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阵交锋,把自己的武功底细说给别人知道,这绝对是一件非常不智之事。因为别人知道得越多,往往就有越多办法来对付你。则你取胜的机会,也就相对变得越小看了。然而,惊怖大将军却不在乎。一来,他自信武功盖世,实力雄厚。即使被知道了底细又如何?一样可以凭着这份实力,堂堂正正地辗过去,把敌人彻底辗成粉碎。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花招诡计小动作,都是没有用的。惊怖大将军深深相信这一点。二来,则是因为他寂寞。

    真正的高手,定必是寂寞的。不过惊怖大将军寂寞的原因,却也有些与众不同。其他高手寂寞,是因为他们无敌,是因为他们立足巅峰,高处不胜寒。没有人配得上与他们做朋友,所以他们寂寞。惊怖大将军武功修为虽然高,却还称不上天下第一,顶多是天下前十罢了。大将军之所以寂寞,也是因为没有朋友。然而并非因为站得太高,别人凑不上来。而只因为他在自己主动出手,把那些配得上和自己做朋友的朋友,都统统杀光了。

    惊怖大将军这一生杀人无数,其中绝大部分不是敌人,正是他自己的朋友。大将军从来认为,朋友是比敌人更加危险的一种东西。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这些朋友们就一定会想要在背地里向大将军动手,谋害他的性命,杀尽他的家人,抢夺他的财产,毁灭他的名声,让他失去所有一切自己珍惜重视的东西。

    所以为了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大将军“迫不得已”,只好抢先动手,把自己的朋友统统都杀掉了再说。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年轻时候的恩人、朋友、兄弟,终于都差不多被大将军自己杀光了,杀得几乎已没有了。虽然大将军从来后悔过自己这样做,但没有朋友,就没有人来为他骄人的成就而喝彩。所以,大将军是寂寞的。

    正因为寂寞,故此惊怖大将军更特别想要得到别人的称赞与喝彩。其他人也还罢了。那种庸碌之辈,原也不配让大将军在他们面前吹嘘自己。但陈胜却不同。刚才交手一击,惊怖大将军早明白眼前此人实为当世绝顶高手,说不定都已经可以和“那几位”相提并论了。如此一位绝顶高手,若能得到他的欣赏和赞美,岂非能比美酒更加醉人?也就为了这个念头,惊怖大将军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自己,就要把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三大绝技,告诉给陈胜知道。

    洋洋得意,惊怖大将军摩挲着自己那颗活像蛋黄的脑袋,傲然道:“《将军令》,就是本将军的独门杀手锏。当今之世,再没有一样兵器可以比本将军的手更厉烈;就算有,也决比不上本将军方便,因为那是我自已的手。刚才,你已经见识过其中两下绝招——‘傲气傲笑万重浪’和‘热血热胜红日光’了。对于这门武功究竟有多厉害,应该深有感触吧?

    《屏风大/法》,是本将军修习的气功。合共分为‘四扇门’境界。每开一扇门,按照正常情况来说,都要花上一甲子光阴才能练得成。但本将军天赋奇才,只花了二十七年,已经练到了开启第三扇门的境界。当世内里能够比本将军更强更浑厚的,顶多也不过那么三四名罢了。这一点,陈兄你应该也有所体会吧?”

    这惊怖大将军说话,外人听起来似乎像是自吹自擂。但陈胜刚才和他拼了一招,却知此人只是讲出事实罢了,并无多少大言炎炎之处。在自己生平所遇过的同类武学当中,能够胜过《将军令》掌法者,便唯有《天地霸拳》,以及那以《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所变化出来的大金刚神力,以上区区两者而已。

    至于说《屏风大/法》,其心法究竟如何,是不是真要一甲子才能开得了一扇门,陈胜未曾亲眼看过秘笈,自然无法判定。但双方交手之际,彼此气机互通。却可以察觉得到惊怖大将军内力凌厉诡烈,杀性之凶猛狠毒处,确属自己生平所仅见。至于其雄浑深厚之处,更胜陈胜自己。

    不过陈胜曾经以和氏璧异能易筋洗髓,经脉之坚韧宽阔,堪称无人能及。而凌落石未曾有过这种经历,所以内里虽然深厚,但却无法尽情发挥。否则的话,他自己的经脉先要承受不住,未伤得到敌人,先就伤到自己了。故此实际交手的时候,陈胜全然不惧对方这份深厚功力。

    高手过招,犹如两国交兵。故此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其次方才伐兵攻城。惊怖大将军透露自家本领给敌人知道,并不止是想要求赞美那么简单。还有更深层次一个原因,就是要侵蚀敌人的心灵防线,向其进行暗示必败,同时也透过这种方式,来加强自己的优势心理。

    如此伎俩,陈胜自然洞若观火。既已知道,那么岂可让对方得逞?他哂然道:“凌落石,说到掌法,你的《将军令》在《天地霸拳》之前,可说不值一哂。论内力,且不说你的内力也未必能够比陈某更强,就是说修炼速度,你也没什么可自傲的。二十七年修炼完平常需要一百八十年的修练?这算得了什么?你可知世上有一门武功,称呼为《龙象般若功》的?”

    凌落石愕然一怔,道:“《龙象般若功》?这道没听说过。那是什么功法?”

    陈胜淡淡道:“这是吐蕃密宗当中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共分十三层。每多练成一层,举手投足之间,就有一龙一象的大力。十三层练成,那就是十三龙十三象之力了。首层功夫十分浅易,纵是下愚之人,只要得到传授,一二年中即能练成。第二层比首层加深一倍,需时三四年。第三层又比第二层加深一倍,需时七八年。如此成倍递增,越往后越难进展。待到第五层后,欲再练深一层,往往便须三十年以上苦功。欲待练成最高境界的第十三层,嘿嘿,你可以自己算算,究竟需要多少时间。”

    惊怖大将军心里暗地一算,不仅骇然。道:“按你这样算,岂非单单修炼第十三层,就要花上整整八千多年?世间怎会有这种功夫?即使有,又怎么可能有人练得成?”

    陈胜冷笑道:“天下之大,才智之士层出不穷,又岂是那些坐井观天之辈所能梦想得到的?据陈某所知,密宗就有位不世出的高僧,以金轮为号。他仅仅花了十六年时光,就冲破第九层难关,到达第十层境界。每一掌击出,均具十龙十象的大力。凌落石,你自己想想吧。假如与这位高僧遇上了,你的屏风四扇门能不能比得上十龙十象?”

    惊怖大将军额头上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赫然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他半信不信地道:“世上竟然还有这种高手?不过……本将军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陈胜肚里暗笑,心道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假如听说过,那才真叫见鬼了呢。表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淡淡道:“人家是佛门高僧,淡泊名利的。修练武功,不过只为修心悟道之辅,又不是要与什么人争强好胜。没听说过,那只能怪你自己孤陋寡闻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四扇门,走井法(下)

    顿了顿,陈胜又冷笑道:“凌落石啊凌落石,论拳法,你不如陈某。论内功,你胜不过陈某。论修炼速度,你不如那位密宗高僧。样样皆不如人,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可骄傲的。”

    惊怖大将军毕竟是当世顶尖的一流高手。虽然因为修练屏风四扇门的关系,心态渐趋偏激多疑,但在定力方面,终究不是区区三言两语就能攻破得了其心防的。尽管有一时之动摇,但不过眨眼功工夫,他已然能够恢复镇定。

    大将军深深吸口气,运功一逼,脑门上那层细密汗珠当即挥发得无影无踪,恢复了那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模样。随之悠然道:“不错,若你说这位高僧当真存在,那么本将军倒确实自愧不如。不过本将军还有第三门绝招,却是你们谁也比不上的,那就是——走井法子!”

    陈胜双眉轻挑,对于这惊怖大将军的精神修养,也不由得有了些许钦佩。淡淡道:“哦,是吗?那么,究竟你的走井法子,又是怎样一门绝技了?是轻功吗?”

    惊怖大将军诡异一笑,道:“世上从没有什么天下无敌。哪管武功才智再高,也总有给打败的一日。但只要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但有了这走井法子,本将军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岳元帅,陈兄,你们知道本将军为什么要在这条桥上来实施埋伏暗杀吗?只因为……这里有水!”

    一言既毕,惊怖大将军突然间纵身腾空,向后倒跃飞退。气机牵引之下,陈胜马上知道他想要借水遁而走。走、井、法子?这惊怖大将军引以为豪的第三门绝技,莫非就是水遁?

    陈胜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惊怖大将军这《走井法子》,就是一门水遁之技。那可不是普通的在水中游泳那么简单。而是极其高明的遁术。哪怕和传说之中,修真炼气之士所使用的玄术道法,也相差无几了。普天下之间,只要有水、有井的地方,惊怖大将军就能够借水逃之夭夭。哪怕武功比他十倍的绝顶高人,也绝对追他不上,赶他不及。

    惊怖大将军性格虽然残酷霸道,可是性格也相当谨慎小心。凡事皆未虑胜,先虑败。不管做什么,他都要先安排好退路再说。虽然,陈胜确实是一个惊怖大将军事前完全预料不到的变数,但即使已经自扪胜券在握,惊怖大将军仍然把“梅毒行动”的设伏地点,定在桥上水边。如此一来,假如事情当真出了什么岔子纰漏,惊怖大将军便可以立刻施展《走井法子》,借水遁逃。

    此时此刻,彼此话已说尽,无需再说。一招交手,惊怖大将军立刻知道除非自己打开《屏风大/法》的第四扇门,否则无论如何也难以在陈胜手底取得了什么好处去。既然刺杀岳飞的行动已经失败,那就不需继续逗留了。吹嘘自己完毕之后,惊怖大将军立刻行动,纵身腾空往桥面之下的汴河跳进去。只要能够入得了水,别说陈胜,哪怕当世最强的几大高手都一起来了,惊怖大将军也绝不害怕。

    可是陈胜早以无形气机将惊怖大将军锁定。那边甚至未有实际行动,仅仅只是出现一种征兆,这里立刻就能有所反应。就在惊怖大将军腾空跃起的同时,陈胜同时大喝一声,飞腿疾踢。之前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桥面之上,一块长长的木板应腿如箭急飞,不偏不倚,恰好就将正腾空下跃的惊怖大将军截个正着。

    以惊怖大将军之能耐,原本绝对可以把这块木板撞成粉碎,直接穿过它落水的。然而就在肩膀撞上木板那刹那,板面上陡尔传来一股沛然莫测的反震力道,直震得他眼前忽然金星乱冒。就这么一个失误错判,木板先是微微往下一沉,卸去了下跃冲击之力。然后陡然往上反弹。惊怖大将军当场“啊哟~”失声低呼,不由自主地被反弹向天。不由得手舞足蹈哇哇大叫,显得甚是狼狈。

    就在此刻,陈胜已然坐马沉桩,凌空一拳击出——“狂飙卷”!狂风呼啸莫可抗御,若蛟龙冲霄扶摇攻至。身处半空根本避无可避,惊怖大将军连忙催动他第三扇门的护体真气,双掌如闪电般推出。“热血热胜红日光”硬挡“狂飙卷”。

    “蓬~”劲气交击之声,登时活像晴空中打了个闷雷。惊怖大将军就像给狂风吹起的落叶,身不由已地于半空中翻滚不休,直往远方抛跌。这硬拼的一招,大将军虽给撞得浑体酸麻,却不惊反喜,暗忖只要掉进河水去,就算十个陈胜追进水来,自己仍有机会脱身。甚至还有机会可以借助水中地利,反杀陈胜。

    然而眨眼之后,大将军便发觉自己的想法根本大错特错。原来他虽远离桥面,所抛跌而去之方向,却是岸上。这根本没有可能的。虹桥横跨南北,背东面西。所以硬拼反弹之后,大将军本该跌入水去才对。而眼前如铁般的真实,便说明陈胜用劲之巧,计算之精,俱已出神入化,确远出乎大将军料想之外,使他的如意算盘完全打不响。

    可是《走井法子》既然被大将军视之为救命绝招。又岂是如此简单?他情知自己若当真登了岸,陈胜追上来再作缠斗的话,则在目前这先机尽失,兼且取胜信心也已经被动摇的情况中,自己绝对不利到极点。甚至一个不小心,就要折戟沉沙了。

    无可奈何之下,惊怖大将军当即把心一横,更不管如此做法自己之后将会大损元气,厉声急喝着强催元功,攒掌往身下的汴河之中狠狠一击轰下。“傲气傲笑万重浪”!掌风到处,登时激起叠浪千重,势涌如山高壮,当场就把置身半空的惊怖大将军吞没。他喉咙发甜,情不自禁地喷了一大口血,恨恨道:“姓陈的,你好!等到本将军打开第四扇门以后,定会回来再向你请教。请罢。”

    陈胜剑眉轻挑,喝道:“何必等到日后?今日就来分个死活好了。”说话间他纳元提气,登时寒流四溢,刺骨生寒。凌空又是一拳击出,“苍茫冷”!拳风所过之处,河水白浪登时凝结成晶莹冰山。然而凝神细望,这冰山当中唯见鱼虾等水族,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身体一旦接触到水,惊怖大将军立刻便全力施展他这门逃生的绝技,眨眼工夫便逃了个无影无踪。这门《走井法子》的古怪遁术,果然堪称天下无双。

    人已经去如黄鹤,再也追不上了。陈胜摇摇头,心道下次若有机会再战凌落石,则必定要把战场选择在山上,又或者室内等绝对没有水的地方才行。否则的话,对方一旦发觉不敌,马上借水遁逃鸿飞冥冥,自己立刻就要前功尽弃。如此再多来得几次,岂非大大地恼人?

    拟定了日后再战时候所应该采取的正确策略,陈胜叹了口气,敛气收功,转身过去,向岳飞抱拳道:“惭愧。属下一时不察,竟让这奸贼逃跑了。请元帅恕罪。”

    “陈兄弟,不要再说这种话。刚才若没有你,本帅已经死了。”岳飞伸手在陈胜肩膀上一拍,然后亲手将他扶起,道:“被这奸贼逃走了虽然遗憾,但也不算什么大不了。如今汴梁已被我们收复,伪齐也完蛋了。凌落石没后台支持,再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不必挂在心上。来,咱们这便一起去内城抓刘豫吧。”

    虹桥虽然被惊怖大将军用他从“江南霹雳堂”那里弄回来的炸药,炸毁了一大截。但先前也说过了,汴河上的桥梁足有十三座之多。故此这桥一断,其余岳家军众将以及军士,便立刻改行绕道,从另外一处桥梁过了河。不多时,他们便已经和陈胜、岳飞相互重新汇合到一起。

    闹出了这么一个插曲,诸将更不敢有丝毫大意。原本岳飞是领头走在最前面的,如今却将他的位置已到了大队之中。四周的士兵密密麻麻,包了里三层外三层。同时,众将也都知道,自己等人虽然可以在沙场上冲锋陷阵,十荡十决,但却对付不了那些搞来搞去,手段层出不穷的江湖人士。而唯一可以办得到这件事的,便只有陈胜了。故此众将一致要求陈胜,要寸步不离地跟随在岳元帅身边。否则的话,岳家军由上而下,都无半点安全感可言。

    过不多时,岳家军大队人马开到了内城城门之前。闹了刚才那么一出刺杀的戏码,此刻岳家军上上下下,都憋了满肚子的怒火,正好把守城门的伪齐伪军们拿来发泄。扑城攻打之际,也加倍卖力。伪齐士兵则士无斗志。略略交手得两三个回合,死了还不满一百人,居然就已经主动开门投降了。

    岳家军接管了城门,又把这些投降的伪齐士兵集合起来,由牛皋率领本部兵马,暂且把这些降兵押送出城看管。然后一鼓作气,再扑向伪齐皇帝刘豫最后的据点皇城。到了皇城宫门之下,众军士更加不由分说,马上立起云梯等器械,就要放手攻城。然而就在此刻,城头之上,忽然又传来一声长啸。啸声宏亮霸道,霎时间城下近万大军,几乎人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更齐感双耳刺痛。

    第二百六十三章:迷天盟,曹里量(上)

    陈胜心中凛然,深知如此啸声,唯有武功绝顶的超级高手才能发得出来。从啸声当中更可感觉得到,此人修为比起那惊怖大将军凌落石,绝对只强不弱。可是凛然之余,陈胜心里也不由得慨叹起来。这位伪帝刘豫,不过是金国女真鞑子所扶植起来的一名傀儡而已。却是何德何能,到了如今这个穷途末路的处境,依然有那么多江湖中的奇人异士来帮扶他。

    反观南宋方面,岳家军中除去陈胜自己这么一位外来户之外,居然就再找不着其他武林高手了。这究竟是赵构太过不得人心,抑或其中另有原因呢?

    微微摇头,将心中感慨暂且抛开。陈胜气沉丹田,同时扬声喝道:“发啸者是谁?用不着藏头露尾了,出来吧。”

    “操你娘!那个混账在放屁?藏头露面?我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用得着藏头露尾吗?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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