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楠喜形于色,终于等来期盼已久的双儿,看着双儿小小的身体,心中一阵柔软,从此黎旭和黎熙又多了一项保护弟弟的任务。

    林以轩一直睡到次日才醒来,发现生的是双儿,又是爱怜又是犯愁,不是每个双儿都有他这一般好运气,如果嫁得不好......

    “干嘛皱眉?”黎耀楠笑着问道,越看孩子越喜欢,集齐了他和夫郎所有的优点,长大肯定漂亮。

    “没事。”林以轩摇了摇头,眼中的忧虑散去一些,蹙眉道:“我只担心孩子的将来。”

    黎耀楠轻笑一声,立马猜中夫郎的心思,不以为意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明儿我就颁布一条家规,但凡黎家子弟,三十岁以后无子方可纳妾,女婿与哥婿同样。”

    林以轩嗔他一眼,好笑道:“你这样孩子哪还嫁得出去?”

    黎耀楠挑挑眉:“养他一辈子又何妨,以后家规多一条,女儿和双儿除了嫁妆以外,出生即办一份产业,只能由亲生子女继承,想要求取我家双儿,若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决心,我宁愿养他一辈子。”

    林以轩目光柔和,心中微微一暖,嫁给夫君他是何其有幸,爱怜地看着身旁的婴儿:“好,咱们养他一辈子。”

    夫夫两又说了一会儿话,为孩子取名为晨,没多久,林以轩就沉沉睡去。

    黎耀楠对于家规并不是说说而已,其实他已经思考了很久,一个家族若想源远流长,没有一套规章制度肯定不行,他管不了子孙后代,但他会尽最大的努力,为家族创造出好的环境。

    林致远回到京中,皇上论功行赏,升他为正三品指挥使司。

    李都司同样升为指挥使,王参将则升为正二品总兵,唯有赵参将没有任何变动,然而皇上的不奖不罚,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奖励,赵参将心里明白,之前的事情算是过去了。

    林致远心中默然,赵参将尽管只是三品官,但他在云南根基深厚,王参将纵然升为总兵,想要拿到实权恐怕也要费一翻功夫,或许这就是皇上的平衡之道。

    不过无论他们怎样争斗,所有的事情与他无关,正如师兄所言,他只要安守本分即可,其余管他呢。

    现在唯一令他心烦的,只有景阳侯府,果然不出弟弟所料,自己立功的消息一传来,景阳侯府道貌岸然的态度令人作呕,林致远想不明白,他们究竟哪来的信心,自己会乖乖地听话当一座傀儡。

    林致远面无表情地听着父亲侃侃而谈,心中暗自思索,那封写好的奏折也到了呈给皇上的时候,他没耐心继续周旋,他想表弟,也想孩子了。

    “我不答应,杨毅做妾可以,做妻简直就是妄想,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侯府从小把他养到大,竟然还勾引我儿子,养他还不如养条狗,白眼儿狼。”

    林致远淡淡看着他,心中不由得一阵厌烦:“杨毅是我夫郎,父亲慎言。”

    “我不答应,没上我林家族谱,就不是我林家媳妇,周家姑娘很好,你大伯已经说好了,过几日就会下聘,你给我安安心心待着,别学你那弟弟不像话。”

    林致远冷笑,早知道父亲无能,听见他说的这些话,仍然感觉到一阵心寒:“我不会娶,要娶你娶,没事我先走了。”

    “放肆,放肆,你这个不孝子。”林三老爷气得暴跳如雷。

    林致远懒得多看他一眼,刚出门就遇见了大伯父。

    “致远啊,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周家姑娘确实不错,如果你实在不想娶,伯父帮你推了就是,何必伤了父子间的感情。”

    “多谢伯父。”林致远嘴上道谢,脸上却没有一丝动容。

    “你这孩子。”大伯父有些无奈,又有一些宠溺:“行了,都依你,我会请太子殿下帮忙说合,不娶就不娶吧,只是也不能得罪了人家,改日你去道个歉。”

    “不去。”林致远软硬不吃,扔下轻飘飘的两个字,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

    “你......”大伯父顿时气结,恨恨地盯住他的背影一眼,果然是个不孝子。

    林致远嘲讽地勾起唇角,大伯父的手段,比起自家父亲高了不止一星半点,自己从前被蒙蔽,似乎也情有可原,这个地方真脏,恶心的令他片刻也不想多待。

    ☆、第117章

    回到自己的院子,林致远将仅剩的东西一收拾,毫不留恋迈出景阳侯府大门。

    几年没有回来,景阳侯府没有任何变化,依然那么显赫,那么肮脏,父亲续娶了新夫人,大房二房仍旧斗的厉害,如今或许还要加上三房,七妹在太子府中地位稳固,现在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四妹虽然是六皇子正妃,膝下却是除了一个女儿再无所出。

    大伯左右逢源,二房三房各占一边,太子对七妹的宠爱助长了父亲气焰,只可笑局势明明岌岌可危,他们竟然毫不自知,仍旧如往常一般耀武扬威。

    林致远唯一的想法,便是要将自己摘出来,至于景阳侯府的死活与他又有何干系,他只为母亲感到不值,父亲和离不到一年又续娶了新夫人,整个景阳侯府再无一丝母亲与弟弟的痕迹,真真令人心寒。

    第二日早朝过后,林致远御书房求见,恭敬地递上辞官奏折。

    皇上蹙了蹙眉,心中略为不喜,云南日前大获全胜,此时准了他辞官这让将士们怎么看:“林大人年轻有为,正是为国效力的时候,为何突然想辞官?”

    “启禀皇上,臣能力微薄,难当大任,请求皇上恩准。”林致远满脸涨得通红,憋的,学不来黎耀楠唱作俱佳,只能让自己看起来更老实。

    皇上心里不高兴,他倒是想准了他的奏,问题是形势不允许,若没有一个合适的答案,难以跟将士们交代。黎耀楠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让大哥递上辞官的奏折,要不然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致远大气都不敢喘,第一次前来御书房,他心里还是很紧张,为了母亲与夫郎,他觉得——拼了!

    皇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林大人下去罢,今日辞官,朕只当不知,林侯想必也不会应允。”

    “皇上。”林致远表情悲切,目光坚定:“自古忠孝两难全,微臣只愿卸甲归田。”

    皇上面色沉了沉,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林大人此言何意?”

    林致远闭嘴不言,他可以跟皇上告黑状,却不能说景阳侯府任何错误,否则他就是不孝,会被千夫所指,诚恳道:“皇上,微臣的夫郎与母亲,现已在云南定居,微臣只愿卸甲归田远离京城。”

    皇上沉思了一会儿,倏然想起:“你是黎卿家的大舅哥儿。”

    林致远擦了一把冷汗,没想到皇上竟连这个也记得,黎卿家和林大人亲疏之别要不要明显,恭敬道:“是!”

    皇上心念一转,气得笑了起来,定定注视着他:“黎卿家给你出的馊主意?”

    林致远吃了一惊,背上惊的冷汗直冒,硬着头皮道:“微臣是真想辞官。”

    皇上面无表情:“那朕允了你如何。”

    林致远有苦说不出,心里把弟夫骂了个遍,皇上哪有那么好糊弄,想了想道:“微臣只愿行兵打仗,父亲他们......微臣只效忠皇上。”

    皇上目光暗了暗:“你倒是会说话。”

    林致远选择赌一把,他记得黎耀楠曾告诉他,皇上不喜欢被人蒙骗,君臣之道贵于诚,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微臣也是实话实说,弟夫曾经说过,咱们是皇上的臣子,安守自己的本份即可。”

    “好一个安守本份。”皇上缓缓笑了,这话他倒是相信。

    林致远刚刚松了口气,只听皇上又道:“安守本份还给你出馊主意,本想晋升他为按察使司,如今还是算了罢。”

    林致远被噎了一下,皇上心情却是好了很多,看见别人难受,他就舒坦了,黎卿家的官位,还是等等在升吧,居然胆敢揣摩圣心,确实要给他一点教训。

    “皇上圣明。”这几个字吐出来,林致远憋得难受,弟夫的官位为被他黄了。

    皇上心里高兴了,态度也随意起来:“说吧,景阳侯府又有何事?”

    林致远受宠若惊,心里犹如惊涛骇浪,从未想过,皇上对弟夫居然如此宠幸,林致远没有丝毫犹豫,他决定实话实说:“父亲让微臣停妻再娶。”

    皇上挑了挑眉,淡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是应当。”

    林致远有条不紊地回答道:“微臣之妻乃母亲做主,三媒六聘纳入府中,如今小儿已经两岁,父亲要孝顺,母亲同样要孝顺,然则,父亲有庶子,有继母,眼下又即将有嫡子,母亲却只有微臣一人,为了孝顺母亲,微臣只能辜负父亲的一番好意。”

    “黎卿家教你说的?”皇上淡淡的问道,这话听起来像是黎耀楠的风格。

    林致远沉默了,觉得压力很大,皇上对弟夫似乎非常了解。

    皇上轻笑了一声,如此刁钻的狡辩,除了黎卿家还有谁能想得出来:“说说云南的近况吧。”

    “云南一切很好,梯田全面开始耕种,商业税目前也提上日程,战后一些地方如今正准备重建,弟夫......”林致远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地说道:“弟夫抄了巡抚一脉不少富商的家,所得钱财三成上缴国库,五成用于建设,还有两成在衙门,以备不时之需。”

    皇上的情绪很复杂,对于黎耀楠他是相信的,然而被一个臣子猜透心思,他又觉得很不高兴,只是想起云南这场战事,想起黎卿家之前的提醒,他心里有些歉疚,深深地看了林致远一眼:“行了,你下去罢,即日启程上任,其他事情不必理会。”

    “谢皇上。”林致远又惊又喜,只要跟皇上备报过,他可以光明正大拒绝侯府,上任之后,京城的一切事情与他无关,以后纵然有什么祸事,想必也牵扯不到他身上。

    皇上叹息了一声,难得景阳侯府还有一个明事理的人,近几年随着皇子长大,下面的臣子蠢蠢欲动越来越不像话,待他百年之后,又如何放得下心,太子......

    他那样宠着太子,从小给他太子之位,也不知是对是错,皇上第一次觉得迷茫了。

    罢了,他现在的老骨头还能多活几年,还是再看看罢。

    隔日,皇上的圣旨下来了,林致远片刻也不耽误,立即启程返回云南,景阳侯府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京城二十里,气得林三老爷直跳脚,大骂林致远不孝。

    随后,皇宫里很快传出风声,按照林致远的话照本宣科,不孝母亲,不孝父亲均是不孝,林大人为了孝顺母亲,特意求了皇上恩准,从此与景阳侯府划清界限。

    林致远这话不合规矩,然而又在情在理,旁人说不出他什么错,毕竟他可是为了孝顺母亲才去求的皇上。

    景阳侯府息声了,不管他们怎样愤恨,怎样咬牙切齿,这个哑巴亏他们只能吃定了。

    恍然间,林大老爷回忆起,打从哥婿上京,景阳侯府的名声一路下滑,似乎就没出过什么好事,简直是一个扫把星。

    就连林致远也没想到,皇上会帮他把尾巴扫干净,从此以后彻彻底底和景阳侯府再无联系。

    皇上心中其实也有考量,林致远是连将军的徒弟,这事有利有弊,皇上想在连家军安插人手,林致远是最恰当的人选。只要将黎耀楠握在手中,他不怕林致远不听话。

    衡治之道,莫过于此,皇上心里门清得很,他此举也不过是顺着林致远的要求,斩断他最后的退路。

    不少人笑话林致远傻,然而,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林致远万分感激着皇上的用心,发誓要肝脑涂地。

    不管怎么说,皇上都是赚了。

    黎耀楠若是知道这事儿,肯定会在心中赞叹,大boss不愧是大boss,帝王心术运用得炉火纯青,想当初他也跟大哥一样,差点被皇上卖了还感激涕零。

    林致远风尘仆仆回到益州,看见熟悉的景象,看见儿子与夫郎,看见热泪盈眶的母亲,他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我心安处即是家,相比起从小长到大的京城,益州更让他觉得温暖,像一个真正的家。

    林景泓有些认生,一年多没有见过父亲,早已不记得父亲的模样。

    杨毅轻轻碰了碰儿子,指着林致远说道:“这是父亲。”

    林景泓眨了眨眼,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你是英雄吗?”

    林致远愣了愣,不知如何解答,他又不是黎耀楠,哪有那么厚的脸皮自卖自夸。

    “噗哧。”杨毅笑了起来,乐道:“九哥家的小崽子,整天对着泓儿说,他父亲是打胜仗的大英雄,你要是不承认,儿子可不认你了。”

    林致远将儿子抱起来:“长大后父亲带你领兵杀敌。”

    林景泓咯咯笑了,扬起胖乎乎的双手握拳:“我也要当大英雄。”

    “好!我儿子将来一定会青出于蓝。”

    杨毅眼眶泛红:“快进屋吧,瞧你累的,先去梳洗一下,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幸苦你了。”林致远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住表弟。

    “不幸苦,只要你能安全回来,我一点也不幸苦。”

    林母看得不高兴了,干咳了两声,打断他们的缠绵,儿子这是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

    林致远面色尴尬,急忙给林母请安。

    林母白他一眼,倒也不是真的生气,经过刚才这一出,久别重逢的激动散去许多,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笑着道:“进屋吧,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杨毅抿嘴浅笑,他和林致远一左一右扶住林母走向屋内,整个林府因为男主人回来了,变得生气勃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林致远回来的时候,朝廷的圣旨也到了,黎耀楠满心纳闷,他原以为这一次战后论功行赏,肯定会有他的份,毕竟他这次劳心劳力付出不少。

    谁知......

    论功行赏的圣旨下来了,却不是颁给他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黎林氏贤良淑德,为国为民......册封为三品淑人,赐黄金千两,玉如意一对,青花底琉璃花樽一座,青鹤瓷九转顶炉一座,喜鹊闹梅这扇屏一座,东珠二十颗,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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