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根从椅子上站起身來,睁绿豆小眼四处瞧看,晃晃悠悠地在屋里走了一圈,又回到了桌前站住,说道:“你们交不出例银,罗某人早就料到啦。不过这也不要紧,我瞧你们这个买卖开得不错,赚钱甚是容易,只要转让五成的份额给我们‘明月会’,这八千五百两银子也就折抵不用交了,曹公子以为如何?”

    如今“吠天楼”的训狗本事,在大仓城里做远洋贸易的商号船行之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晓,而仅仅不到半个月的工夫,训狗坊就收入了一万余两银子,只怕城里沒有一家商铺作坊能够比得上。在“明月会”的眼里,“吠天楼”实在是一块油水极厚的大肥肉,非要抢到手不可。

    在此之前,罗根已听说“吠天楼”这些日子定做训狗器材,招募人手,又买进了大量药材,花掉了不少钱。他狮子大开口,一口气索要八千五百两,早就算定了对方定然是给不出的。

    罗根今日來此的目的,本來就不是为了要收银子,而是逼迫华不石和曹瑜转让训狗坊的股份,只要将五成份额拿到手,今后“吠天楼”赚的钱,“明月会”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拿走一大半。

    以曹暮云的聪明,哪里会不知道罗根的想法,而此时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他胸中倏然升起。面前这个形象丑陋的“断门根”,只不过是江湖门派里的小人物,若是在往日,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可是现在,这地痞无赖一样的家伙竟然在他的面前趾高气扬,神气活现,仅凭着一句话,就要抢走“吠天楼”五成的份额,真是岂有此理!

    曹暮云本是心机深沉的人,遇事并不会轻易生气。但是一个人从身份崇高的公候王子,一下子跌落到谷底,被平日完全瞧不起的宵小蝼蚁所欺凌,就算脾气再好,也势必难以忍耐得住。

    他手掌一沉,“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桌上,说道:“我们‘吠天楼’做的是正当生意,平白无故为何要给你‘明月会’交纳例银!你们想要霸占此楼的份额,更是休想!”

    罗根一听此话,顿时跳了起來,伸手指住曹暮云的鼻子,大声喝道:“姓曹的,罗某好生与你商量,你可别不识抬举!在这大仓城里敢和我‘明月会’做对的人,都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实与你说,今日你们要么交來八千五百两银子,要么就签下契约字据,把‘吠天楼’五成的份额转让给我们,否则就休怪罗某人不客气!”

    曹暮云哪里会怕他这小丑,瞪眼说道:“今日我们既不交钱,也不让楼,你又能怎样!”

    罗根怒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來人啊,把这楼给我砸了!”

    两名打手应声称是,走上前來便要动手砸楼。

    如果曹暮云的武功尚在,这几个江湖门派的末流小喽啰根本就不值一晒,举手之间就能打倒,而那位“断门根”罗师爷,现在恐怕已经死了十次不止。只可惜,身中断弦掌毒的曹暮云不仅内力全无,连手上的力量也已失去大半,眼看着这些宵小在面前逞凶,却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却听得有人大叫:“且慢动手!”只见一人急急忙忙地由后门走进了客厅,正是华不石。

    刚才海红珠眼见着罗师爷一伙人來势汹汹地前來收钱,便知道沒有好事,曹暮云与罗根答话之时,她跑到后院去告知正在训狗的华不石。这位大少爷闻讯立时赶來,却正好遇见了罗根下令动手砸楼,连忙出声阻止。

    华不石走到近前,对罗根拱手道:“罗师爷可别來无恙么?前日华不石向师爷借过银两,你我多少也算有一面之交,凡事都可以商量,何必一进來便要砸在下的买卖?”

    这位“断门根”罗师爷的本意,倒也并非是來砸场。现在的“吠天楼”就象是一只会生金蛋的母鸡,砸掉当然不是好主意,刚才他说要砸楼,也只不过是逼迫曹暮云转让份额的手段而已。

    此时见华不石出來,罗根摆摆手,让两名喽啰停下手,嘴里却更为强横,叫道:“罗某刚才已经说过了,按照我们‘明月会’的规矩,你们要么交齐八千五百两例银,要么让出‘吠天楼’五成股份,这两个条件任选其一,沒有甚么可商量的!”

    要说“恶狗门”是舞阳城中的“湘西四大恶”之一,华不石出生在江湖门派中,对这等上门敲诈,勒索钱财的事情可谓是熟悉得很。只不过“恶狗门”这些年在华不石的掌控之下,为了吸引商家前來开张生意,对帮派地盘里的店铺采用怀柔之策,并不会象“明月会”这般不留余地地搜刮抢夺。

    他一听到罗根的话,就立刻知道了这“断门根”所打的主意,当下道:“此事好商量,何必伤了和气?罗师爷不就是要八千五百两银子么,本楼按数交清不就是了。”

    华不石说话之时表情平和,其实心中也和曹暮云一样,亦是气愤窝火之极。只不过他十分清楚,现在“吠天楼”里的几人伤的伤,弱的弱,确实无法与罗根和两名打手动武硬拼,也只有先用言语拖住再说。

    罗师爷道:“哦?你们‘吠天楼’这些天花了那么多钱,还会有银子剩下么,那就快拿出來吧!”

    华不石笑了笑,道:“罗师爷也知道我们花了许多钱,眼下当然沒有现银剩下。不过罗师爷放心,三天之内在下必会筹足八千五百两例银,送到师爷的手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到罗根的面前,又道:“这二百两银票,便算是耽搁这几天时日,让师爷多跑一趟的辛苦钱,罗师爷你看如何?”

    罗根伸手接过银票,只瞧看了一眼,便塞进了怀中,脸上却凶相不减,道:“例银必须立时交清,不容拖欠,可也是我‘明月会’的规矩,今日本师爷既然來了,只用两百两银子就把发我走,哪有这般容易!”

    第三百六十六章 拼命三郎

    罗根伸手接过银票,只瞧看了一眼,便塞进了怀中,脸上却凶相不减,道:“例银必须立时交清,不容拖欠,可也是我‘明月会’的规矩,今日本师爷既然來了,只用两百两银子就把发我走,哪有这般容易!”

    华不石道:“罗师爷这般做,便是不肯给我们活路走了,好罢,今日你尽可砸了‘吠天楼’,大不了我们把这生意关张便是!”

    罗根冷笑道:“你这生意既开了,就算即刻关张,这例银也是要交的!我看华少爷还是好好想一想,只须签下契约,把此楼五成股份转让出來,不就甚么事都沒有?”

    华不石的脸色却也沉了下來,道:“三日之后,若我筹不到银两,便按你所说转让份额,现在却是不行!罗师爷非要欺人太甚,我们也只有以死相搏,这几条命你们若有本事,只管取去就是了!”

    此时只听得后面的一扇门“咣噹”一声被推开,一个铁塔一般的身形走了进來,正是朱洪。这壮硕的少年一步步走到近前,护在了华不石的身前,一言不发,目光却犹如两道利剑,直盯在罗根的脸上。

    这少年脚步粗重,甚至还有点蹒跚,但是被他的目光瞪视,一股透骨寒意却从罗根的后脊梁升了起來。以“断门根”多年为非作歹的经验,已瞧出这个少年是存心要和他拼命的。

    而他转脸望向站在另一侧的曹暮云,所见到的是同样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眸。

    朱洪和曹暮云都是经历过杀戮战阵的高手,如今虽然受了毒伤,一身武功无法施展,但是高手的气势依然存在,象罗根这等人物,在他们的瞪视之下,难免要心惊胆战,不寒而慄。

    罗根开始害怕了,这对一向在大仓中城中横行霸道的“断门根”來说,确是很少有的事。他大声叫嚷道:“喂,你们想要干甚么!你们要是敢打我,‘明月会’的贺大当家定是不会饶过你们!”

    他本是仗着帮派的势力前來收钱砸场的一方,又有打手跟班,可到了现在,先前那不可一世的威风却已消失无踪,反倒害怕起被砸的一方來,要搬帮主贺西楼出來壮胆。而他手下的两名打手,也同样显得有些畏缩。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而人若是连命也不要,任谁遇见都会害怕。此时朱洪,曹暮云,华不石三人,一个个都摆出了要拼命的架势,他们两人只不过是给人打工的小喽啰,实在犯不着去以命相搏。

    华不石道:“我们不想做甚么,只想请罗师爷不逼人太甚,给我们一点时间筹钱,三天以后再來!”

    罗根原本是下了决心,今日一定要把转让“吠天楼”五成份额的契约拿到手。可是到了现在,他却也知道多半是不成了。华不石和曹暮云均是一幅文弱书生模样,想不到态度如此强硬,而那个大个子少年明明连路也走不稳,却也是一幅拼命三郎架势。

    按说他刚才已收了华不石的两百两银子,回去也能够有所交待,而如果真的拼杀起來,有性命危险不说,就算真能砸了“吠天楼”,杀死眼前这三个人,训狗坊不能再开张赚钱,对于“明月会”來说也沒有任何好处。

    所以,罗根也只能退让一步,说道:“好吧,就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可如果到时候还交不不出例银,要怎么办?”

    华不石道:“筹不到钱,别说一半的‘吠天楼’,就算把整座楼都送给你们‘明月会’,我们也沒有二话可说!”

    罗根道:“行,就是这一句话!”他冲着两名手下一挥手,道:“我们走!”

    “断门根”带着人走了。

    看着三个恶人出门而去,屋内的华不石等人才收起了拼命的架式。

    虽然“吠天楼”暂时保住了,可是危机却并沒有过去,因为要想在三天之内筹到八千五百两银子,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才了好一会儿,众人心中的忿怒才渐渐平息下來。此时的曹暮云已恢复了平素的冷静,他望向华不石,说道:“只有三天时间,我们实难筹到这么多银两,华兄可有高见么?”

    华不石道:“曹兄说得不错,我们确是沒有八千五百两银子,而且‘明月会’既是要图谋‘吠天楼’,即便我们能筹到银两,只怕仍是无用。”

    海红珠急道:“那可怎么办呢?三天以后,那断门师爷还会再來,到时候沒有钱,他们定会砸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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