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晏瞧出他是从三楼下来的,三楼住着容逍,他奇怪地问,“容逍还没起吗?”

    不应该啊,这么多天他就没见容逍晚于八点起来。

    管家欲言又止,避重就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有点不舒服,小少爷今天想吃什么,我现在来做。”

    闻晏也没想太多,他还是人类的思维,觉得有个头疼脑热很正常,他小时候连天气不好都会拒绝起床。

    可是管家拿着托盘从他旁边走过的时候,他却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药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他抬起眼一看,才发现那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白玉小碗,碗里头已经空了,却残留着点药渍。

    这味道窜如入闻晏的鼻尖,他突然就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容逍这样一个强大到可怕的妖怪,怎么会像凡人一样脆弱,能让他卧床不起的,显然不会是什么小毛小病。

    他一把拉住了管家,问,“你这药是送给容逍的吗?”

    他也不傻,很快就想起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又为什么会成为容逍的未婚夫。

    是因为容逍受伤了,需要他的灵骨治病。

    只是容逍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没有半点伤患的样子,他来这儿以后也没听容逍提过自己的伤势,才不知不觉忽略了。

    “他是不是伤痛发作了?”闻晏紧张地问道。

    管家叹了口气,明白闻晏这是猜出来了。

    容先生让他不要多嘴,但是一个屋檐底下,伤势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想来也瞒不住。

    “是的,先生伤口裂开了,刚才我送了药上去,能压一阵子,”管家拉着闻晏往餐厅里走,“但他现在应该在休息,小少爷您先用午餐吧。”

    闻晏止不住地回头往三楼看。

    这顿饭他吃得心不在焉的,管家做了他最喜欢的草莓挞也没能引起他的兴趣。

    因为昨天那翻车的勾引,他今天本来还有点儿不愿意面对容逍,现在他得偿所愿了,心里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他一边走神地往嘴里送吃的,一边跟管家打听容逍是怎么受伤的。

    管家回忆了一下,却也没法说出太多。

    “具体的我也不太知道,先生的伤是三千年前那场山河崩乱里埋下的,那场祸乱之后,先生就沉睡休养了,五百年前才苏醒,我也是那个时候到他身边侍奉的。最开始他的伤势还不明显,一百年都不会发作一次,但是这几十年来,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闻晏彻底吃不下了,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他担忧地问,“那他的伤有多严重啊?会危及生命吗?”

    管家却没立刻回答,而是避开了他的视线,站起来收拾碗碟。

    恰在这时,屋子里的风铃轻声响了。

    “先生醒了,”管家提醒道,“您要去看看他吗?您待在他身边,天生灵骨的气息会让他好受一点。”

    闻晏一听,立刻什么也顾不上了,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蹿,一步俩台阶,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

    这还是闻晏第一次来容逍的房间,他轻轻推开门,屋子里的窗帘是拉着的,只有微弱的光,照亮了宽敞的室内。

    与闻晏房间清新的少年感截然不同,容逍的房间是全然的深色调,沉稳得甚至有点冷肃。

    闻晏绕过起居室,从墙边探出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往床上看。

    容逍已经坐起来了,披着一件宽大的银色睡袍,露出胸口漂亮的肌肉,面色有些苍白,翠绿的眼睛却还如湖泊一样深邃明亮。

    他一眼就看见了闻晏,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是你上来了?”

    闻晏从墙后走出来,一溜烟跑到了容逍身边。

    “管家先生说我待在你身边,你也许会舒服一点,我就上来了,”闻晏老老实实交待,他难得这样乖觉,认真地容逍,“你现在还难受吗?我要怎么做你能舒服点?”

    容逍皱起了眉,“游不问现在也太会多话了。”

    闻晏立刻替管家辩白,“不是他说的,是我猜出你受伤了。”他身上穿的也是睡衣,小心翼翼地在容逍的床边坐下,往他身边凑,“你是伤了哪儿啊?”

    容逍正要赶他,伤口却又是一抽,剧烈的疼痛从伤处弥漫至全身,连他这样惯常忍痛的人也忍不住闷哼出声,血迹也从他的睡袍底下慢慢渗了出来,润湿了一片布料。

    闻晏被吓了一跳,随即手比脑子快地拉开了容逍的睡袍,等到看清容逍的腹部时,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容逍漂亮结实的腹部上,全是交错的伤口,每一道都像是刚刚受创一般,皮开肉绽,狰狞而恐怖,而在这些伤口里还嵌着石头一样火红色的东西,鲜血也断断续续地从伤处往外渗,足见受伤的人该有多疼。

    闻晏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容逍。

    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伤势,最多也就是在电视剧里见过重伤病人。

    容逍却已经习惯了,平静地把睡袍重新拉上了,“小孩子别看这种血腥的东西。我平常也不会这样,只有发作的时候才会流血。”

    他说得轻描淡写,闻晏却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之前虽然知道容逍受伤了,但是容逍在他面前的形象一直是强大的,令人敬畏的,所以他一直以为没有想过容逍会遭受这样的痛处。

    他不由痛恨起自己投胎太晚,要是他现在就十八岁了,是不是就可以帮容逍疗伤了。

    他想起刚刚管家说的话,小心地往容逍身边又靠近了一点,手虚虚地去碰容逍的腹部,问道,“我这样待在你身边,你有好过一点吗?”

    他对于妖怪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管家既然说他挨打容逍有用,那应该多少有点效果。

    容逍沉默不语。

    因为是真的有效的。

    他在闻晏身上烙下了封印,隔绝了其他妖怪的觊觎,可这封印阻挡不了他自己。

    天生灵骨的气息此刻就萦绕在他身边,这味道对于凡人来说只是清淡好闻,可是对于妖怪,却是令人上瘾一般的愉悦。

    如今闻晏和他靠得这么近,清瘦的身子骨几乎贴到他怀里,从衣领里甚至能看见他雪白的皮肉,这股气息便铺天盖地朝他涌来,在这昏暗的室内,雨雾般缭绕着。

    让人沉醉,也让人忘却苦痛。

    容逍伸出了手。

    他本来是想把闻晏推开的好避开灵骨的影响,可他的手碰到闻晏的衣服,却情不自禁地抓紧,反而把闻晏拉入了怀中。

    闻晏猝不及防就撞在了他的胸口,被他紧紧搂在了怀里。

    他这才真切地感受到闻晏有多小。

    十七八岁的人类,确实只能算作幼崽,身上似乎还带着一股奶香味,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他不受控制地把头埋入闻晏的脖颈,去吸嗅更多闻晏身上的味道,这味道浸润在闻晏的骨血之中,足以让任何一个妖怪发狂。

    天生灵骨,本就是赐给妖怪的一场盛宴。

    闻家的祖先和他有过约定,要把后代全都献祭于他,任他施为,闻晏连皮带骨都是他的人,他就算把闻晏吞吃入腹,敲骨吸髓,都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在漫长的几分钟过去后,他慢慢把闻晏推出了自己的怀抱。

    两人之间重新变得泾渭分明,甚至还能再塞下一个人,刚刚片刻的暧昧一瞬间就被冲淡了。

    闻晏从头到尾都一动也不敢动,只有脸和耳朵尖红得快爆炸了。

    刚刚容逍把他搂紧怀里的时候,他内心的尖叫足以把方圆十里的房子都给掀了,可现实中他却跟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半点声音都没没发出,懵懵懂懂地随便容逍摆弄,容逍但凡心坏一点儿,把他在这儿办了,他估计都反抗不了。

    然而容逍似乎当定了正人君子,抱着他跟吸猫一样吸了两口,就又把他给放了。

    两人间的界限又和楚汉河界一样清晰。

    闻晏不知道怎么的还有点可惜。

    他眼巴巴地看着容逍,觉得自己似乎该说点什么,可是舔了舔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视线溜来溜去,溜到了容逍睡袍里露出的胸肌上,内心还情不自禁地夸了一句,好大。

    以上就是他全部的心理活动。

    丢人的一比。

    好在容逍虽然是个实力强悍的妖怪,却没有精通读心术。

    他松开闻晏以后,神色就又恢复了冷静,坐起身淡淡地跟闻晏解释,“我的伤势没有你想的可怕,几千年了,早就习惯了。游不问的话你不用信,你在我身边我确实会好过一点,但效果也有限。所以你可以从我房间出去了,把游不问给我喊进来。”

    闻晏却半个字也不信他。

    当他考入a大的智商是白长的吗?

    “少骗人了,要是没用你抱着我干嘛。”闻晏撇了撇嘴,觉得容逍一点都不真诚。

    他推己及人地想了想,觉得容逍是不好意思占他便宜,也正常,他这么鲜嫩一个小嫩草,虽然是容逍的未婚夫吧,但到底还不算名正言顺,容逍都活了上万岁了,肯定很封建。

    还得靠他主动。

    他这么想着,便把被子一掀,像条鱼一样钻了进来。

    “我不走,要走你走,”闻晏往被子里一钻,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我就在这儿睡午觉了。”

    容逍头一回遇上这样强买强卖的,不可思议地挑眉看着他。他现在确实感觉到了人类与妖怪的沟壑,在妖界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妖敢这样钻他被窝。

    但闻晏这个人类却十分淡定,两眼一闭,双手交叉 ,躺的四平八稳,仿佛真的是来睡午觉的。

    闻晏最开始只是装装样子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子里没拉窗帘,昏昏沉沉的适合入眠,他没一会儿居然真的又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紧闭着,淡粉的嘴唇却微张,一点也没有平时咋咋呼呼的样子。

    容逍注视了他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把他赶下床。

    但他也没有再如刚才一样抱住闻晏,而是起身换掉了身上染血的睡衣,然后便静静地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跟闻晏之间的距离不到两米,空气里还萦绕着淡淡的异香,这一点轻柔的香气,已经足以给他慰藉。

    他早就习惯了疼痛,自然也不会放任自己因为一个天生灵骨就失控。

    第10章 舞会

    闻晏再醒过来的时候,容逍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只有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窗帘还拉着。

    他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四点了,立刻一掀被子,啪嗒啪嗒跑下楼去。

    走到二楼的时候,他就看见容逍坐在他平常的位置看书,身后是花开正好的庭院,而管家正在更换瓶子里的插花,看见他下来对他笑了一下。

    一切又变回了寻常的样子。

    他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加快步伐跑到了容逍身边。

    “你伤口好些了吗?”他一边问一边撩开了容逍的衣角,发现容逍的腹部已经恢复如常,一点都看不出来之前鲜血淋漓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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