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将我送回的,她去了老家搬救兵劝我未来岳父,此时我反倒不便出面,再者我最近接了一宗密案,男人要专注事业,才有能力养家养老婆不是么?”白泽笑嘻嘻的,一脸喜色。

    秦青一反常态地没有和他斗嘴,只“哦”了一声自顾自地进了屋,再出来时手里拎了一只包袱。

    白泽站在门口,一只胳膊支在门框上,少有的一脸严

    肃。

    “你要走?云兮呢?你们为何没有一起回来?”

    秦青只摇了摇头,继续往外走去。白泽一把拉住秦青的胳膊,因为疼痛秦青不由自主地低呼了一声。

    白泽惊道:“你受伤了?!”说着就要看秦青的伤口。

    秦青一摆手:“不妨事,就是一不小心被人锁了起来,又不小心着了火,所以伤了。”

    白泽低头瞧了瞧秦青的表情:“真的不妨事?云兮呢?”

    秦青摇了摇头,眼里有些许的落寞。

    “你不等他了?”

    秦青失神了一瞬:“他…在南海龙宫,应是有许多事情,我还有任务在身,不等他了。”

    “那也不用夜里就走啊,来,陪我喝点茶,就当我给你送行了,等明日一早再动身好吗?”白泽讨好般地说道。

    秦青望了他半晌,终于乖乖地点了头。

    在秦青的威逼利诱下,两人面前摆的终究不是清淡的

    茶水,而是从白泽厨房的窖里翻出的一坛子陈酒。白泽咬咬牙,割肉般地给贡献了出来。

    秦青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方才道了句:“唔,没有我酿的海棠醉好。”

    白泽宝贝似地把酒坛拿回:“不喜欢?还舍不得给你喝哩。”

    酒过三巡,秦青的话也渐渐多起来,白泽适时地问起:“你在南海碰到了什么事?如何受了伤的?”

    秦青摆摆头:“我去找小白,哦就是云兮,结果着了别人的道,被关了起来,本来想着第二天就会放我出去,没想到不多久就失了火,还是天火,我法力不强,后来就晕过去了,再后来,我发现自己在后花园的山洞里,全身都象撕裂一般的疼。”

    白泽静静地听着这一切,轻轻问:“没有人在你身边?”

    秦青又摇摇头:“可能是结界比较弱,被天火烧了一个洞,我从洞里滚了出去,后来又被路过的人看见顺手把我丢在了后花园,也可能是有人来救了我出去,可他为什么又把我丢下一个人走了呢?”

    秦青“咕嘟”灌了口酒又道:“我不喜欢被人丢下的感觉,曾经在一个冬天里,我被人丢下还埋了起来,那一次,我差点死了。”

    白泽体贴地给秦青又斟满了酒,耐心听她诉说。

    “以前有人说我太好强,什么事情都自己做,还说太好强的女子不招人喜欢,我一直不太信。后来我喜欢过一只灰鼠,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无条件的好,我什么事都不让他做,连家里砌墙这种事都是我自己干,于是他就有很多闲暇,闲暇的时候他就去隔壁村里帮竹叶青妹妹砌墙。其实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因为竹叶青妹妹看上去比我强壮多了,为什么她不会自己砌墙呢?直到后来,我冬眠的时候被灰鼠埋了,等我死里逃生出来后不久就看见他娶了竹叶青妹妹。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喜欢上竹叶青妹妹呢?她明明连砌墙都不会。”

    白泽默默地听了半晌,“那么,再后来你碰见了云兮是吗?他不是很照顾你吗?”白泽问。

    秦青点头,又有些怅然:“小白他,总是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和我混在一块儿的。”

    沉默了一会儿,秦青突然道:“那个叫诏兰的仙使,

    长的很美,听闻还多才多艺,知书达理。我觉得男子应该都会喜欢她那样的吧。”

    秦青仰起脸望天,眼里有晶莹的东西闪亮着,却始终没有落下。

    白泽看着她,道:“你也很好,当的起世间最好的男子。”

    秦青笑了一下,没有接话,转而拍了拍白泽的肩膀:“谢谢你陪我说话,这些不开心的事待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会忘记了。我应该祝福你和锦绣,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俩成亲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叫我来喝两杯酒!”

    两个人在月光下击掌起誓,默契得仿佛已是许多年的好友。

    第二日清早,白泽起床时发现秦青已走多时,只留了一张字条,上书“后会有期”。

    秦青其实并不知道下一站要去哪里,因为作为信使的青鸟诏兰上回只是来收了下碎片,并未告知下一条线索。秦青茫然地朝城外走,不多久就进了一片树林。还未走到树林深处,便见到前方立着一名蓝衣飘飘的男子,脸上隐有怒气。

    “小…小白。”秦青很少见到云兮生气,如今这模样倒让自己心里发起怵来。

    云兮走到跟前:“为什么不告而别?”说着抬起秦青的手臂捏了一下,秦青一个不防,呼起痛来。云兮眉头皱的更紧:“伤的这样重,也不在后花园乖乖等我,我不过因为要赶着去定亲宴上退个婚再去取个药,没想到你溜的倒快,连药都不上就一个人溜了!”

    “啊?”秦青呆住了,“是、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云兮取出一种绿绿的药膏给秦青伤处涂上,又给她服下药丸后继续道,“下次再敢随便偷溜试试看!”

    秦青腆着脸点头,有初升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中洒落,心情突然变的好起来。

    二人行至树林边缘时,信使诏兰突然出现在面前。

    诏兰施施然行了个礼,道:“殿下,诏兰因为脚患行走多有不便,如今才送来玲珑镜下一枚碎片的信息。”

    “如此,就多谢仙使了。”云兮从怀里又掏出一盒药膏递了过去,“这药对你的脚伤多有好处,早晚各敷一次,不出几日便可痊愈。”诏兰脸一红,喜滋滋地接过:“

    有劳殿下。”

    眼见着诏兰送过信息收了药膏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正了正神色道:“殿下,此次西王母派我来不仅仅是送玲珑镜的线索,而是命我协助殿下一起找寻碎片,早日收集齐全好回去复命。”

    云兮楞了楞。

    秦青也楞了楞。心想自己寻这几片破镜子竟然惹了这么多人帮忙,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于是面上挤出一丝干笑:“多谢仙使,这寻碎片的事情其实只是小仙的活儿,如今竟然烦劳世子殿下和仙使一齐来帮忙,实在是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诏兰的笑容一滞,转而看向她:“秦姑娘?”见秦青点头方道,“西王母此次对秦姑娘也有几句话带到。”

    “哦?”秦青笑眯眯地,“是不是我做事又勤快又麻利,王母娘娘夸赞我了?”

    诏兰没答话,指尖凝聚了一簇光芒朝秦青一比划,秦青周身的法术瞬间被封印了。秦青还没来及质问,诏兰已盈盈一笑:“秦姑娘此前可是擅用了法术,在皇宫用了避火诀,还私带凡人去了南海?”

    秦青一噎。

    诏兰仍是一副温柔表情:“好在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因此王母并未惩罚,只是命我封了你的法术而已,还请秦姑娘见谅。”

    云兮不作声,伸出两指预备给秦青解封,秦青闪了闪,轻声道:“不妨事,我不是还有剑术么?我剑术那么好,在人间没有法术也不要紧。小白不要因此招惹了麻烦。”

    诏兰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走近道:“看来殿下对这位师妹很是关照,殿下的妹妹就是诏兰的妹妹,以后定是要好好关照的。”说着还过来拉秦青的手。秦青干干笑着说“不敢当”,脚底抹油般地先跑了。

    第三枚碎片遗落在离京城不远的一座小城,唤作麓城。

    城池小而精致,民风淳朴,安居乐业。这一日,正逢城中一方大户林家嫁女儿,繁花似锦,宾客满朋。

    新娘叫林素心,城里出名的贤淑美貌。

    新郎叫庄平,相貌堂堂,但家境一般,此番为入赘林家。

    鞭炮声不绝于耳,城中的主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秦青兴奋地也跟着挤了过去。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在城中足足绕了三圈,队首的白马上坐着一身喜服的新郎,剑眉星目,嘴角因为喜悦划出一个美妙的弧度。着实是个好看的人儿。

    但是,秦青却从他的眉间仿佛看到了隐约的黑气。

    林家大院一派喜气,主人家热情地将附近的乡亲俱都邀请了来观礼。此时,一对璧人携手上前双双行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从此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地老天荒。

    新郎庄平笑意盈盈,此时刚刚行完了礼,一双素白的手轻轻握住新娘的手,万千缱绻。然而片刻的功夫,新郎的双眼突然流出血泪,很快,口鼻耳七窍俱都汩汩地流出血来,同时却又有一丝异香散出。

    林素心一声惊呼,红色的盖头被掀了开去。她扑上前去想要扶住庄平,可庄平仍不受控制地直直倒了下去,临死前甚至一句话都未来及说,只伸出手指指着一只循着异香而来的红色蝴蝶。林素心只觉心口被什么梗住一半,哭了一声也晕了过去。

    第30章 过往

    一桩本该美满的喜事竟莫名成了丧事,一时间麓城上下议论纷纷。然而议论的却不止是新郎暴毙,而是对暴毙背后隐藏的真相有着诸多猜测。那日,仵作现场勘验的结果是庄平中了一种奇怪的毒,五脏俱焚,可现场却有一股异香飘散不去,如同女人的挂念,长长久久不能自拔。

    这个案件很蹊跷。

    林素心因为伤了心,长卧病榻,请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副汤药,病情却时好时坏,眼见着就要油尽灯枯。林家老爷心急如焚,在城中各处均张贴了告示寻访名医,死马当活马医。

    秦青撕下一张告示,朝云兮一挤眼:“小白,生意来了。”云兮莫名道:“我们很缺钱吗?”秦青一本正经地:“不要整天钱啊钱的好吗?太庸俗,我一向不太热衷这种庸俗的事情。”

    一丝微笑抹过云兮眼底:“你的意思是你不小心揭了告示?”

    “我其实是本着救死扶伤的态度。”秦青咳了两声,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玲珑镜这么神奇高端的物件,一定会和蹊跷的事情相关,你说是吗小白?”

    到林府前才发现来此的大夫络绎不绝,守府的管家言说前几日来的人还要多,可家里的小姐怎么都看不好病,来的人也就少了点。秦青一行人正碰见一位中年郎中从里边走出,见他几人要进去忍不住提醒道:“我劝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林家小姐的病不是看不好,是她自己没有了求生的意志,这个一心求死的人,就算是神仙也不见得有办法啊。”

    秦青瞥向云兮和诏兰,轻声道:“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三个神仙总不至于无功而返吧?”

    “人间的俗语你知道不少。”云兮目不斜视地越过秦青进到了内堂。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轮到了他三人进去瞧病。

    林素心惨白着一张脸,双眼紧闭躺在榻上,没有半点生气,若不是手脚还有些热气,竟已像个死人。身畔的丫鬟也是一脸憔悴:“几位大夫,如今小姐已经不肯吃药,整日昏睡着,哪怕几位能让小姐吃上药喝上汤也是好的。”

    云兮走上一步替林素心诊完脉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取了一颗续命的丹药喂到她口中,哪知白素心嘴角一动,竟是要将丹药吐出,秦青眼疾手快朝她胸口一拍,那丹药便囫囵入了肚。林素心一双凤目张开,饱饱地蘸满了泪,她望着秦青三人,只道:“让我死罢。”

    诏兰上前握住林素心的手,声音里满满的温柔:“林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吧,你如今大好年华,如何能动的了这样的心思?”

    林素心闭了闭眼,没理她。

    诏兰面色白了一瞬,不甘心似的又紧握了下林素心的手,正要继续开口,林素心却将手抽了出来,头向床里偏了偏,一副逐客的模样。诏兰僵在原地,愁肠百转地将云兮瞧着。

    秦青咳了咳道:“你要寻死那便寻死罢。”话音未落那丫鬟和诏兰便要上来捂她的嘴,秦青挣了挣,一扭身钻到了别处,再看那林素心却睁开了眼睛:“你也这么觉得?觉得我应该早些随了相公而去是吗?”

    “早些还是晚些我不知道,不过倘若我是你,怎么着也要把凶手抓到让相公入土为安才敢赴死,总不能让相公

    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害了是不是?”秦青舔舔嘴唇看林素心的反应,果然,她的眼眸有了一点微光,尽管转瞬而逝,秦青却捕捉个正着。秦青趁热打铁:“还有,刚才喂你的是颗仙丹,虽然你们家有钱,但估计也勉强得付上一半家财,你爹娘操劳了大半辈子,钱都给了你治病,你呜呼以后你爹娘以何养老?”林素心偏向床内的脑袋终于转了过来:“我要如何做?”

    “你今天且歇息,明日我们再来,如需要我们帮你治病帮你寻凶,明日告诉我们罢。”云兮适时地起身告辞,领着秦青和诏兰二人暂且离去。

    出得林府,诏兰在云兮后紧跟几步,面有忧色地说道:“殿下,如此刺激林小姐会不会适得其反?”说着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独自在后边晃荡的秦青。

    “不妨。”云兮淡淡道,“青儿有分寸的。”

    “如此…是诏兰多虑了。”

    “你也很好。”云兮又道。

    诏兰扬起头来,面上有微微的红晕:“诏兰只望能为殿下多分忧,还请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云兮笑了笑,黄昏落日的余晖照在他的侧脸,分外温

    暖:“仙使太见外了,有仙使相助云某感激不尽。”

    诏兰面上的红晕又多了一分:“殿下既然说不要见外,还请殿下以后就唤我诏兰罢。”

    “好。”

    远远在后边逛着集市的秦青,相中了一条水蓝中点缀着些许白色的发带,她觉得这个颜色与云兮很合衬,便二话不说掏了银钱买下。秦青将包好的发带揣入怀中,兴冲冲地向前追赶云兮和诏兰二人。待追到跟前时,正见到他二人浅笑安然,一派岁月静好。

    秦青突然有点呆。

    “青儿?”云兮正巧回头,便向她招手,“怎的走这么慢?”

    秦青下意识地将发带往怀里藏了藏,嗫嚅道:“逛了逛,怎么不兴逛逛吗?”说着一溜烟又跑到前面去了。

    诏兰笑:“秦姑娘还是孩童性子,殿下不要责怪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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