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提,郁放今天戴了一副银色细边框的眼镜,同样穿着黑色的薄呢大衣,和林漾外套里依然选择的黑色高领毛衣不同,他里面穿得就是一件衬衣。
    车上,郁放又看了一眼林漾,发觉对方卸掉了手上拍摄时忘了取下来的戒指和手链。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又开口道:“过世的人,是我的一位老师。当然了,因为身份有些特殊,到场的人却不一定是纯粹的学生。我是他的学生,也同样一个世俗的商人……”
    这样的解释,哪怕不解释林漾也能想得通。
    葬礼也是社交场合的一种,郁放不去这样做,其他人也会这么做,祭奠逝者恩师是一回事,联系当初的同门情谊又是另一回事,其实也算不得冲突。
    可郁放还是解释了,他的视线落向窗外,“我年到四旬才想起要将他教给我的东西教给别人,我当初是答应他在学校里做个传师授业的老师。”
    人都去了,无论怎么说都已经是遗憾了。
    四十岁的男人,推翻手上已有的事业换路重来,谁知道是一落千丈还是东山再起,郁放不敢轻易去赌也是人之常情。
    林漾跟着郁放头一次来到这种场合,葬礼不大像葬礼,因为人都已经葬下了,逝者亲人也正如郁放这类演艺圈逐利的人一样,臂着黑纱在人群之中穿花一样联络感情或是迎来送往。
    从前只知道李老头儿那种文艺圈子关系复杂、系统水深,今天跟着郁放一来,林漾才发现主流文娱圈也不差什么,非要认真说的话甚至还有重叠的部分:
    郁放带着他和来人打招呼,对方两手一拍:李老头儿家那个漾小子嘛,你小时候我还哄你吃过豆汁儿你记得不?
    林漾:……
    那么老臭老臭北京人自己都嫌弃的东西,就是这老头儿当初给林漾留下的阴影!
    说着,对方还招呼其他人:“老李他徒弟,还记得不?”
    来人也问:“都这么大啦,我上次见他还是14年的时候啊,拿了银奖哈哈,回去挨你师父的批没?”
    甚至还有当场唠家常的:“你师父说你没比赛运呀,每回大赛评分都差个0.5。读完大学,好好跟着跟着小郁也好,这么好的资质拍戏不好嘛……”
    郁放让这几位围着也是“受宠若惊”,揽着林漾肩膀的手都不自觉收紧了点儿。
    “我会好好教他,过个一两年,再让他出来。”
    这话是有刻意谦虚的成分,几个老资格怎么听不出来,“你老师带你时是带一群,你再带他是带一个。”
    如果不是只带一个,今天怎么会领着人过来?
    既然是只带一个在身边,又怎么还要两年?
    老一批的都知道时代不同了,年青人怎么还想不通!
    郁放这一手“以退为进”算是让林漾在这个老圈子过了明路,让司机直接把人一块儿接去他在四环边上的公寓,直接挑了部老片子让林漾看。
    “算算时间,是十一年前剪的老片子,老头子当年亲自跟着在西北吃了半年沙子。现在在做拍新续集的提案,下半年能成功立项的话,明年翻年就能筹备开拍。”
    第163章
    林漾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那部将近160分钟的片子看完了。
    回头再一想,才琢磨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正常的电影时长,两个小时顶了天,可他刚刚看的那张碟,从晚饭之后的七点,一直放映到快十点,从时长上来看,是标准意义上的长。
    可在林漾的观影过程之中,他并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剧情结构紧凑、节奏明快,明线暗线交叉来回,有江南新柳堤边垂,也有大漠孤烟月中辉,有剑侠快意恩仇,也有朝堂风云诡谲……
    看过了电影,又去翻了原着,将近百万字不得不让林漾止住了今晚就读完它的冲动。郁放的暗示他都懂,但电影这样的体量,他自认现阶段的自己是绝对消受不来的。
    林漾在这边影音室看碟,那边的郁放还在和多年的合作对象打电话。
    当时做那一版电影的制作班子这会儿退的退,病的病,再想那么浩浩荡荡整着一批人去大戈壁上拍戏是不大现实,那会郁放在大牌云集的牌面里只是个侠客甲一般的镶边小角色,半台前半幕后地跟着老师做,这会儿再想把后续的戏张罗起来,却也只能靠他们。
    “孙周平他肺不好、肝也不好,家里三层楼都带电梯,让他飞西北,不如直接给他在小区里边儿张罗一个灵堂,他自己也说了,只给钱忙活院线那块儿的事情,明面上的事情是一点也不想再碰了。至于老向,你也是知道情况的,这些天不痛不痒不功不过地出过点儿作品,如今的重心是他儿子,年纪嘛、和你家漾小子差不了多少,我估摸着想要争取一下释迦子这个角儿。”
    郁放助理过来告诉他韩师来接林漾的时候,他急忙打断了一下电话那头。
    “等等,我去招呼个事儿。”
    说着,电话也没挂,就扭着脖子朝着半打开的书房门朝林漾扯开嗓子道:“布置的东西记得做好了,明天早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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