华不石的目光转向旁边的一位中年人,道:“陈老板,昨日我们已说好了今日斗犬的赌约,现在就请把贵船行的斗犬疾风抬进來吧!”

    这位中年人头戴瓜皮帽,留着小胡子,模样甚是精明,正是“瑞祥记”船行的当家掌柜陈元祥。而在他身后的一名瘦高汉子,则是船行所聘请的驯兽师汤远。

    这陈老板听到华不石言语,却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并无叫人去抬斗犬之意,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道:“昨日曹瑜公子确是找到我‘瑞祥记’船行,陈某也答应了用本船行的斗犬与你们那头宝亮比斗。不过在此之前,陈某还有一个条件,华少爷和曹公子若是无法做到,陈某只能掉头就走,这场斗犬也就此作罢。”

    华不石听得此话,不由得一怔,而一旁的曹暮云已接口道:“陈老板昨日答应曹瑜约斗之时,并未说过有甚么条件,却不知时至今日,又有何条件要提?”

    陈老板道:“昨日曹公子与陈某已经说好了,此次斗犬之赛,输赢赌金千两纹银,可不会有错吧?”

    曹暮云道:“当然不错。”

    陈老板道:“可是据陈某所知,你们这一行几人新近來岛,既无资产,也无船只,空口白话地要与我赌赛千两白银,却是有些让人信不过。陈某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们能拿千两白银出來,让我见到,本船行才能与你们赌赛斗犬,否则一切都免谈,陈某这就带着斗犬回去。”

    听了此言,曹暮云一时之间有些语塞,说不出话來。

    要说陈老板的这个条件,也不能算是不正当,双方既是真金白银的赌赛,自然有先查验对方赌金的权力。只不过现在曹暮云和华不石身边不仅是一两银子也沒有,而且还欠下了高利贷一千五百两,连海红珠也被抵押了出去,又怎么还能拿得出一千两赌金给陈老板验看。

    曹暮云乃是京城里的万金公子,平日里只要报出名号,别说千两银子,就是赊帐几万两,也绝沒有人会信不过他。可是现在,就是这寻常全不放在他眼里的区区一千两银子,竟然把他活生生地给难住了。

    停顿了半晌,曹暮云才道:“陈老板,曹瑜和华少爷均是家财丰厚之人,只因在海上船只失事才流落到大仓岛上,身边确无在此岛通行的现银,但在中土大陆可通兑的银票却有数万两之多,你尽可以放心信任。而且我们买下的这头斗犬宝亮,至少也价值两三千银两,倘若是输了,我们自不会赖你的帐。”

    陈老板却摇了摇头,道:“大仓岛上,所有的生意买卖,都只认现金银元,或是本岛万宝银庄所发的钱票,在中土大陆上的银票再多,到了此岛之上也不值分文。你们所买的这头斗犬,不过是在‘紫霄大会’上排名末尾的无用犬只,就算白送给我,陈某人还不想要呢,想用它抵押千两银子,却是不能。”

    曹暮云皱眉道:“那么陈老板到底要怎样才能信得过我们呢?”

    陈老板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只要你们拿现银出來,我自沒有话说,不过如今看來你们是拿不出银子來了。也罢,别说陈某人做事不留余地,只要这岛上的任何一家贸易商号为你们做担保,我便也相信你们,与你们赌赛这场斗犬。”

    这位陈老板此举,似乎多给了曹暮云和华不石一条路走,只不过这仍是一条行不通的路。他们新來这座大仓城,人生地不熟,哪里能找得到贸易商号來为他们担保这一千两银子。

    见曹华二人皆不说话,陈老板冷笑道:“你们手上既无银两,又无人可做担保,空口无凭,叫陈某人如何能够信得过你们?今日这斗犬之事,我看就这般算了罢!”

    然而就在此时,却只听得有人说道:“慢着!不就是一千两银子的担保么,我们‘易通行’给他们担保不就行了,也省得大家空來一趟,连一场斗犬也瞧不着!”

    说话之人,正是刚才置疑“吠天楼”训狗能力的那个年轻人,“易通行”的少东家易南。

    易乐言见儿子又胡乱出头,待要阻止,易南却道:“爹爹,虽然孩儿也不相信这‘吠天楼’有多大的本事,不过我瞧他们搬出來的那头斗犬宝亮,好象是与原先见到时不太一样。反正不过是一千两银子,就当今天让大家瞧一瞧斗犬的花销好啦!”

    “易通行”在大仓城中是不小的贸易商行,一千两银子在易家父子看來也算不上是大数目,而这位少东家易南对于斗犬亦是极为喜爱,刚才才会不顾主人家的颜面当面驳斥。

    易乐言对儿子易南本是颇为骄宠,听得儿子己经这么说了,也只得说道:“好罢,那我们‘易通行’就花点钱,让大家都瞧个热闹吧。”

    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便是这般奇怪,找麻烦的人有时反而是会帮助你的人,而满口说好话的人在你遇到困难时却往往全不可靠。

    见易家父子愿意为“吠天楼”担保,那位陈老板的脸却阴沉了下來。不过已经说出的话已经不能更改,既然对方有人担保,也就沒有了再拒绝斗犬的理由。

    第三百五十七章 凶兽熊力

    见易家父子愿意为“吠天楼”担保,那位陈老板的脸却阴沉了下來。不过已经说出的话已经不能更改,既然对方有人担保,也就沒有了再拒绝斗犬的理由。

    他转脸向身边的驯兽师汤远吩咐道:“你到外面的马车上,去把魏师傅请进來吧,再把斗犬也搬进來。”

    汤远应声称是,走出了酒店大门。沒过多久,只见一名青衣汉子从门外走了进來,那汤远哈着腰陪在这汉子的身后,仿佛是跟班的小厮一般。

    这青衣汉子身材高大,足有七尺,且长得十分粗壮,满脸络腮胡须,形容甚是凶恶,在腰间大带上还别着一根带有木柄的粗大皮鞭。而在这青衣汉子身后,四名壮丁抬着一只巨大的木笼也跟着走进大门,那木笼的上面盖着一大块青黑色帆布,却瞧不见笼里的情况。

    装宝亮的木笼已不算小,但要与新抬进來的这只木笼相比,却小了一半。这木笼至少有六尺高,四尺宽,九尺多长,四个壮丁抬着都颇为吃力,看情形重量至少在两三百斤以上。

    华不石和曹暮云都未曾见过这青衣汉子,自是不知道此人是谁,而厅内的不少宾客却露出惊异的表情。

    那位“易通行”的少东家易南道:“咦,他不是城东‘兴隆庄’的驯兽师傅魏天豪么,汤远怎么把他给找來了?”

    同是驯兽师,这位青衣汉子大摇大摆地走进门來,神情极是倨傲,而那汤远却低眉顺目,恭恭敬敬地在后面跟着,态度反差之大,可见这魏天豪定有不凡之处。曹暮云看了华不石一眼,二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的疑惑。

    魏天豪迈着大步穿过前厅,走到了院子里,那只盖着黑布的木笼也被抬进了院子,放在了地上。这笼子甚是沉重,落地时砰然有声。

    魏天豪斜眼瞟了一眼院子另一侧关着宝亮的木笼,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转过身对那“瑞祥记”船行的陈老板道:“陈老板,你将我请來,要对付的便是这只破狗么?”

    陈老板道:“正是那头狗,有劳魏先生了。”

    而此时,抬木笼进院的几名壮丁已掀去了盖在笼上的青黑帆布,厅内的不少宾客,都低声惊叫了一声。只见那只笼中,竟关着一头五尺高,壮如熊罴的的黑毛巨兽!

    易南惊道:“这哪是甚么疾风,明明是‘兴隆庄’的熊力啊!”

    酒店厅堂中的前來赴宴的宾客,沒有一个人不认得这头黑毛巨兽。与宝亮的出名是因为它是一只绣花枕头被主人到处售卖不同,“熊力”被众人所知,则完全是因为它的强悍。在“紫霄大会”上排名第九,乃是大仓城里除了西洋贸易公司豢养的几头西洋大犬之外,中国商行之中数一数二的厉害猛兽,当然无人不知。

    而这头名为“熊力”的斗犬体型之大,力量之强,加上模样之凶恶,有人甚至认为它身上定有黑熊的血统。如果说紫宵大会排名三十三的疾风与宝亮相斗是强弱悬殊,这头排名第九,比疾风还强上一倍的熊力,和宝亮则差着好几个档次,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斗犬,几乎是沒有可比之处。

    曹暮云的脸色已有些变了,说道:“陈老板,我们昨日说好的,是用宝亮约斗贵船行的斗犬疾风,你将这头巨兽抬來是何用意?”

    陈老板道:“曹公子此话可说得不对,你我昨日所约定的,是你们‘吠天楼’与我‘瑞祥记’船行的斗犬之争,可沒说非要用哪一头狗,如今陈某请來‘兴隆庄’的‘熊力’代本船行出战,又有何不可?”

    他“嘿嘿”一笑,又道:“陈某此举并不违反我等先前的赌约,如果你们自认不敌,就此认输也是可以,不过一千两银子的赌金,便要输给陈某人了。”

    曹暮云再次无语,华不石的眉头也紧皱了起來。

    能在大仓岛上作远洋贸易的船主商人,当然不会是傻子,可是这位陈老板也太过精明了些。原本在华不石想來,“瑞祥记”的斗犬疾风比宝亮的排名高得多,对方对于这一场稳操胜券的赌斗,肯定会欣然同意才是,却不知为何这陈老板一开始便一再刁难不肯相斗,此时竟然又想出突然换狗的这等主意。

    华不石目光一转,盯向了站在墙边不远处的悦來酒店的胖掌柜孙在田,厉声问道:“孙掌柜,你把前两日我们在后院训狗的情形,告知了陈老板,是不是?”

    在这位大少爷凛然的目光注视之下,孙掌柜不由得有些畏缩,懦懦道:“陈老板昨天晚上派人來店里,要打听客人的情况,拿给我十两银子,我就……我就……”

    这个肥胖如猪,贪财成性的酒店掌柜,竟然为了区区十两银子,就把这两日华不石和海红珠在客栈里训狗的所有行动,全都出卖给了“瑞祥记”的陈老板!难怪这陈老板会知道宝亮实力大增,为了获胜特地去找來了“兴隆庄”的驯兽师魏天豪,用“紫霄大会”上排名第九的巨兽熊力代替疾风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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