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黎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轻雅在说什么。

    那边,鞠善轺曲罢音收,自负地看着轻雅,道:“小子,说来听听,我到底哪儿有错误?”

    纷杂之声骤止,众人皆转头看着轻雅。

    轻雅倦然微笑,道:“你应该问,我觉得你哪儿弹得对。”

    “哦?”鞠善轺扬眉,道,“如此,你觉得我哪儿弹得对?”

    轻雅应道:“哪儿都不对。”

    “你说什么?!”

    鞠善轺怒目一张,道:“小子,我看你是故意找茬,什么都没听出来罢!”

    轻雅淡然笑笑,道:“其他技巧性和情感处理的错误,我就当是你的风格了。不过,你有一处很让人抓狂的错误,你知道吗?”

    鞠善轺哼然冷笑,道:“你若想说我有错音,就得把错音都标出来,否则就算你胡说八道!”

    轻雅微笑,道:“你没有错音。”

    鞠善轺一怔,不屑道:“你说我没有错音?”

    “你没有错音,但,你的琴音不准。”轻雅抬手,一指最中间的琴弦,道,“这根弦,音差了一点。”

    鞠善轺冷笑,道:“怎么可能!我这琴是先生给准的音,不可能有错音!”

    轻雅微笑,道:“你们是同一拨的学生,应该有相同的定音哨吧。有谁带了么,咱们当场准音。”

    “不必麻烦,我有。”

    鞠善轺让稂子取出定音哨当场吹响,同时,鞠善轺拨动琴弦,果然,弦音差了些许。

    这怎么可能?

    鞠善轺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琴。

    轻雅笑了一下,随手一挥,道:“其他琴给个音,看是否是定音哨有误。”

    围观学生中有人试音,郝黎二人也各自试音,与定音哨同音无误。

    鞠善轺大惊,道:“这不可能!我的琴是先生准的音,怎么可能是错的音!一定是你们,一定是定音哨错了!”

    轻雅微笑,道:“不止是这根弦,旁边几个弦的跨度都是有误的,只是没有中间这根弦的明显。”说着,轻雅目光正色,道,“你有定音哨,却没有在演奏之前准音,这该算你的错误吧?谱子拿来!”

    “不,不对,定音错误不是我的错误,这不是我演奏的错误!”鞠善轺怒然道,“我的演奏和谱子上写的一模一样,是绝对不可能有误的!我是完美的!”

    “就是啊,弦音错了是定音的错,不是演奏的错,鞠善轺没有错,这不是他的错。”

    “不过,若这琴弦真是先生准的音,先生不该犯这种错误才对。”

    众人议论纷纷,都向着鞠善轺说话。

    郝络涵犹豫了一下,对轻雅道:“明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我也觉得,鞠善轺他没错。他演奏的技巧,和谱子上写的一模一样,是完美的。”

    轻雅一笑,看了眼郝络涵,向鞠善轺一扬眉,道:“珏大师说过,乐曲,不该为谁而演奏,该要为心而演奏。但你演奏的曲子,是为谱子而奏,毫无用心。你这样的演奏,本就是错的。”

    鞠善轺双目微拢,忽然把手中的琴推给轻雅,道:“你说得好听!你用心个我听听?这琴弦定音是错的,怎么可能弹出对的音!”

    轻雅一怔,呆然看看手中抱反着琴,笑了一下,左手弹音右手抚弦,赫然正是梅花三弄。

    霎时间,屋内静然无声。

    有学生弱弱道:“这个音,就是先生演奏的那种梅花三弄。”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

    鞠善轺怒火中烧,不敢相信轻雅惊然可以用定音有误的琴,演奏出正确的乐曲。

    轻雅反手演奏感觉不顺,只是演奏了一点就停下了,抬头,向鞠善轺伸手,道:“谱子拿来!”

    鞠善轺气得发抖,让稂子留下谱子,转头出了乐舞堂。

    稂子留下谱子,拿起琴来随之而去。

    轻雅拿过谱子,皱眉看了看上面的鬼画符,转手递给郝络涵,道:“我拿到了谱子,给你。”

    郝络涵呆然接过,惊然看着轻雅。

    周围的学生也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来路,居然这么厉害。

    轻雅稚气地眨巴眼,看看郝络涵,再看看周围的学生,道:“你们不用练习吗?还有两刻钟,先生就要来喽。”

    学生们恍然惊醒,赶忙回到座位上,各自练习去了。

    郝络涵也是惊醒,放好琴对着谱子试音,几声下来,和方才轻雅弹奏的一样。

    哇哦。

    视谱而奏哎!

    轻雅羡慕地看着郝络涵,不识谱的他表示会识谱的好厉害。

    郝络涵练习之余,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轻雅。其他同学也不时地转头看着轻雅。表面上,大家都在各自练习,然而事实上,没有一个人的心思是在练习上面。

    这孩子,好神奇。

    到底是什么来路?

    时间随着众学生不专心的练习匆匆流逝,两刻钟一晃而过。然而,先生并没有出现。有学生派了书童去寻,书童来报说,先生忽然有事务缠身,暂时无暇顾及,让就此下课明日再议。如此,学生们各自散了,回到宿舍中歇息,准备下午的课程。

    轻雅自然也跟着郝络涵回到宿舍,等到了宿舍才发现,这里是两人居,而宿舍中的另一个人,便是黎染晰。

    原来如此,难怪黎染晰会帮着郝络涵说话,原来还是舍友。

    轻雅眨眨眼,目光扫向站在旁边的书童悠游。

    这个人,长得细皮嫩肉的,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表情总是温和有礼,感觉一点都不像是个书童,倒像是个学生。不仅外表如此,悠游可以帮黎染晰打理杂物,处理杂事,无论什么事都难不倒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相当厉害,简直全能。

    一进宿舍,悠游就忙来忙去。

    轻雅在一旁看着看着,也学着悠游忙碌了起来。

    “明宝,你先别忙,我有事问你。”

    郝络涵把轻雅拉了过来,让轻雅坐在自己和黎染晰面前。

    轻雅眨眨眼,道:“怎么了吗?”

    郝络涵看了黎染晰一眼,对轻雅道:“我就直接问了吧,你是什么人?”

    轻雅眨眨眼,道:“我就是我啊。”

    “你学过琴?”黎染晰好奇道,“我看你弹琴的手法有些生疏,但肯定是学过的,对吗?”

    反手弹琴肯定生疏好吧,轻雅不愿说,只是应道:“对,稍微学过。”

    郝络涵急声道:“跟谁学的?”

    轻雅缓了缓,应道:“我没学完就跑出来了,还是不说了,免得给师父丢人。”

    郝络涵一顿,道:“那,你本来就想插班到乐班吗?”

    轻雅呆然道:“我是进来之后才知道有分班的。”见二人不信,轻雅呆了呆,说道,“我来之前,明姐姐只说这里学六艺,会好玩,所以叫我过来玩的。”

    郝络涵皱眉,道:“来玩的?你把秉勤草堂当成什么了!”

    轻雅莫名其妙,道:“好玩的地方啊。”

    郝络涵哑然,怀疑地看着轻雅。

    “络涵,你别这么跟小孩说话,你吓着他了。”黎染晰拍了拍郝络涵的肩,笑然对轻雅道,“小孩,你叫明宝,对吗?”

    轻雅乖然点头。

    黎染晰用哄小孩的语气道:“明宝啊,你几岁了?”

    轻雅乖然应道:“十二岁了。”

    “十二岁?也不小了,看着还挺嫩。”黎染晰笑了笑,依旧用哄小孩的语气道,“明宝啊,歆韵府好像有个叫明馨的姑娘,是乐团的副团长,你认识她吗?”

    轻雅乖然点头,道:“她是我姐姐,我是她宝宝。”

    “你看,这不就问出来了嘛。”黎染晰转头对郝络涵道,“明姑娘的技艺你应该听说过,他们是一家子,水平好点也不稀奇。”

    郝络涵不懂了,对轻雅道:“既然你们是一家子,为什么还要出来打工赚钱?她根本不缺钱啊。”

    轻雅摇头,道:“那不一样。”

    “你看你,又问那么急干嘛?”黎染晰皱眉瞥了郝络涵一眼,对轻雅道,“明宝,你想赚钱,是要做什么?”

    轻雅犹豫了一下,乖乖应道:“我需要路费。”

    黎染晰一把按下想要说话的郝络涵,道:“你要路费,打算去哪儿?”

    轻雅默然想了想,应道:“去圣乐坊,参加乐手考核。”

    郝黎二人同时一惊,黎染晰道:“那正好。我们现在学的课程,就是专门为了圣乐坊考核而准备的针对性辅导,你来得正是时候。”

    轻雅无所谓地耸肩,道:“我主要是来赚钱的,课程什么的无所谓,反正我肯定能考上就对了。”

    郝络涵一惊,道:“你怎么这么确定你能考上?那可是相当有难度的考核呢!难道,你已经把圣乐坊要考的内容都学会了?”

    轻雅呆然,道:“还没有考,怎么知道要考的是什么内容?”

    郝络涵急声道:“难道,你不知道考核内容,就敢去考核吗?”

    “为什么不敢?”轻雅不理解,道,“考核不是很简单嘛。”

    郝络涵蒙了,泄气地叹了口气。

    黎染晰哈哈一笑,道:“络涵,你瞧瞧人家明宝,才十二岁,就有这个气势。你都十六岁了,怎么能畏缩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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