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西荣松了松后脚跟把鞋脱下,又脱下袜子,穿着家居拖鞋踩在地毯上,说:“简艾白,我们是不是该去买棉拖了?”

    “……”简艾白看着他。

    “家里怎么这么冷?你没开暖气?别冻死了。”他开玩笑道。

    简艾白翻开火机,摇曳的火苗靠近,她狠唆了一口手里的烟,烟头迅速的变为猩红。

    她咬着滤嘴的部分,说话含糊:“冻不死。”

    许西荣笑了笑,皱着眉头看着一片狼藉的茶几,说:“你喝这么多酒干什么?还抽这么多烟。”

    “……”她依旧看着他,用力吸着烟。

    许西荣把外套往椅背上一披,把外卖放在桌上,说:“你过来把饭趁热吃了。”

    话说完又走到窗户边把窗帘拉开,外头没有阳光,但是还是比屋里亮太多。

    被光线刺激,简艾白反射性地闭了闭眼睛。

    “你老是拉着窗帘,又在屋里抽烟,这样空气不流通,等于在吸二手烟。”许西荣心情很好,笑着叨了两句。

    简艾白不说话了,透过烟雾眯着眼睛看他。

    “能不能少抽点烟?我看你以后还是别抽烟了,天天把房间搞的乌烟瘴气的,你在里头就不难受?”

    末了他还加了一句:“你不难受我呆这都难受。”

    简艾白微微昂头,脖颈挺得很直,说:“你很烦啊。”

    许西荣站在窗边,手还抓着窗帘,他缓缓放下,“什么?”

    “我说你很烦。”简艾白一哂。

    “许西荣,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啊。”

    “……”许西荣走到饭桌前面,低着头,动作缓和地把餐盒拿出来放在桌上,打开,说:“过来吃饭。”

    简艾白冷冷的看他的背影,刺他:“不过才跟我上了几次床,你就把自己当成我男朋友了吗?”

    许西荣的脸白了白,他转头看她,面带疑惑地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简艾白太反常了,以往她说话有时候挺难听,但是不至于这么狠毒。

    可是他找不出让她如此反常的原因。

    “我没怎么啊。”简艾白坐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弹了弹烟灰。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许西荣甩开脑袋里的杂念,走过去,捞起衬衫的袖子开始收拾茶几上的东西。

    他跪在色彩艳丽的地毯上,一手拿着垃圾桶,一手把地上的易拉罐拾进垃圾桶,再把烟灰缸清理干净,速度又快又准。

    简艾白靠着沙发,只是冷眼看着,左手夹着烟也不抽了,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就任它自己燃着。

    等到许西荣都收拾好桌面以后,她手头的烟已经燃了大半,烧完的灰色占了烟身的好一大截,她缓缓伸手,悬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距离上空,食指轻轻一弹,脆弱的烟灰经不住的成条状的往下掉,落在地毯上,还撩起其他细小的灰飘飘浮浮的在空气中,显得颇有挑衅的意味。

    “……”

    正欲放下垃圾桶的许西荣看着她这一举动,极克制地抿了抿嘴,从茶几上的抽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在茶几玻璃下找到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微倾瓶子把纸巾打湿了,把湿纸巾覆在地毯上,试图要把烟灰沾起。

    “你脾气还真好。”简艾白随意的把烟头丢进烟灰缸,抄起那瓶矿泉水就浇下去,烟头呲的一声就被冲的悬浮在烟灰缸里,她盯着那个烟头,也不看身边的人,不紧不慢的嘲讽:“是不是非我不可了?”

    许西荣抬头看她。

    她眼皮下敛,目光冷漠地俯视他,“非我不可了?真是有够贱的!”

    “简艾白!”许西荣忍无可忍,腾的一下站起来,带起的气流里还残遗着从外头带回来的风雪气息。

    他把垃圾桶往地上一摔,怒不可遏,喝了一声:“你他妈又发什么疯!”

    许西荣是真的生气了,周末回家跟父母吵了一架的心情才刚调整过来,这会儿反而更烦躁了。

    本来他应该傍晚才会出校的,但是他中午一下课,连饭都没有吃就往这边赶,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许西荣语速飞快,说出的话句句都带着颤抖:“你是不是有病?有完没完了?”

    垃圾桶在地上象征性地滚了滚,里头的垃圾四处飞散,外卖袋里的汤盒大概是倒了,汤水缓缓从袋口流出来,立马被地毯吸收了,只留下残渣。

    正窝着的刀子立马站起来跳下沙发,走到许西荣的身边,咬了咬他的裤脚,像是劝架。

    简艾白抬起头,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许西荣又说脏话了,又……

    站在面前的少年按捺着自己的怒气,嘴巴不留缝隙的抿成一条直线,他两手垂在口袋边际握得紧紧的,双眼死盯着她,眼眶发红,那眼神简直要把她戳穿了。

    那个干净单纯的许西荣,怎么会被自己逼成这样呢?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简艾白分出心神疑惑地想,她怔怔看着面前的人,下意识地张张嘴,却又停住。

    是了,没错,她要放过他,她得远离他。

    她不想他成为这样的人,他不能是这样的人。

    简艾白吸口气,搓了搓脸,停顿了很久,才轻描淡写地说:“我有病,所以许西荣,你走吧,免得被我传染了。”

    她坐直身子,只穿了背心的胸前风光隐现,此刻却沾染不上半点的艳色情.欲,显得单薄冷淡。

    许西荣深吸一口气,稳着心神,“我不是很明白你的话……”

    “听不明白吗?”简艾白打断他,讥笑:“我对你失去兴趣了,现在我已经玩腻了,不想再跟你玩了。”

    许西荣思绪混乱,他慌忙无措地说:“简艾白,你要是心情不好,那我就先走,我明天再来看……”

    “你以后别再来了。”她缓缓站起身来。

    许西荣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她赤着脚站在他的面前,刚好到他的肩膀下面点。

    简艾白表情像是极其愉悦的挑起他的下巴,说:“怎么?舍不得我?呵,你还挺纯情。”

    许西荣的眼睛猛然睁大,仿佛被人推了一把似的,身子往后倒了几步才稳住,“简艾白,你别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别用话来激我。”

    “激你?”简艾白笑了一下,踮起脚,攀附在他的身上,先是吻了吻他的嘴角,接着游移到他的耳边,含着他的耳垂又放开,吐气如兰。

    “你真的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你到底是单纯还是傻啊?我只不过从来没试过你这样类型的男人……哦不,是男孩,谁知道你是个处啊?你的功夫还不错,所以我当然勉为其难的陪你玩一玩啊。”

    她的手掌像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胸膛,快速的朝后退去,脸上的柔情荡然无存,换作冷漠,“谁知道你这么当真,小弟弟,你太入戏了,我不想玩了,所以你滚吧。”

    “不是的,你不是的……”

    许西荣的嘴唇发白,不知道是在替她辩解还是替自己辩解,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十分艰难地说:“我以为你在变好,我们……”

    “变好?”简艾白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嘴角极为平淡地一勾,“你以为你是谁?我会为你变好?”

    “我就是这样的人,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让我为他变好,包括你,许西荣。”

    简艾白的声音不重不轻,却像把极其锋利的双刃刀,一进一出,每一刀都在自己和许西荣的心上捅出一个又一个鲜血直流的血窟窿。

    她的左手微微的蜷在身后,指甲盖掐着掌心,硬生生的陷进柔软的皮肤里的疼痛感,那疼却不及她此刻心肝俱裂的半分。

    唯恐伤的不够深,她又持起那把刀再挥出,“所以不要再自以为是了,许西荣。”

    “你这种纯情的大学生我还真没见过,玩不起就别玩,好好的回你学校里上课去,行吗?”

    面前的许西荣罔若未闻,他依旧保持着刚刚双手握拳站着的姿势,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随着她的话,一点点地暗下去,只留下一汪黑沉,那里头没有愤怒,悲伤,再没有任何光亮。

    简艾白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有一条绷得紧紧的弦突然断了,她甚至都能听到断裂时清脆的声响荡在她的耳朵里。就那么细微的一小下,断了,一切都不疼了。

    长长久久的对峙。

    他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场大火烧掉自己视为己珍的瑰宝,像是看着飓风过境后的荒芜一片。

    他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又像是不太明白。

    可是懂与不懂,根本没有区别。

    他早该知道的,他根本抓不住她这样的女生。

    许西荣苦笑了一下,转过身,背对着她,说话是从未有过淡定的口吻:“简艾白,干得好。”

    他步履沉重地朝门的方向走去。

    简艾白的心没来由地颤了一下。下意识伸出手去拉他,刚抬手却又悻悻收回。

    她不能这么自私,她不能留下他。

    她只能默默地看着他走的缓慢,甚至在门口还打了一个踉跄,许西荣动作迟缓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再也没回一次头。

    他的外套还搭在椅背上,桌上还摆着他刚拿出来没多久的餐盒,缓缓地向上冒着热气。

    简艾白几乎是艰难的拖着脚步走到桌前,终是身子一软重重的坐在椅子上,质量颇好的红木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嘎声。

    她的脸色白的吓人,像一个如患重疾的病人般。简艾白缓缓摊开手,入目是掌心深深浅浅的指甲印,轻按手掌大鱼际,那些印子充血,再松开,变白。

    她慢慢垂下头,凌乱的长发散下来盖住了她的脸。她是想流泪的,可是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拆开一次性筷子,像是发疯般大口大口把菜和饭塞进嘴里,来不及咀嚼就生生地咽了下去,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硬物不停地吞咽的感觉让她觉得胸口都要炸裂开来。

    就这样了吧?可以了吧?够了吧?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了吧?

    刀子凑近她,抬起前双足趴上她的膝盖,吭哧吭哧的喘着气看着她,神色看上去有些悲悯。

    简艾白停住动作,呆呆看它一眼,突然从胃里翻上来一股恶心,立马丢开筷子,弯下腰开始呕吐。

    刚刚吃下去的饭菜一股脑的吐在地毯上,混合着消化过的酒液,恶心巴拉一团。

    狂呕之后,她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剧烈喘息。

    “嗬嗬嗬……”刀子说不了话,只是叫唤着,拼命打转。

    屋内的暖气这会儿开的正足,可是简艾白却觉得铺天盖地的冷意卷着她的身子,从头到脚冰冷彻骨。

    她的身子不停颤抖,意识也像模糊了。

    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简艾白伸手拍拍刀子的脑袋,轻轻地说:“刀子,你爸大概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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