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领命,又吩咐人去请了两位教养嬷嬷,几名侍卫,人刚齐了,才走到殿门口,便听到外头小太监报:“太子妃娘娘驾到。”

    贵妃就皱一皱眉,她与太子妃极少见面,双方都有意回避,怎么这个时候太子妃突然驾到呢?

    她端坐不动,荣妃、文氏并她的妹子卫氏都站了起来。

    在门口的宫女面色有些古怪,回头看了贵妃一眼,欲言又止,大约是度自己分量不够,不敢乱说话,倒是悄悄儿的就退了下去,并遣散了刚招来的人。

    太子妃雍容的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人,最惨的便是挨了打的双胞胎妹妹,一边脸颊高高肿起,巴掌印宛然,嘴角还有血迹,另一个双胞胎虽没挨打,却是头发衣襟散乱,一脸泪痕,不过大约是被这身手高强的宫女不知道使了什么阴招收拾了,两人都老实的很,见了贵妃姑母竟也不敢出声,只是哭泣。

    众人都大惊,一时愣在原地,只文氏立时就扑了上去:“芙姐儿,蓉姐儿你们这是怎么了?”

    顿时就流下泪来。

    那宫女把手里的两个小姑娘丢下了,闪身回了太子妃身后,双胞胎顿时大哭出声,在母亲背后的一推之下,双双扑到贵妃怀里:“姑母姑母,您要给我们做主啊。”

    贵妃顿时心疼起来,搂了双胞胎连声问:“谁动的手?谁敢这样无礼?”

    太子妃不理会贵妃,只看了文氏一眼,淡淡道:“见了本宫这般无礼,怪不得养出这样不敬的女儿来。”

    这一句顿时堵住了文氏即将出口的哭闹,连荣妃在内,都回过神来,给太子妃行礼请安。

    太子妃高傲的点点头,受了礼,这才在上首坐下,让自己带来的一干人向贵妃行礼。

    这一番做派,完全便是自己是主子,其他人都是臣下的举动,贵妃气的脸色都青起来,对太子妃道:“娘娘这是何意?你这妹妹虽说年幼顽皮些,又能有什么大事,值得这样打她们?”

    太子妃笑道:“本宫来此正是要与娘娘说呢,这是两件事,第一件贵妃的这两位侄女辱骂嘉和县主,并令手下掌掴嘉和县主,被嘉和县主拿下了,偏我碰见了,见县主宽和,只略施小惩,便特来送还给文氏,望今后好生教养才是。”

    文氏一脸怒气道:“多谢县主替我管教女儿,只不知我这女儿到底如何大逆不道了,这样小年纪就要被这样掌掴?县主这威风也真是比贵妃娘娘还大了。”

    郑明珠笑道:“不敢当夫人谢,若说要紧,的确年纪小些,还不太要紧,若说不要紧,这小姐口口声声要灭我九族,又实在不敢不要紧,骂我两句也罢了,看在贵妃和夫人面上我自也懒得与小孩子计较,可这样的话如何说得?少不得替夫人管教一下罢了,幸而今日是遇到我,要是换了别的人,一时怕了,传了出去,可如何吃罪得起呢?只怕夫人今后还得好生教导才是。”

    登时噎的文氏哑口无言。

    而贵妃心中一股子怒气,恨恨的瞪了郑明珠一眼,太子妃口口声声县主罚她们,郑明珠又比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谁不知道这是小孩子口无遮拦一时急了乱嚷嚷?偏当一件正经事来说,这种事真要摆在明面上来说,谁也拿不住郑明珠的错来,其实那就是不给面子,罚了就罚了,找不回场子的,贵妃也只能在别的时候再收拾她。

    什么了不得的县主,在我眼里能算个什么东西?

    贵妃在心中咒骂了一句,注意力放到这边来:“原来是这样,那这奴才又是怎么回事?这是慎刑司司正,到底是有品级的内臣了,太子妃突然绑了他来,莫非又是说了什么话不成冲撞了县主不成?”

    忍不住还是要刺郑明珠一句。

    太子妃笑道:“贵妃娘娘真是神机妙算,这便是第二件事了,本宫正巧撞见这奴才,假托贵妃口谕,竟对县主无礼,当着本宫竟然也还敢狡辩,在宫里竟就有这样的胆子,在外头还不知如何放肆呢,贵妃娘娘受父皇之托掌六宫诸事,越发要严谨些才是,这样无法无天的奴才,竟然能当慎刑司司正一职?”

    那语气既高高在上又带了许多不屑,贵妃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一心只要驳了太子妃,便道:“既是口谕,太子妃既然还没打发人到本宫处求证,怎么就说霍公公是矫诏呢?”

    霍公公被堵着嘴,听到贵妃有意保他,顿时放下心来,这宫里到底还是贵妃做主,太子妃再强又如何强得过贵妃去?

    太子妃就微微笑道:“霍公公口口声声贵妃吩咐,县主冲撞了文家两位小姐,要县主向小姐赔罪,且说连公主得罪了小姐也得赔罪,何况县主?本宫想,文家两位小姐并无封号品级,如何当得起县主的赔罪?贵妃掌理六宫,这点子道理规矩自然是明白的,便是再疼爱两位小姐,也不会吩咐县主向小姐赔罪的,何况是公主?是以还未向贵妃娘娘求证,就把人绑了来,若是这的确是贵妃娘娘的口谕,本宫自然放了他,贵妃娘娘您说呢?”

    郑明珠发觉,太子妃娘娘不是放松的和亲近的人聊天的时候,虽然话还是很长一串,但语速却变的很慢,慢条斯理,很有一种慵懒的味道。

    让被她揶揄或者收拾的人听起来,更容易不忿些。

    在场众人齐齐变了脸色,贵妃那‘口谕’憋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就算这话是实情,就算这类似的事情真的发生过,被人这样冠冕堂皇的说出来,就算得宠势大如贵妃,也是不敢认的。

    朝廷的规矩礼法摆在那里,私下里因种种原因违背了,无人追究便无妨,一旦摆到明面上来,却是谁也不敢违背的。

    贵妃只觉得那股子气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见了自己的侄女儿的惨状,心中越发恨的牙痒,只是就算恨不得生吃了太子妃和郑明珠,此时也真不敢承认这口谕,还不得不说:“太子妃说的是,本宫怎么会有这样的口谕,自是这奴才欺上瞒下,自作主张。”

    太子妃笑道:“本宫也是这样想的,是以才直接把这奴才捆了过来送与贵妃处置,这奴才胆子也未免太大,欺辱县主,矫诏贵妃口谕,罪不容赦。幸而是让我碰到了,立时命人捆了起来,若是没碰到,真让他欺辱了县主,再推到贵妃身上,县主受了委屈不说,贵妃少不得落一个纵容家人,掌宫无方的罪名,可如何是好?”

    太子妃一脸嘲弄,一口一个奚落,尽情的扒着贵妃的脸皮,偏还说得幸而是碰上了她,才保全了贵妃的名声这样的做派,贵妃气的手都抖起来。

    郑明珠低着头只顾笑。

    贵妃顺了顺气:“本宫明白,来人,且把这奴才收监,容后再处置。”

    这句话让那霍公公一脸死人脸色活了些回来,他听到贵妃不肯认口谕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惨了,这一次马屁没拍成,成了太子妃与贵妃争斗的炮灰,辱县主,矫诏,两项罪名随便哪一项都够他死的了,他在这宫里活了五十年,别的没见,因一点子小事就被打死的却是看的多了,何况这样?

    没承想贵妃竟然还肯保他,只要容后处置,这后宫本来就是贵妃掌管,悄悄的放了他,随便塞去哪里,太子妃如何能知道?

    想来也是,自己此次是一心一意要维护贵妃的娘家人,若是处置了自己,今后这宫里的人还如果敢维护贵妃的人?

    贵妃也不能寒了手下人的心呢。

    霍公公升起了希望,正期待着侍卫前来带走自己,却听到太子妃笑道:“一个奴才罢了,还用得着容后处置?既然矫诏欺辱县主已经坐实了,又不必审,这就带出去处置了吧,连同胆敢抓扯县主的那两个奴才,一同杖毙!”

    贵妃怒道:“太子妃请自重,本宫领圣上旨意掌管后宫,赏罚自有本宫处置,如何有太子妃置喙之地。”

    说着就吩咐侍卫带人。

    快要到了门口,太子妃才慢悠悠的说:“嘉和县主已有身孕,正是月份轻的时候,如今被两位小姐冲撞了,又被这奴才吩咐人拉扯到了,若是有点什么不舒服,算谁的?本宫自是不会插手贵妃娘娘的宫内事务处理,幸而这两位小姐倒不是宫里的人。危及天家血脉,总得有人给个交代才是。”

    怎么又是这个?

    郑明珠绝倒,被人说怀孕真不是第一次了!太子妃和陈颐安果然是姐弟啊,连借口都找的一模一样。

    贵妃听太子妃这样一说,顿时懵了,殴打有孕的县主,这就把事件再次升级到了天家血脉上去了,越发有文章可做,她有点怀疑的看了看郑明珠,见她腰身十分纤细,没有半点怀孕的样子,笑道:“原来嘉和县主有孕在身?怎么这样的大喜事我竟不知道呢?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县主搬凳子来?月份轻越发要小心养着才是。”

    郑明珠镇定的谢恩道:“谢娘娘赐座,因还没过三个月,臣妾夫君并姑舅都嘱咐不要张扬出去,是以并没有告知宗人府。”

    太子妃道:“正是要小心呢,本宫已经传了御医来为嘉和县主请脉,只望没什么事才好。”

    郑明珠佩服的看一眼太子妃,这话说的可够有底气的,半点儿听不出心虚来。

    那边文氏急了,太子妃的威胁她自然听得清楚,贵妃不处置霍公公,她就要处置这对双胞胎姐妹,这小姑子也是看不懂局面,一个奴才罢了,还在犹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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