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楠失笑:“下次带你。”

    黎旭呆了呆,小小的脑袋瓜有些反映不过来,父亲居然答应了,他准备的长篇大论呢?

    林以轩看见儿子的傻样,心中一阵好笑,让下人将野鸡带下去,预备今晚上弄一个野鸡全宴。

    黎旭被父亲一哄,很快高兴起来,看着父亲的战利品又蹦又跳,缠着父亲要学射箭。

    黎耀楠瞅了他一眼,捏了捏儿子的小胳膊小腿,败在他的泫然欲泣之下,答应做一把小弓箭。

    黎旭高兴极了,抱着自家父亲狠狠亲了口,黎耀楠立马被治愈了,别说一把弓箭,十把弓箭也会给儿子准备,典型的儿控一枚。

    晚上回到卧房,黎耀楠与夫郎一商议,决定将三箭连弩送给大哥,十箭连弩则作为后手,不管谁想贪了大哥的功劳,让他吃得下咽不下,现在有多得意,将来事情闹出来就会有多惨。

    次日,黎耀楠将绘好的图纸,还有一支成品连弩,让人快马加鞭送去都司府上。

    九月的时候,大哥传来消息,连弩之事,上面给他记了一次大功,由于连弩是危险物品,没有经过朝廷许可,军户暂时不能广泛使用,大概需要多等一些时日。

    林以轩扯了扯唇角,上次也是记一次大功。

    黎耀楠蹙眉深思,从夫郎的态度来看,战事应当还有几年,大晋胜利毋庸置疑,只是云南肯定会发生的意外,悄悄瞥了夫郎一眼,黎耀楠终究没有询问出口。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林以轩将信往桌上一扔,不屑道:“只怕战事一来,总督会最先推脱责任。”

    黎耀楠恍然大悟,夫郎简直太知我心,随意道:“你觉得巡抚如何?”

    林以轩满眼鄙视,语气更加轻蔑:“巡抚吃的肥肚油肠,哪会管百姓死活。”

    黎耀楠皱了皱眉,按照夫郎的说法,未来战事,总督与巡抚靠不住,那云南百姓怎么办,思索道:“我记得边关有五万兵马。”

    林以轩勾了勾唇角:“将领是总督大舅子。”

    黎耀楠悟了:“总督小舅子战败,总督为了推卸责任,肯定会布一个局,云南巡抚临阵逃脱,皇上震怒,总督或许会降罪,只是经过巡抚一事,罪名应当不会太重,云南巡抚毕竟是一品大员,他的临阵逃脱,给战场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怪不到总督头上,若我所料不错,总督定会将功赎罪,反败为胜,从此威名显赫,只可惜云南百姓遭受无妄之灾。”

    林以轩瞪大眼睛,赶忙紧闭嘴巴,他可什么也没说,为何夫君的猜测,竟跟当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黎耀楠瞥见夫郎的模样,心中暗暗好笑,挑眉笑道:“你说咱们截胡好不好?”

    林以轩支支吾吾:“都是你的猜测,哪能做得了数。”

    黎耀楠也不点破,笑着道:“假设而已,何必那么认真。”

    林以轩松了口气,瞥了夫君一眼,见他还和往常一样,暗道自己多想了,立马恢复正常,淡然道:“怎么假设?”

    黎耀楠拿出一张地图,指了几处地方:“假设巡抚逃跑之后,大理失陷,咱们抢在总督前面立功。”

    林以轩蹙眉:“不是大理,巡抚闻风而逃,羌族若真打到大理,巡抚哪还跑得掉。”

    黎耀楠默默记在心里:“你觉得会是哪?”

    “应当会是......”

    黎耀楠与小夫郎,一个问,一个答,不知不觉,小夫郎突然发现,自己将底细全露了。

    林以轩脸色一白,眼中的神色略显惊慌。

    “你怎么了?”黎耀楠诧异地看着他,亲昵地将夫郎揽入怀中,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套话套得太过份,小夫郎对他从来没有防备。

    “没什么。”林以轩故作镇定,仔细打量着夫君,见他没有任何异常,心里稍微定下来,紧紧抱住他的腰:“我累了。”

    “好!”黎耀楠缓缓一笑:“我们去休息。”

    林以轩很认真地看着他:“这是假设而已,没有任何意义,云南现在很太平,我们不要想太多。”

    “好!”黎耀楠笑着回答,小夫郎越来越可爱了,他难道不知,自己是此时无银三百两。不过,小夫郎也只有面对自己,才会如此错漏百出,黎耀楠心里为此很得意。

    ☆、第105章

    林致远并不是蠢人,总督如此推三阻四,他心里明白的跟镜子一样,自己是景阳侯府出身,又是连将军一脉,总督会压着他的功绩情有可原。除非他立下的功劳势不可挡,否则总督不会按照规矩办。

    官场上的潜规测,他没有什么好抱怨,如同在东南军中一样,只要他立下功劳,师傅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他加官。

    来到云南他不悔,看着家中的母亲与夫郎,纵然被总督打压又如何,他自信凭借自己的本事,一定会加官进爵。因为不想让弟弟担心,所以回信的时候才简之又简。

    只是林致远没想到,弟弟和弟夫一商议,竟然那么快就猜出前因后果。

    又一次收到玉溪来信,林致远哭笑不得,展开薄薄的一页信纸,看见弟夫出的主意,林致远心中微微一动,既然总督不愿给他加官,那么他应得的一些东西,该讨要的一定要讨要,自己的身份摆在那,总督宽宏大量想必不会拒绝,

    次日,林致远去了上官府中拜访,刘参将是总督一脉,平日对他还算客气,不管私底下如何,至少表面上大家处得不错。

    林致远先问了弓弩之事,又抱怨了一番手中没人,最后语调略显松缓,要求无论如何他旗下的人马必须配备弓弩,否则他不干。

    平平淡淡的语气,刘参将听的满头大汗,这事自己可做不了主,当天就给总督去了信。

    云贵总督看信之后,并没有觉得生气,反而认为林致远识趣,其实就凭林致远的身份,自己也不能压他太久,有了这一封信,正好名正言顺将他的功劳撸去,作为交换条件,十日后,林致远接收到一批人马,弓弩也在前年配备齐全。

    林致远旗下军队,瞬间摇身一变,实力翻了一番不止,总得来说,尽管这次没有升职,但他却得到了实惠。

    最令他感到欣喜的,杨毅终于怀有身孕,林致远如今是春风得意,除了训练手下以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林母乐的合不拢嘴,期盼了那么长时间,终于快抱孙子了。

    杨毅性子跳脱,怀孕以后变的有所收敛,从前总觉得九哥变化大,如今有了孩子才知道,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是那样令人感动,整个人似乎都柔软起来。

    林以轩接到报喜,心中高兴不已,当天就收拾了不少东西,快马加鞭给益州送去。

    黎耀楠也没闲着,打从掌握了玉溪大权,不管是玉溪境内犯事之人,还是外面发配来的人,黎耀楠一股脑全往百户那里扔,原先六百人的军队,如今已经增长到两千余人。

    张晗、陈贵,也从百户上升到千户,心里对黎耀楠的感激且不提,办起事来毫不含糊,经过黎耀楠提示,玉溪防守得更加严密,周围布满各种陷阱,形成了块保护罩,真正的密不透风。

    张晗心中不解,出于对黎耀楠的信任,以及林致远的吩咐,他并没有好奇的多问,只是当黎耀楠让他们抓紧时间锻炼的时候,心中微微紧了一下,行动更加严谨,眼中隐约还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

    时光荏苒,飞转流逝,皇上疲惫地回到寝宫,再次翻开一叠书信,手指划过那份商业赋税方案,情不自禁想起,黎通判任职似乎已经三年。新科探花,也变成前任探花,只可惜,他还是太年轻了,

    皇上高坐在御座之上,回想起今日朝堂争执,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表示心情非常愉悦,两年了,经过两年时间的布局,商业赋税终于提上日程,对比起黎通判的悠闲,皇上心里很不满意。

    近些日子,黎通判的来信,语调同样亲切,公务一成不变,乡间趣事多了很多,居然悠闲的领着一家人出去游玩。

    皇上坚决不会承认,自己心里其实有着淡淡的倾羡,黎通判的密折,让他看了会身心舒坦,同样也会心怀嫉妒,皇上从来都是一个小心眼的人:“黎卿家是否即将任满?”

    王公公心领神会,皇上说的没头没尾,朝中也不止一位黎大人,然而王公公却明白,皇上所言之人是谁,恭敬道:“可不是吗,一转眼这都三年了。”

    皇上嗯了一声,淡淡道:“考绩折子上来,呈给朕看看。”

    “喳。”王公公躬身行礼,眼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皇上公布商业赋税方案,黎耀楠一举得罪了朝中大部分权贵,当然,与此同时,他在清流中的名声也更加响亮,万事有得必有失,有人想压住黎大人的政绩,如今有了皇上过问,这个如意算盘,恐怕是打不成了。

    人生三大喜事,莫过于升官、发财、娶老婆。

    黎耀楠接到调任文书,心里一点也不高兴,脸色黑如锅底。他原以为,自己就算升职,也会在玉溪境内,正好去年李同知调走,他预计自己会顶了李同知的位置,谁知皇上居然神来一笔。

    黎耀楠满心郁闷,贺知府却羡慕不已,黎大人都高升了,他要熬到何时才是个头啊!

    发现贺知府的神色,黎耀楠略显心虚,赶紧找了一个借口告辞,玉溪如今发展得很好,各处关卡防守严密,他相信来年考绩的时候,贺知府升官绝对没有问题。

    黎耀楠虽然有点内疚,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倘若时间倒流,他同样会想方设法压住贺知府的升官路,为了自己舒坦,只能让别人不舒坦,反正他相信,贺知府得到的补偿,绝对会比失去的多。

    黎耀楠很快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他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皇上要不要那么恶趣味,明明他在密折里,隐晦地说了不少巡抚的坏话,皇上竟然还将自己派到大理就任直隶州知州一职。虽然连升两级是喜事,但是为什么头上还要有个巡抚压着,黎耀楠觉得很烦躁。

    直隶州知州与散州知州不同,位置同等与知府,然而黎耀楠左思右想,都觉得高兴不起来。

    其实,这就是报应,皇上作为天下之主,有那个任性的资本,如同黎耀楠看见别人不高兴,自己就高兴了是一个道理,谁让他在密折里摆显一家人相亲相爱。皇上喜欢那种淡淡的温馨,羡慕随之而来的就是嫉妒,所以,黎大人就自认倒霉吧。

    通判府早就接到大人升官的消息,一个个兴奋不已,看见主子回来,急忙道喜。

    黎耀楠脸色越来越黑,回到正院,看见儿子与夫郎,心情这才略为舒缓。

    “父亲。”黎旭作揖行礼,小小年纪,很有几分架势,林以轩将他的规矩礼仪教的很好,并没有因为身在云南而放松。

    “父亲。”黎熙软软地唤道,张开双手要抱,性子比他哥哥顽皮,明明才两岁大的孩子,跟个机灵鬼一样,一不留神就害人,如今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被他祸害了一大半。

    黎耀楠将幼子抱在腿上,板着脸道:“又顽皮了?”

    “没有。”黎熙头摇的跟浪鼓一样,完全忽略自己刚才弄死了一条爹亲最喜爱的锦鲤。

    黎耀楠嗤笑一声,信他就鬼了,小家伙哪天不惹出一点事情,相比起长子的乖顺,黎耀楠觉得幼子简直就是克星。

    黎熙觉得有些不妙,一溜烟从父亲腿上爬下来,天生的直觉让他选择最安全的地方,乖乖地躲在哥哥身边,哥哥最疼他了。

    黎旭拍拍弟弟的小胳膊,充当保护者的姿态将弟弟揽在身后,对于那么依赖自己的弟弟,他觉得自己应该做好一个兄长的责任。

    黎耀楠乐了,不过见他们兄弟感情好,心里还是挺欣慰,出身在豪门贵族,无论前世今生兄弟隔墙没少见,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那样。

    林以轩摇头轻笑,对于幼子无可奈何,不过反正熙儿还小,顽皮一些无大碍,笑着道:“你们出去玩罢,旭儿看着弟弟,别让他闯祸。”

    黎旭抽了抽唇角,他现在已经学会会独立思考问题,爹亲的嘱咐,让他觉得有些困难,瞅了眼弟弟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小小的黎旭觉得道重而任远。

    两个孩子一走,林以轩笑看着夫君,好奇道:“今儿是怎么了,瞧你似乎不高兴?”

    黎耀楠撇撇嘴,懒洋洋往椅子上一靠:“别提了,皇上派我去大理就任直隶州知州一职。”

    林以轩缓缓走过来,坐在夫君身旁,蹙眉道:“那岂不是要在巡抚手下做事。”

    黎耀楠愁眉苦脸:“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愁,巡抚那边早就对我心生不满,现在调过去只怕寸步难行,处处受人掣肘。”

    自从廖大人升任太子太傅,黎耀楠在玉溪一手遮天,巡抚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脱离掌控,看黎耀楠那是一百个不顺眼,平日没少给他下绊子,只不过全被一一化解,若不是还顾忌皇上与景阳侯府几分,巡抚说不定会更过份。

    “大概什么时候走?”林以轩淡淡的问道,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再纠结没有任何意义。

    黎耀楠也明白这个道理,叹息了一声,无奈道:“下月初。”

    林以轩点了点头,现在是七月十三,还有十几日时间,可以开始收拾东西了,或许他应当派人先去知州府,将府邸打理整齐,免得过去之后手忙脚乱。

    黎耀楠思索了片刻,迟疑道:“不如你带孩子去湖南,过些日子我再接你。”

    林以轩身体一僵,很快又恢复正常,不经意道:“去湖南干嘛,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黎耀楠唯有苦笑,一年前那次深谈过后,夫郎绝口不提云南战事,让他有些无从下口,转而道:“外祖父年纪大了,孩子如今尚未见过,故而有劳夫郎前去尽点孝心。”

    “我不去。”林以轩狠狠瞪着他:“以后自有相见的机会,想必外祖父不会怪罪。”

    黎耀楠将人抱在怀里,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好了,你说不去就不去,只是孩子们尚小,母亲年纪又大了,还有泓儿,咱们是不是要提前做好安排。”

    林以轩闷在夫君怀里,心中有些彷徨,他不知夫君是否猜出了什么,那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不想,也不敢跟夫君坦白,他怕吓到夫君,抬头打量着眼前英挺的男人,林以轩心绪复杂,怀疑自己想多了,夫君的表现一切如常,还是那样疼爱自己。

    不过夫君对云南的战事深信不疑,又让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哪里露出了破绽,其实仔细想想,他在夫君面前从无任何隐瞒,露出蛛丝马迹仿佛也很正常。

    “明年吧,熙儿年纪尚小,我舍不得。”林以轩轻声回答,双眼注视着夫君,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黎耀楠轻轻一笑,低头注视着夫郎,目光柔软地能拧出水来:“好!”他不知怎样安抚夫郎不安的情绪,唯有用行动表示,他对夫郎的在意。

    林以轩缓缓笑了,突然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不管夫君是否猜出了什么,他以为重生这回事,肯定不再夫君的思考范围之内,既然夫君不问,他又何必纠结,况且夫君能够相信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惊喜。

    发现夫郎的情绪好转,黎耀楠表示很愉悦,两人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离开前夕,黎耀楠私下拜访了贺知府,提醒他一定切记玉溪防守不可松懈,又询问了孙瑞思,问他是否愿意随行前去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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