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似乎套着话儿?

    老太太眼睛一亮,终于将身子往前倾了倾。

    “明哥儿对你无礼,诚然是孙姨娘管教无方,可也不至于让你这样气愤孙姨娘吧?”

    “不,不是这件事。”云欢赶忙摇头,道:“明哥儿诚然不对,可他毕竟还小。我刚入府那段时间,他瞧见我也总是眉开眼笑,彬彬有礼。此一回会这样对我,必然是听了谁的唆摆,云欢方才着实生气,可是这会气缓过来,却也是担心他会否恨上我。往后的日子,我也定然多花时间关心他,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我俩的罅隙总会没的。”

    “那你气愤什么?”老太太边听边点头,几句话得了她的心,她的眉头终于松了一些,摆了摆手让身边的婆子将云欢扶起来。

    “我气愤的是孙姨娘……哎。”云欢一跺脚,急道:“祖母怪我性子急,我也要说了!前些日子祖母让云欢掌管府中事务,云欢查了几次库房,账目总是不对。云欢也问过孙姨娘,孙姨娘一股脑子全推到了那贼子丁山的身上。可云欢想,那些丢失的东西分布在府中东南西北四个仓库,丁山不过来盗一次,跑不了那么多仓库。当日丁山被抓,官府也将府里丢失的财务与其对峙,丁山一口否认自己盗过那些玩意儿。云欢心底里存了疑惑,丁山盗物,原本便不是为了贪财,只是为了报复,更何况死到临头,他也没必要撒这样的谎。那东西既然不是他盗的,又是去了哪里?”

    老太太的眉头渐蹙,云欢又道,“旁的我也不在意,可那蓝玛瑙镶金宝象丢了,夫君连着几夜都没睡好。故去的婆婆留下的东西,说丢就丢了,夫君总觉得自己不孝,我也觉得心中不安。是以,我便央着相公让人私下里去查那些东西的去向,天不负我,终于找着了……”

    “在哪儿?”老太太脸一沉,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鱼蒙

    “那些东西辗转被卖到了大周。”云欢道,“好在夫君在外头有些门道,又颇费了些功夫才查到东西的去向,又顺藤摸瓜查到了偷东西卖东西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孙姨娘身边的丫头翠萍。”

    丫头胆子再大,若没人帮衬,手也伸不到好几个仓库去。老太太心里明白这一点,瞬间脑子里也飘过很多想法,可是到底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孙姨娘在府中多年,掌管家中事务,她哥哥孙兴也是个大掌柜的,何必要偷府中东西变卖?你是不是弄错了?”

    “是,云欢当时听到时也是惊呆了,左思右想这事儿不太可能。只是外头的人一口咬定是宋府的翠萍姑娘卖东西给他们的,外头的人怕这些东西不妥当,还跟翠萍姑娘确认,翠萍姑娘认定说,是府里的孙夫人让卖的,不打紧。”

    “孙夫人?我倒不知,咱们宋府里何时多了个孙夫人。”老太太不由冷笑,一只手狠狠掐椅背上,指尖早已泛白,半晌才对身边的婆子道:“把那什么翠萍悄悄带到我这儿来,我倒要亲自问问她这个孙夫人究竟是谁!”

    那婆子去得快,回来的更快,说是悄悄带人过来,实际上却是绑了人过来的。翠萍的一张嘴不知被什么破布堵着,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头发也是散乱的,进门前还是横眉冷对着,见了老太太立时气势便矮了一截,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婆子行了礼,哼道:“这丫头好利的一张嘴,说是要为孙姨娘做事,没孙姨娘的命令谁也不能带走她。我要带走她,她一张嘴便咬到我虎口上。奴婢不得已,这才让左右绑了她来。”

    “妈妈一句话不说就绑了我来,我确实是怕了,不是故意咬妈妈的。”翠萍低声应道,婆子又冷哼了一声,站到一边。

    老太太也不说话,云欢见状,打了个手势让左右泡了壶热茶,亲自给老太太斟上。

    大宅门里拷问下人也是有讲究的,第一步便是攻心为上,静悄悄地熬着,让她心里先犯怵,二话不说就开打的,那绝不是高门大户,那是小户人家的做派。

    翠萍在孙姨娘身边那么长时间大约也见过这场面,先前的时间里,倒是安安静静不慌不忙地跪着,老太太也不着急,抿了口茶对云欢道,“今儿一天也有些乏了。园子里的花儿这几天开得甚好,你陪我出去看看吧。”

    云欢道了声是,扶着老太太往外走,将翠萍一个人晾在屋子里,云欢回头看,那丫头丝毫不敢松气儿,跪着的姿势相当标准。

    “你为人一向谨慎,若没有九分把握,你断然不会同我说这些……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满目繁花似锦,花中的老人却是鬓发霜白,颓了神色。

    当年长平的母亲早逝,宋元年丝毫无再娶的心,她前后说了几回,宋元年都不为所动。偶然一次机会,她看到宋元年同孙舒兰说话,宋元年脸上全是光芒,当时她便动了让宋元年纳妾的心。暗地里她也派人观察孙舒兰,除了出身不好,孙舒兰确实是个充满生机的姑娘,热情大方,懂事能干。

    事可如今,却是证明当初看走眼了么?

    老太太深叹了口气:那是她亲自选的人啊,如今不是她开口,谁敢动孙舒兰?孙舒兰若是倒了,那真真是打她这个老人家的老脸。

    疼!

    更何况,现下元年也极为疼孙舒兰,谁动了她,无异于两头得罪。

    这道理。王氏懂,云欢又何曾不懂?

    这是逼着她做坏人呢……

    解铃终须系铃人。

    老太太心思百转千折,云欢心心念念的却只有长平一句话:“若是祖母知道,她亲自挑给父亲的姨娘差点弄死了自己的孙子,祖母会怎么想?”

    只因为这一句话,所有的罪过都该掩埋起来。但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算上最重的那笔帐,其他的,她却能讨回来。

    “云欢不敢瞒着祖母,只是这期间干系太大,云欢也是迫不得已……”

    “我这一辈子,陪着你祖父上过战场,看过尸骨成片;去过江南,险些命丧水贼手下;前去塞外时,还被贼寇掳走,差点跳了崖。几回生死都过来了,我还怕什么。”老太太淡淡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

    云欢断断续续听长平提起过宋府的发家史,当然并不完整,听起来不过是,“哦,这样啊。”此刻听老太太寥寥几句,云欢竟觉得热血沸腾,当年刀光剑影,杀伐决断,一幕幕竟能想象。

    只是当年再风光,如今老太太依旧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宋长平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若宋长平真的死了,老太太便是那个给刽子手递刀的人,若她知道真相,她真能如她所说一般坦然面对?

    云欢确实想一股脑子把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斟酌了下语言,道:“大爷和我得知是孙姨娘倒卖府里仓库的东西时,心里便存了疑惑,按理孙姨娘在府里不愁吃不愁喝,她的哥哥孙兴更是一店的掌柜,是大爷的左膀右臂,缺不了这几个钱。我俩一合计,生怕孙姨娘是有什么难处说不得,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所以让人又查了查。”

    云欢吞了吞口水,在老太太锐利的眼神下,硬着头皮说道:“祖母,孙姨娘,似是在外头……放印子钱。”

    “咔嚓……”

    老太太手中的柳树枝儿生生被折成两段。

    “可有什么证据?”

    “孙姨娘做事一向谨慎,那钱也是过了好几手才放到底下人的手里,一般人也想不到她身上去。只是前些时候,东街头有户人家出了些事情,出面的却也是这个翠萍,才让人有了些遐想。”

    老太太眼风一扫,云欢也不等她问,赶忙道:“那户人家有个秀才想要考科举,可惜没钱赶考,便借了些印子钱,只等着中了科举好还这笔债。谁知道时不与他,他没考中,回到家来,放印子钱的又上门去追债,一来二去,他一时羞愤就投了井。那秀才的娘子便四处说是咱们宋府害死了人……后来不知怎么得就无声无息了,外头人说,那娘子收了一大笔钱,改天换面嫁了人,偶尔同人嚼舌根子,隐约提起孙夫人……还说大户人家就是好,能拿钱买人命……”

    “咔嚓咔嚓……”

    又是一根柳条儿断了。云欢一哆嗦,接着道:“确凿的证据,咱们没有。但是那个秀才娘子是个见钱眼开的,只要给了钱,什么都说。也是她,斩钉截铁地说,放印子钱的就是宋府的人,害死她相公的,也是宋府的人。孙媳想着,若是对这个翠萍严加盘问,总能问出些东西来……”

    “……”

    还需要问什么……其他不算,光是放印子钱这一条,就够孙舒兰受了。放印子钱那是什么行径?那简直就是伤天害理!常常听说有大户人家的家属借着家里的名义出去放印子钱,最终自己被抓了不说,还连累家里坏了名声。

    宋家一向是积善之家,怎能容这等贱—人?

    原本还想缓一缓细细问问那个翠萍,此刻却是等不得了。老太太大手一挥,“去,仔细问问那个翠萍,究竟帮着她的主子在外头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我问仔细了!饶她钢牙利嘴,你去给我撬开!”

    “是!”身边的婆子得了令,颇为雀跃便去了。

    云欢只看她摩拳擦掌,心中只道这孙姨娘平日里为人着实太差,连老太太身边的婆子竟都瞧她不上。

    当日能让老太太亲口许给宋元年的人,定然也是能看人脸色的。可惜过了这么多年作威作福的日子,人就飘上了天,做不到始终如一的低眉顺目。

    可见这人啊,就是不能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

    云欢这么叮嘱自己,心里想着不出一会,大戏怕是又要上演,赶忙让身边的人去寻宋长平。哪知刚派思华出去,宋长平就出现了,说是刚送走了赵游焕,担心老太太生气,回来寻他们。

    老太太又仔细询问了一遍宋长平,宋长平一五一十说了,连带着追查的细节也说地清清楚楚,所述内容同云欢所说并无二致。

    老太太心中怒极,最后却是笑了,心中虽知宋长平夫妇所言非虚,也等着听翠萍还能说出什么事儿来。

    不过一个时辰,去的婆子便回了来,也顾不及行礼,急急忙忙道:“老太太,出大事了啊!”

    原来,那翠萍起先嘴还硬,可惜硬不过府里老婆子的手段,几个回合下来便告了饶,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给吐了出来。

    孙姨娘在外头放印子钱也有好些年,原本还经营地有声有色,没出什么岔子。可是渐渐地便有好几户还不起钱,半夜三更逃走了。孙姨娘心疼钱,在外头便雇了打手,专门上门讨债,其中卖儿卖女还债的便有好几家,更有甚者,便是如秀才一般跳井的。前些年,大户人家放印子钱,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命官司出多了,官府也抓得严了,孙姨娘这才怕起来。

    她又不敢借着宋府的名义压人,只能偷偷摸摸拿钱买人命。她日子过得又太过奢侈,不懂节制,钱也挥霍了许多,偶尔便将手伸向公中。待她缓过伸来,公中已是亏空太多,待王氏进了门,她越发怕事情败露,索性将手伸向仓库,当起了家贼。头些时候死的芳儿,归根到底不是因为被诬陷偷了什么发簪,而是撞破了孙姨娘的事儿,孙姨娘看她不顺眼,私下里总折磨她,还时常说要将她卖入妓馆,芳儿这才想不开……

    在自家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么龌蹉的事情。老太太扶着墙根越听越气,越气越哆嗦,云欢赶忙扶着她,她一撇手,声如洪钟喝道:“将那个贱人带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鱼蒙

    一天之内,孙姨娘两次面见老太太。

    第一次时,是孙姨娘自己存了心想诬陷向云欢,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方才老太太让人寻她时,她正抱着宋长明跪在宋元年的跟前痛哭流涕,只盼望能哭软宋元年的心,让他顾念往日的情分三分,不让宋长明离开。

    可惜宋元年这次却是铁了心,任他们母子二人哭破了喉咙也不理。这一闹,竟连翠萍被人带走她也没察觉,失去了辩解的先机。

    是以第二次孙姨娘再被召唤,反倒云里雾里,天真如宋长明还有些雀跃地抓着孙姨娘的衣角傻傻问道:“娘,祖母是不是后悔了,不想让咱们分开?”

    孙姨娘也是一怔,心里头竟是燃起了三分希望,随即却是被宋元年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老太太说话一向说一不二,你何曾见过她反悔?”

    “是……”孙姨娘颓然倒地,倒是宋元年蹙了眉头,“莫非你又犯了什么错?”

    “这……”孙姨娘心里越发不安。今儿出门没看黄历,竟是事事不顺,丢了自个儿的儿子已经像丢了自己的命,还会有什么更糟的等着她?

    她惶惶然地跟着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往外走。片刻后,宋元年心中也觉异样,提了步也往老太太院子里走去。

    宋元年将将走到门口,便见宋长平早已等在门口,身旁还站着孙兴。

    宋元年走近,就听孙兴满腹疑问地追问宋长平:“大爷,是不是姨娘出了什么事儿,老太太这么急让人叫了我来?”

    “长平……”宋元年也正要问,突然听到屋里哐当一声响,孙姨娘“嗷”地一声尖叫,声音尖利,似乎受了极大的苦楚,随即是老太太怒声喝道:“你这个畜生!”

    宋元年赶忙进去,孙兴拉长了脖子往里望,又碍着主人家没召唤,不敢进去,只能焦急地问长平,“大爷,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老太太动了这么大的天火!”

    孙兴在宋家多年,为了宋家鞍前马后奔波,不止宋元年倚仗他,宋长平也尊敬他。是以宋长平也不拐弯抹角,捡着重要的事儿同孙兴说了一遍,孙兴越听越惊,嘴里只道“不可能,不可能……”,宋长平也不反驳,将搜集来的人证物证说了一遍,孙兴一时呆若木鸡。

    “老太太总说,孙掌柜是个实诚人,孙姨娘做下这等事情,孙掌柜定然是不知情的,否则孙掌柜也不会置之不理。今日叫孙掌柜来,恐怕也是商量孙姨娘的事情……”

    如果是换做其他姨娘出了这档子事,怕早就被打卖出去,省得再污了门风,往后是死是活,再与人无尤。可是孙姨娘是孙兴的妹妹,宋府怎么处置都要看孙兴的半分薄面,宋长平等在这,也是想着如何安抚孙兴——听老太太的意思,最轻,也是让孙兴吧妹子领回家去,往后同宋府,就半分干系也没有了。

    “早晨的时候,明哥儿犯了大错,才被祖母罚去母亲那儿受教。”宋长平又添了句。

    孙兴脸色憋成了茄红色,半晌憋出一句话,言语里既恨又恼,更多的却是怒,“劳大爷同老太太说一句,姨娘既然入了宋府的门,就是宋府的人,今天犯了这么大的错,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要打,要骂,要卖,全凭老太太做主,就是打死了,我孙兴也不多说一个字。我孙兴只当从未有过这个妹妹!我……我……老子觉得丢人!”

    一句话落下,孙兴拂袖就走。疾步之下,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喉咙口出不来,头晕眼红,走到荷塘边,扶着杨柳树,瞬间眼泪双行落下。

    “畜生啊!”孙兴仰天长叹。

    那是他的亲妹子,从小相依为命的亲妹子!那年父亲重病,母亲咬牙借了印子钱给父亲看病,最后,父亲死了,母亲被逼债的逼着跳了井……那一幕幕仍在眼前,他这一辈子恨透了放印子钱的人,没想到,他的亲妹子却走上了这条路。

    “冤孽啊。”孙兴再叹,回头看老太太的院落,迷迷蒙蒙的,像笼上了一层雾。透过那层雾,他仿佛又看到,那一年,他的亲妹子跪在他跟前说要入宋府为妾,生死无怨,他不许,她就跪在雨里……到底,是他错了么?

    宋长平望着孙兴的背影同样叹了口气,入了屋子,地上是瓷器的碎片,宋长平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老太太最喜欢的青花花果纹双耳抱月瓶,花瓶是碎了,孙姨娘也不好受,额头上大约是受了花瓶砸,青肿了一大块。

    云欢悄悄靠近宋长平,低声道:“孙姨娘全都招了。”

    宋长平默默点了点头,慢慢握住了云欢的手,捏着她的掌心安慰着。

    她的心思,他懂。她怕老太太碍着府里的面子,不处置孙姨娘,她怕父亲心软,替孙姨娘求情,她更怕孙姨娘从此之后逍遥自在,再没有机会整治她。

    可是老太太再好面子,孙姨娘已经触犯了她的底线。父亲再心疼孙姨娘,可是把孙姨娘和家族的利益放在一杆称上称,孰轻孰重,父亲分得清。

    不论今日结果如何,孙姨娘不会好受。让她死固然容易,让她生不如死,却是他愿意看到的。

    “老爷,是舒兰一时糊涂,舒兰自卖了府里的东西后便日夜不得安寝,发了誓往后再不干放印子钱的勾当……舒兰知道错了,老太太,老爷,就放过舒兰一回吧!”孙姨娘此刻也不求饶了,地面上有瓷器碎屑她也不管不顾,磕着膝盖往前挪,留一地血印子。

    宋元年抬脚甩开她的手怒道:“老祖宗留下匾额,‘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几个大字还挂在大堂,咱们宋府,求的就是和气生财!你倒好,做尽了坏事,坏了祖宗规矩,坏了我宋家家风。亏我方才还心软,想着过些时候让明哥儿回你身边。你问问你自个儿,你配做他的娘么!夜里睡觉时,被你逼死的那些人没来寻你偿命么!”

    孙姨娘“嘤嘤”了两声,老太太眼里全是嫌恶,道:“不是叫了孙兴来么?让他立刻将这丧德败行的贱-人领走!”

    “老爷……”孙姨娘又哭,宋元年早就站在一旁不吭声,任凭老太太做主。

    宋长平在一旁低声回道:“方才孙儿问过孙兴意见,他说,姨娘既然入了宋府的门,就是宋府的人,姨娘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要打,要骂,要卖,全凭老太太做主,就是打死了他也不多说一个字,他只当从未有过这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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