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试看。”李筠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每次打架都是师兄和小潜他们上,这回终于也轮到我了。”

    水坑:“可是你又打不过他。”

    李筠失笑:“师妹,你怎么那么会聊天呢?我要是死了,你不要怕丑,变成麻雀趁乱躲到人群里,他们不一定抓得到你。”

    说完,李筠深吸一口气,从水坑背上一跃而下,剑鞘带着他飞到半空中,他手中剑光洁得好像没见过血。

    玄黄早看出他根本没有元神,完全不将他当回事,一抖袖子幻化出一把长戟,烈火一般向他扑面而来。”

    李筠大喝一声,剑如长虹——鹏程万里,少年游。

    他并不精通剑法,危机之中第一个想起来的,还是扶摇山上师父手把手教过他的第一式。

    “师父,什么是剑意?”

    “剑意啊,简单说就是你练这一式的时候,心里想了什么——你想了什么呀?”

    “我觉得自己快飞起来了,想出去看看外面都有什么,师父啊,你什么时候带我们下山去玩?哦,对,我还想看看后山有……哎哟。”

    “别老想着跑去后山山穴中捣蛋,为师说了你多少次了?破孩子,怎么都不听……”

    李筠剑未至,剑风已经义无反顾地撞在了那一片长戟带出的火光中,扑出来的火光好像一片大风划开的火烧云,他内府中所有散漫的真元倏地凝聚一点,一刹那,紫府开,气海生变,元神初成,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乍然苏醒,天下万千人与物都慢了一拍……

    佩剑终于与长戟相撞。

    佩剑不敌,断成了三截。

    然而残存的剑意却像一缕不羁之风,呼啸着脱离凡铁钝刃,无拘无束地横扫而出,烈火也无法阻挡它的脚步。

    玄幻吃了一惊,一时竟躲闪不及,脸上被划了一道半寸长的小口子。

    李筠却被那长戟冲撞得整个人往后仰去,径直从后继无力的剑鞘上落了下去,彤鹤忙呼啸一声接住了他,奋力地拍打着翅膀往远处飞去。

    李筠胸口剧痛,却不明原因地感觉很痛快,他想道:“哦,原来只要不怕疼、不怕受伤,舍生忘死地打一架居然这样痛快。”

    一边这样想着,他一边从怀里摸出了一打符咒,在眼前随意看了一眼,他便灌注真元,抬手往天上打去,那穷追不舍的玄黄见了,本能地用长戟一拍,符咒瞬间在他眼前化齑粉,炸出了足有成千上万只着了火的大肚子蝈蝈,一个个悍不畏死地扑向玄黄,下了一场蝈蝈雨。

    此物对付大能专用,谁力气大,谁将那符咒打得更碎一点,谁打出来的蝈蝈也就比较多。

    这才是李二爷的手段。

    李筠心道:“九连环就九连环吧。”

    唉,打架虽然痛快,但是胸口实在太疼了。

    玄黄被他这些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弄得烦不胜烦,蓦地长啸一声,他整个人在空中长大了十倍,好似铁塔,山呼海啸地将他那立柱似的长戟压了下来。

    眼看要将水坑和李筠一起拍死在下面。

    这时,唐轸终于出手了。

    李筠从未见过唐轸出手,印象中那人好像跟自己差不多,虽然博闻强识,但基本也是个耍嘴皮子的,身体也不好,更从未见他拿过什么兵器。

    唐轸没有兵器,他用一双肉掌生生架住了那山一般的长戟,那双手仿佛金玉所制,置身烈火中也面不改色。

    唐轸头也不回地说道:“李道友,你已经算出阵眼了么?”

    险些被拍死的李筠舒了口气,点头道:“后天艮位。”

    唐轸道:“和我推算得差不多——若我没猜错,应该就在那辆马车上,你且去。”

    李筠迟疑了一下:“那你……”

    他话音没落,忽然间唐轸皱了皱眉,那架住长戟的双手发出可怕的“咯咯”声音,下一刻,他自指尖到手腕处竟像石头一样裂开了,一声巨响后,唐轸的双手分崩离析。

    他蓦地退后三步,空荡荡的袖管中却没流出一滴血。

    玄黄笑道:“我道你有什么神通,原来不过是一具炼化的尸体——”

    唐轸低低地咳嗽了两声,一脸命不久矣,口中却说道:“人都有死的那天,道友也别着急。”

    说完,他袖中一阵暗色涌动,竟生出一双白骨来,长在那温文的男子身上,显得分外可怖。唐轸道:“李道友不必多虑,我还有些手段。”

    李筠一直不信任唐轸,因为唐轸这个人完全不能细想,细想太可怕,然而此时除了他,也再没有可指望的人了。

    他忽听一人叫道:“二师伯!”

    李筠低头一看,只见地面扔上来一把剑,正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年大大。

    李筠一抄手接在手中,果断对水坑道:“走!”

    接着,一个人御剑而上追了上来,正是游梁。

    游梁:“我为前辈护法。”

    这两人一鸟如一道流星般向那马车飞去。

    神鸟彤鹤只有真动起手来,才会发现她修为不高,就外形上来看还是非常唬人的,而游梁再不济也是个有元神的剑修,此时悲恨交加,开路开得势如破竹。

    水坑一开口吐出一把真正的三昧真火,那些修士倒是不怕,飞马却吓得慌了神,空中车队顿时四散奔逃。

    到了!

    李筠心里一喜,一道剑气已经划了过去,将那僭越地绣了九龙的车帘一剑划开,他正要一剑挑开车帘,里面突然伸出了一只白皙到透明的手。

    那只手拈花似的掐住了他的剑尖,同时,车里的男人抬了起头,忽地对李筠一笑,慢声细语地说道:“多少年了,竟也有后辈敢撕我的车帘,精神可嘉啊。”

    那一刹那,李筠感觉到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毛骨悚然——他整日和严争鸣程潜之流混在一起,虽然知道自己谁也打不过,却从未真正对谁产生过这样刻骨的恐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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