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飞衣着虽然看似朴素,其实也是十分华贵的,他本身又容貌俊俏,唇红齿白的,再加上他整日习武,肩平腿直的,更是显得极有风范。这些孩子哪里见过他这种人物,被他一问话,倒有点不敢开口的样子。

    “别怕。”殷若飞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里面是他随身带着的零花。从里面掏出几块鸽子蛋大小的银块,“这些你们拿着,先去买些外伤药擦擦。”

    几个孩子低头快速交流了几句,似乎有些争论,随后一个少年排除众议,不容争辩地说了什么。一个大点的孩子带着一丝犹豫,拉着两个小的朝着殷若飞一鞠躬转身走了。殷若飞略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怎么不走?”

    “公子,他们虽然只是酒楼打杂,但是背后的人来头很大,我我……您救我们一命,我们不能看着您为我们吃苦。”少年看了殷若飞一眼,又低下头,“他们还要照顾其他生病的同伴,就让我给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好。不过不在这里说,我们去酒楼里。”殷若飞转身上面,让别人带着这个少年。而地上躺着的那些人,众人看都没看一眼。

    从这条街转过去,就是最大的天香楼的正面,门口的小二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上来迎着。

    “雅间还有没?”随从询问着,随手抛出一块碎银子。

    “有的有的。”天香楼的菜品可是不便宜,在雅间里吃更是多收一成的钱,见他们开口要雅间,小二脸上的笑更大了。至于后面跟着的小乞丐一般的人,看在银子的面上全当没看到,只有有钱赚,他才懒得管。

    一行人很快就上了楼,选了一个不算太打眼的包间。

    “你们也去好好吃一顿吧,等西陵公子来的时候,请他过来。”

    “是。”七八个随从恭敬的施礼,就在离着雅间最近的地方寻了张桌子,也点上了菜肴。而殷若飞、宫九则带着少年进了雅间。

    “公子,这……”少年看着富丽堂皇的雅间,有些不敢动。这地方太干净,太奢华,是他一辈子都没来过的地方,

    “坐吧。”不过是个雅间而已。殷若飞和宫九都是洒脱的人,自然不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而即将到来的西陵皓更不是这样的人。若是换做那些虚伪做作的人,或许殷若飞还会犹豫点,但是来的是西陵皓,他根本不担心。

    一壶上好的茶水送来,几碟招牌点心送上来后,殷若飞笑着拿起一块,也示意少年尝尝。

    或许是甜腻的点心舒缓了紧张,少年不像开始那般局促不安,开始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本这几个少年都是住在附近街上的孩子,不过和别人不同,他们大多是孤儿,足足有十几个人。附近的几条街住的都是穷人,他们也不例外,只不过少年是这群人里的头儿,他们住的也是少年父母留下来的一处破房子。

    说是房子,其实不光房顶漏,连那土墙上都有着窟窿破洞的。房子如此,吃食就更难了。不过这群孩子都不是坏人,平素就去城外砍柴回来卖钱,或者是在这城里打打零工赚取微薄的工钱。

    这几个孩子今天之所以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他们之前在这天香楼里打零工,做的是最脏最累的活儿,钱却被一拖再拖,只换来了几顿剩饭。

    要不是他们中一个女孩生了病,这几个瘦弱的可怜的孩子也不会鼓足了勇气,想要要回自己应得的工钱。只是他们苦苦哀求还是没能凑效,这个叫做孟轲的少年就打算去偷出一些好的吃食,让女孩能吃些好的,或许能救她一命。

    之后就是殷若飞等人看到的了。他们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反而被这天香楼里的养着打手们追打。

    “一个小小的酒楼,竟然能养着打手。”宫九冷笑。士农工商,这商是最低的,竟然还敢如此嚣张而无所顾忌,只能说背后肯定有问题了。

    孟轲沉默了一下,“公子,这位大哥,这天香楼背后的大人物是谁,我并不知道,但是我们今天被追打的时候,听到那个为首的男人说,就算我们告到京兆尹那里去,京兆伊也不会管的。”

    殷若飞和宫九静静听着。

    “会不会那个人,比京兆伊还要大?”孟轲脸色发白,深深觉得面前的两人,被他们给连累了,“公子,实在是对不住。”

    “那个为首的是什么人?也是打手么?”殷若飞没有接孟轲的话茬,反而问起了其他的。那个为首的男子穿着和其他人略微不同,而且也只有他根本就没动手,而是在一旁盯着一般。

    孟轲微楞了一下,“那个为首的人,是这天香楼大掌柜的妻弟,在这一带很有势力。”

    “一个酒楼掌柜的妻弟就很有势力?那掌柜的岂不是成了地方一霸。”宫九冷笑。

    “差不多。”孟轲点头。“不知道这掌柜的来头,不过他并不管算账,只是管事,查账。这都是我们在这里打零工时候知道的,再深的,就打听不到了。”

    “你们那里一共有多少人啊?”殷若飞看着眼前的孟轲,心里一动。他虽然有随从,有小厮,但是那些都不是最合心的。这个孟轲胆色有,义气有,说话办事条理更是有,若是能培养一下,倒是能被他所用。

    如果对方那里人多,都培养成他的人,岂不是有了一支暗中的力量?

    宫九似乎是明白了殷若飞的意思,却没有说话。

    “有二十一个,男孩十七个,女孩四个。”孟轲说话很是清楚,“能出来讨生活的,大概有十五个人,剩下的六个,年纪太小。”

    “嗯。”殷若飞点头,“若是我能管你们吃饱饭,并且能让你们读书写字,甚至学习武功,你们愿意不愿意跟着我?”殷若飞用手指扣着琢磨,慢慢地开口。

    “我我……真的可以么?”孟轲忽然结巴起来。能跟着这个明显是大好人的公子,还能从此吃饱饭,并且读书习武,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饼,砸在了他的头上。“愿意,我愿意。主人,主人收孟轲一拜。”

    “呦,这是干嘛呢?”西陵皓被殷若飞的随从引过来,一开门就看到这一出,顿时笑了出来。“飞弟被人拜师么?”

    ☆、76·初步计划

    初步计划

    “西陵哥你又笑话我。孟轲快起来吧,见过西陵公子。”殷若飞连忙起身迎接西陵皓。

    孟轲应了一声,朝着西陵皓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这是什么人啊?”西陵皓好奇地看着对方的打扮,不知道殷若飞这是玩的哪一出。

    殷若飞简单地解释了一番,西陵皓忍不住冷笑,“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敢出来冒头,我看他们是肉皮子紧了。”西陵皓这种身份的世家子弟,出门自然也带着随从,此时正和殷若飞带来的人坐在一起吃喝着。

    殷若飞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区区一点小事,不必国公家的少爷,他侯府嫡子的身份已经足以了。

    “西陵哥,我打算开办个学堂,你要不要出一份?”殷若飞想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出钱?没问题。”西陵皓从来不是差钱的主儿,又是信任殷若飞,当下就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这些你先拿着,不够我回头再让人给你送去。”

    殷若飞瞄了一眼,最上面一张是一百两的银票,估计下面的应该差不多。这么一沓,应该是西陵皓的私房了,总有个三五千两。

    殷若飞笑了一下,“西陵哥果然是有钱的主儿,这些钱应该差不多了,剩下的我去凑,不够的话,再去寻你。”

    “好。”西陵皓笑眯眯地应着,用手摸摸肚子,起身朝着门外大吼一声,“怎么还不上菜啊,想饿死小爷我啊!”

    门外的人忙不迭地去厨房催促,不多时殷若飞点的菜就上齐了,西陵皓瞄了一眼,又加了几道。

    殷若飞一听就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西陵哥这是多少天没吃过肉了?”

    西陵皓点的菜无非是炖鸡肘子四喜丸子之类的荤菜,说起来几乎是一点素的不带,简直是蚊子修炼成人,专往肉上盯。

    “你可不知道。”西陵皓摆出个要哭的表情,“你哥哥我最近可是遭了罪了,西陵道那个老狐狸……”

    “咳咳!”殷若飞听到西陵皓直呼其父的名字,连忙咳嗽两声。

    西陵皓也脸一红。他一看到殷若飞,就很容易将自己心里话喊出来。若是往常倒也无所谓,不过今天还有外人在,这就不大好了。

    旁边那个面貌普通的转脸就会忘记的人,应该就是泽王的手下,专门过来保护殷若飞的。而另一个小乞丐一般的人,虽然说是殷若飞刚救的人,可是却也不熟,他有点忘形了。

    说来也奇怪,这个小乞丐穿的虽然破旧,但是仔细看看,那衣衫其实倒也干净,只是太旧了,补丁摞补丁的,看的出来日子过的极为艰苦。

    可是对方倒也淡定,虽然不管殷若飞还是西陵皓,都穿着的比较朴素,但是也比普通人强很多,可是眼前这个少年却仅仅有些紧张不安,并没有别人那种惊慌失措,不敢吃不敢动之类的。

    西陵皓倒是对他兴趣大了不少,“孟轲,你读过书么?”

    孟轲放下筷子,恭恭敬敬地回答,“幼年时候读过一些,不过后来家道中落,又遭了难,一家人就剩下我和妹妹两人,饭都吃不饱了。不过前几个月有位先生倒是时常过来帮我们一把,教我们念些书,只不过我们生计都难以维持……也不好太麻烦那位先生。”

    西陵皓点点头,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转而又有些变幻莫测。若是换一个人,必定以为西陵皓表情颇为深奥。其实殷若飞心里知道,这西陵皓一向最不爱读书,往日光是读书也就罢了,现在又要念书,又要练武,恐怕他脸上的同情也不光光是针对孟轲了。

    殷若飞暗暗发笑,心里又琢磨着若是自己的生活和对方换一换,大概西陵皓死的心都有了。

    宫九和孟轲沉默的吃着,西陵皓朝着殷若飞大吐苦水,说着这些日子有多辛苦,多疲累。

    殷若飞只是笑,最后才说了一句,“今天陪你玩个够!”

    “太好了!”西陵皓顿时就不打算吃了。其实他这种世家贵族子弟,哪里会真的缺嘴,无非是用这种方式,表达一下自己过的辛苦,让殷若飞同情他而已。“我们这就出发,去哪里玩呢?”

    “放风筝好不好?”殷若飞歪头想了一下。他虽然活了两世,可这普通孩子都玩过的东西,他却始终没有玩过。

    “放风筝?好啊,我是高手。”西陵皓点头。其他他并不是多喜欢放风筝,不过看到殷若飞很期待的样子,也就欣然点头了。“我知道一家店做的风筝极好,我带你们去。”

    “嗯,好。”不过,还有些事要处理。

    四人起身出了雅间,随从那一桌早就吃好在等着呢,看到殷若飞出来,为首的一个立即起身过来,在殷若飞耳边低语了几句。

    “好。”殷若飞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却带着寒冷。

    果不其然,他们刚刚会账出门,周围就围上了几个不怀好意的人。

    西陵皓转头看了一眼,人还真不少,不过他回头去看,对方居然不闪避,显然是有人撑腰壮胆。

    “天天打雁,今天看见成精的了!”

    殷若飞扑哧一声笑了。人家原话明明是天天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这西陵哥还真能改。

    看到殷若飞笑,西陵皓更是得意,“飞弟你看我这些日子的书没白读吧。”

    殷若飞闻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次不但腮帮子酸疼,连肚子都有点疼了。

    旁边的人已经逐渐靠拢,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男子,朝着他们冷喝,“死到临头了,还敢笑?”说罢又看看旁边的人,“就是他们几个?”

    “多了几个……”回话的是刚刚在天香楼后门被打的那个为首的男子,此刻看着多出来的西陵皓和他的随从有些疑惑,不过仗着有人,心一横,“大哥,你一定要给我出气啊!”

    “放心!”满脸横肉的男子狰狞的笑着,“到时候,还请老弟你在你姐夫面前多多给我美言几句。”

    “那是,大哥放心,我姐夫最听我的话了。”

    “慢着,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干什么?”殷若飞一声断喝。他微微用上一些内力,似乎是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真真切切地入了耳朵。周围本来有一些行人,也都听见了,忍不住围了上来,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干什么?”横肉大汉哼哼着笑起来,一副恶霸做派,“小子,实话实说,你惹来不该惹的麻烦,如今要么跪地给我这老弟磕头求饶,要么就把你们打死。”

    “呸,你算什么狗东西,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居然还有你这种不知死活的恶霸。”西陵皓嘴巴也不是白长的,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点头。

    相比对方一群人凶神恶煞的,他们这些人才刚刚迈出天香楼,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众人交头接耳,推测这些人是怎么得罪了人,旁边也有认识大汉这群人的,悄悄说了什么,众人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劫道的!

    周围人的讨论看似低声交谈,但是离得这么近,两方人倒也听得清清楚楚。

    “好啊,原来你们是要抢劫。”西陵皓跳脚地骂,“我们前脚刚出了酒楼,后脚你们天香楼的伙计就来打劫。你们这是什么店,黑店么?”

    “胡说,我们怎么是天香楼的伙计了?”横肉大汉连忙怒喝。他是来平事的,不是来惹事的,若是因此给天香楼添了麻烦,恐怕这事就不好看了。

    “你旁边那几个,明明就是天香楼的!”殷若飞一个眼色,他身后的几个随从也纷纷叫嚷起来,“你看,他还穿着天香楼伙计的衣裳呢!”

    “还真是啊。”围观的人惊呼着。

    “对对,这个人还真是天香楼的。我记得又一次我看到他带着几个人在天香楼的后门把守着,好像叫,叫什么孙二,对孙二!”旁边的人也纷纷点头作证。

    “哦,原来你们是黑店,看着客人进去吃饭,吃完饭狠狠宰一刀,出了门还要派人打劫。我要去告官!”西陵皓大呼小叫,唯恐天下不乱。

    谁家打劫会在自己家门口!刚刚被打的孙二气的脸色发青,他们来报仇,明明是因为刚刚被打的事,此刻却变成了他们要打劫!

    “告官就告官,你们以为京兆尹会给你们撑腰么?”孙二一说话就觉得自己被打的地方隐隐作痛,忍不住高喊了几句。

    他本来的意思,是到了官府,他是被打的一方,京兆尹也不会把他怎样,何况这天香楼背后的人很有来历。可是他心里想的,别人又不知道,这一句话喊出来,周围人的脸色纷纷变了,有那心性正值的人,已经看不过去,纷纷谴责起他们来。

    “我们去告官!”几个人里面站出来,朝着京兆尹的府邸跑去。

    横肉大汉一愣,想要派人去追,他们手下的人又被对方拦住,顿时有些发愣。

    “黑头大哥,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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