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公也是疑惑的很,方才好好的睡着,殿下猛地起身,满头是汗,这还是头一回,且脸色很不好,与之从前更加阴沉,“世子,殿下说让您守在此处,等他回来。”

    贺兰集这下有些闹不明白了,李霁这是在做什么?也没有提前相商。

    嘉让见贺兰集风风火火的出去之后正想下榻回去自己床上,结果脚还未沾地,外面就来人了,瞧着这般高大文隽的身形,嘉让纳闷,这才刚出去又回来了?

    嘉让下了地,裹着自个儿的被子,趿着软丝履站了起身,说道,“世子,我还是睡回自己的榻上吧。”

    浓浓夜色,李霁借着帐顶的月光看着这张不甚明晰的脸,整个人呼吸沉沉,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确认她的身份,却还是忍住了,他没有说话,即使融于夜色,还是一身迫人的气势,嘉让裹着被子讪讪然,觉着世子有点奇怪。

    正要迈开步子,这人就疾步走到她的身前,嘉让吓得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榻上,她能明显感受到这人与世子的不同,这种不可控的危险,让她心肝一颤,嘉让努力保持着镇定,“你不是世子,你是谁?”

    李霁却还在思索,越冷静便越冷漠,若她是个女子,怎么声音却能以假乱真,听着与少年无异?所以她为了扮成这幅模样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还是说,她有什么目的?又或者是,为了让她引起他与崔鹤唳的注意,应家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嘉让见他一声不吭,他靠近自己时她甚至能隐约闻到龙涎香的气息,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殿下?”

    “嗯。”只一个浅浅淡淡的鼻音,嘉让悬着的心便落回了实处,不禁埋怨道,“殿下怎么不说话啊?吓死我了。”

    “被吓到为什么不叫?”李霁夜视极好,边说边将床侧的烛点亮。

    “这里有守卫,坏人肯定进不来,而且我闻到了您身上的味道。”说完就有些羞赧,说得好像他们有多亲密一样。

    烛火被重新燃起,温黄的烛光下,李霁眸中是晕不开的一团墨,他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嘉让,又看了一眼后面乱糟糟的床榻,沉声质问道,“你与他睡在了一起?”

    本来表哥表弟躺在一处也挺正常不过,可嘉让听着他的语气很是心虚,生怕他生气,这样一幅欲言又止,无法回应的模样无端端的刺激着李霁。

    男人想到方才梦中的情景,心底无法遏制的生出一股暴戾,瞧着她松松散散的发髻,让人看了就想将她的束带拆了,捆住她的双手。

    “是,我的帐篷起火了,便住进了表哥这里,他怕我冷,让我同他睡在一起。”越解释越无力,李霁的脸越来越冷,嘉让冷不丁的有些心慌,又解释了一句,“我是合衣睡下的。”

    瞧着她这般着急的模样,李霁这才好受了一点,也不再拉着脸,难得的温柔了些,“走,去我帐中。”

    嘉让木然,有些没听明白,待看着他并非玩笑的神色,愣愣的抱着胎被便要跟着他走,李霁觑着她的被子,以为这是贺兰集的,冷嘲一句,“本王还能少了你的被子不成?”

    嘉让倏地松了手,撇了撇嘴跟着李霁出了帐子。

    因着方才出了燕王被刺一事,眼下全员戒备,不得出帐,纪澜灿十分担忧,却也无法。李霁将嘉让带到了自己的帐中,贺兰集自然也瞧清了李霁带的是谁,嘉让冲贺兰集讪讪一笑,气氛十分诡异。

    李霁随即遣散了众人。贺兰集随着江公公出了帐子,江公公瞧出了他的疑惑,有心帮殿下遮掩着,“小郎君这不是救过殿下一命吗?两人关系自然就亲近些,如此便不麻烦指挥使大人了。”

    待贺兰集走后,江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家伙,原来这般大动干戈,就是为了去将人抢过来。

    王爷的营帐规格又是不一样,可嘉让已经很困了,无心再去观察这些,她眼皮打架一般看着李霁,“殿下,我睡哪儿啊?”

    “和我睡。”李霁言简意赅,也不看她,自顾自的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每个人的床都睡了一遍,四舍五入,每个人都宠幸了一遍

    第69章

    这话说完之后, 室内一时间落针可闻,李霁的模样太过理所当然,少年的脸上却蓦地一红。

    “不睡等着本王来帮你脱?”李霁有些没好气的说, 让人感觉他也并非情愿, 她要是再磨磨唧唧,下一刻就会被扔出帐外。

    嘉让哦了一句, 匆忙解了大氅,正要爬上床,就听见身后沉厚的男声又开了口, “又要合衣睡下?”

    嘉让爬床的动作一顿,半撅着腰臀回过头来, 面上清纯,身姿却极妩媚, 只见燕王的眼神瞬间一暗。

    这男人真是稀奇古怪,嘉让见他那样看着自己,以为是不满,遂起了身,犹犹豫豫的解了衣裳, 里头还有一层束胸,她那处日渐丰盈,所以衣裳都放宽了两分, 倒也不用太担心, 反正躺平了也看不出。

    心想:和谁睡不是睡。

    干干脆脆又小心翼翼的上了榻, 驾轻就熟的往榻里一滚。利落的裹上了被子,故作平静的对李霁说道,“我睡了。”全然忘了先前在王府时被他压在榻上的无措。

    帐子里的三足连理枝鎏金香炉燃着安神香,香烟淡淡袅袅, 气味却极为的安抚身心,嘉让前半夜都没能入睡,这会儿累极,紧紧的闭着眼,不一会儿,就感受到床榻另一边陷进去了一些,男人的身体就是更温暖,嘉让好生羡慕,随即蜷着身子,背对着李霁。

    李霁沉默的看着床榻里小小一团的人,光影里男人的脸半明半晦,嘴角噙着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

    熄了烛火,他才躺下了身,漆黑的后半夜,有人昏昏欲睡,有人却清醒异常。

    嘉让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睡意来袭,她打了个哈欠,眼尾沁出了几滴泪,脑袋并不怎么灵光,带着鼻音的声音还不忘用少年的音色倦怠的同李霁说道,“殿下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说完,不等李霁回答,小奶猫一般的细细鼾声便在床帐里响了起来。

    李霁缓缓的睁开了眼。

    ......

    京郊的冬狩有整整七日,而这七日并不只有围猎,比如辩赛、蹴鞠、赛马、篝火、歌舞都包含在内。

    这第一日便是再温和又激烈不过的辩赛,京郊有马场,自然就有行宫,只不过行宫的居所不至于容纳此次所有冬狩人员的居住,所以前两晚为了沿袭先志,自然都居住在帐篷里,到了第三日,只有三品官员与承袭爵位的王公贵族同其家眷才有资格入住行宫。

    眼下的辩赛就是在京郊行宫举办,分男女两席,皆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嘉让在男席处陪着阿丹那。

    “呈上去。”阿丹那见身侧的人没反应,仿若神思游离,随即咳了一嗓子,嘉让反应过来,慌忙地将阿丹那所写的辩赛结论呈了上去,方才的辩赛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崔鹤唳在上首一直冷眼瞧着这魂不在体的少年,难不成因着昨夜李霁遇刺,她才这样魂不守舍?

    待这一场散去,十四在崔鹤唳耳边低语了几句,两人立马消失在了行宫大殿处。

    “殿下昨日晚间派人去找了当年小将军院里伺候的人。”十四郑重其事。

    “暗中拦住他。”昨日他见过修文帝,该不会是修文帝同他说了什么?眼下绝不是李霁知道真相的时刻,最好他心中只有皇位,一辈子也别知道。

    “将军,贤妃娘娘那处可需要事先通禀?”崔家的暗卫分工明确,十七所知道的辛秘十四也许不知,但十四所知道的十七绝对不会知晓。就好比当年崔家的小将军崔正钰与贵妃娘娘之间的轶事,还有阻止燕王殿下查探当年的真相。这些只有十四清楚。

    崔鹤唳隐隐觉得事态在朝着自己掌控不住的地方发展,比如应嘉让的出现,比如李霁越来越琢磨不透的心思。

    “无需劳烦贵妃。”她在宫里不争不抢,明面上维持着父慈女孝,实际早就与万烨这个父亲决裂。这些年她帮了崔家很多,处境不比看着的光鲜。

    “将军,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十四有些为难,毕竟这是自己出的馊主意,眼下又变成了这副境况。

    “讲。”他知道定是与应嘉让有关。

    “夜里燕王遇刺,却在世子的帐中将应小郎君带回了自己的帐中...”

    崔鹤唳铁沉着脸,“知道了,退下吧。”

    嘉让一个人晕晕乎乎走到行宫外,又懵懵懂懂坐在光秃秃的岩石上。来往的人却止不住的将目光投向她的身上,嘉让摸着心口叹了一口气。

    徐眠画走来,见着她就是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样,她连忙将人拽了起来,“不能坐在这儿,否则昨日的红糖水白喝了。”

    看着这人有些潮红的脸蛋,徐眠画有些担心,“你发烧了?”说着便伸手向她额间探了过去,嘉让定定的望着她,突然发问,“县主,你说一个男人亲另一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徐眠画一怔,她昨儿夜里不是休在贺兰世子那处吗?怎么贺兰世子也...?

    徐眠画有些慌,她昨日才暗示了李霁,若是贺兰集也出来插一脚,眼下的局面与前世又有何异?

    “世子亲了你?”

    “不、不是。”嘉让诧异,她怎么知道是自己被亲了?

    “那是谁?”徐眠画心里有了底。

    嘉让一瞬间便炸红了脸,今日早间醒来的一幕幕又硬生生的闯进了她的脑中。

    她睡觉一向老实,昨日夜里以什么姿势入睡,第二日醒来便是什么姿势,但今早,她却发现自己裹进了燕王的被褥里,身体蜷缩着,双手更是紧紧的抱着殿下的手臂,那样的暖意毫无遮挡的烘着她的体肤,让人舒服的忍不住伸个懒腰。

    随即她发现抱着的不是她的胎被,而是个人,瞬间一个激灵便清醒了,她静悄悄的松开了自己以下犯上的双手,打算离他远一些,哪知这人睡着了仿佛都能视物一般,落在她腰肢上的手臂以一股沉沉的力道往下压,嘉让纤细的腰肢被压得发软,刚刚还僵着的身体顿时软做一团,任人拿捏。

    两人裹在一床被子里面面相对,男人绵长的呼吸均匀的与她紊乱的鼻息相缠绕,顿时暧昧丛生。

    顷刻间,李霁睁开了眼,眸中满是清明又满足的笑意。见她仿佛没了骨头般,原本虚虚悬着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背脊,一寸一寸的摩挲着,嘉让不敢乱动,因为她发现里头的束胸好似散开了一些。

    李霁狎昵着开了口,气息裹着舒凉的薄荷清香,难不成他起来漱过牙?

    “我们和好,嗯?”男人的声音有些混沌喑哑,却十分惑人,仿若对着心上人说情话一般。

    嘉让没听明白,和好什么?

    李霁见她不回应,还以为她在拿乔,看着她刚睡醒湿乎乎的眼睛,犹如野兽幼崽一般,漂亮得一尘不染,倒影出自己沉迷的模样,遂低下头,吻上了嘉让的眼睛。

    一室寂静,嘉让感受到眼皮上一片温润柔软的触感,酥酥痒痒的,等这触感一触即离,才呆呆的反应过来是殿下的嘴唇,一时间惊慌不已,连忙推搡着李霁,哪知这男人双臂如烙铁,越收越紧,嘉让无法,只得将手肘抵在他的胸膛,横在两人之间。

    李霁瞧着她一片鸦羽似的眼睫犹如蝴蝶振翅一般簌簌翕动。有些心痒,低低的说道,“不答应的话就不准出去。”

    嘉让想着还要出去准备辩赛的事,当然不能不出去,随即怔怔的点头,问道,“我可以起来了吗?”

    外头日光大亮,已经有人忙碌的声音。李霁没回应,自顾自的说,“既然我原谅了你,你总得回报些利息才是。”

    床榻里的人不明所以,只见他紧紧盯着自己的唇瓣,嘴唇慢慢逼近,嘉让顿时反应过来红了脸,立马双手一挡,捂住了李霁的薄唇,看着他揉碎了星光似的桃花眼沾上了她熟悉的色彩。

    是府里小旺财看见了骨头肉的饥渴欲望。

    嘉让看着这双眼睛,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没漱口,不行...”

    说着不等李霁反应,一骨碌爬了起来,从他的身上翻了出去,站定后讪讪然的将发带重新固定住发髻。

    李霁见她束发的模样行云流水,露出的一截玉臂灵巧的绾起青丝,动作稳中带乱,极像个离了榻便翻脸无情的负心汉。

    ......

    “燕王殿下。”嘉让极小声,几乎是凑在徐眠画的耳边低语。

    眼下嘉让十分信任徐眠画,自己在京中没什么朋友,县主又知道自个儿的秘密,况且身份还这样高贵,自是没有要害她的心思。

    徐眠画扯了扯嘉让的袖子,不远处来了几位世家女,领头的便是静娴公主与英国公小姐纪澜灿。

    静娴嘟囔着嘴,“阿集哥哥这两日好生奇怪,还不理我了。”

    纪澜灿手中捧着一枚小巧精致的棉套手炉,神情淡淡,“世子负责整个京郊的安全,自是无暇分,身。”

    纪澜灿身后的芷莲看似无意间开口,“小姐可错了,世子再忙这还不是将表公子安排进了自个儿帐中。”

    身后一直跟着纪澜灿的一位贵女拈酸着开口,“公主,我可听说了,世子那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弟长得可妖邪了,今日辩赛,那场子里的公子个个都往她身上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哪里来了个天仙似的姑娘。”

    这话可没有夸大其词,静娴却是半信半疑,纪澜灿随手一指,“呐,静娴,那位便是世子的表弟。”

    静娴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一位明眸皓齿,芝兰玉树般的公子,这样漂亮的男子极少见,静娴不禁愣了神,随即想到了自己那位淡漠寡言的仙君七哥。纪澜灿眉头轻蹙,“公主,她身旁还有东林县主。”

    那个泥腿子?静娴这才嫌恶了起来,她才是父皇的女儿,大齐的明珠,这个徐眠画,仗着自己御前拦驾便轻而易举夺走了父皇的宠爱,她可是听母妃说,这个东林县主厉害得很,诱哄得父皇将她册封为二品县主不说,还大张旗鼓的赏封号封地,这派头俨然是盖过了她这个最受宠的公主,连出嫁的静和姐姐也从未受到这番待遇。

    一时间,瞧着站在一处的二人,眉头是藏不住的厌恶,静娴趾高气扬的走向了二人,嘉让见这女子通身的派头与腰间皇家专供的金丝稚凤玉牌,遂见礼,“见过公主。”

    想着自己是外男,在一众女子中自是不好久留,随即便要告退。岂知静娴得势不饶人般,“站住。本公主让你走了吗?”

    静娴瞧着她这张灿若桃李的精致脸庞,身为女子来讲,确实是比纪澜灿还好看,纪澜灿是钟鸣鼎食养出来的嫡女,而她,不过是小小四品官的儿子,竟长成这样,不怕招致祸患?

    静娴心念一动,兀自想着,莫不是长得太过惹眼,招了那些个好男风的权贵,所以这才想攀附上阿集哥哥?还是说本身就有这样的心思?

    心中警铃大作,阿集哥哥才不会喜欢男人!

    纪澜灿在静娴的身侧娇笑,“应接待使在世子那里睡得可还好?明日入住行宫,接待使便能睡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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