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对她的感情不如云微那般深沉,也不是郁卿颜那样鲜明,他腹黑、毒舌,可是却有独属于他的温柔,在她不曾察觉的时候,无声润入心扉,她一直没有刻意去想,如今看着如此茫然失措的他,她才终于惊觉,原来他对于她,也并非可有可无的存在,不管是先于肉体还是先于灵魂,他终究还是在她身上、心间都留下了痕迹,或许比之云微,也不差!

    她本就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生命的人,之所以说那类似消极的话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太过悲观,想太多不好的事情,却不想这样的态度落在白离眼中好像她放弃了自己一眼,只能无奈轻叹,答应他的请求,让他心里安定些。

    “嗯!”得到锦妖的回答,白离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亲昵的将头埋首在她肩窝,突然说了一句让锦妖猝不及防的话:“我爱你!”

    那认真无比充满了深情却又带着浓浓压抑的话让锦妖心中颤了颤,一瞬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看不见白离的脸,不知道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爱你!曾经对她来说,这三个字最是轻浮不过,随口都能说出来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可是当这话从白离的嘴里说出来,锦妖才明白,原来这三个字真的可以如誓言一般沉重。

    没等锦妖回答,白离将她放开,微微垂头虔诚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然后抱着她飞身跃起,下一刻落在赶上来的马车车辕上,开了车门将锦妖抱进去,看了眼云微,然后将锦妖放入他的怀中,接着头也不会的转身出去。

    直到白离出去了好一会儿,锦妖还是保持着看着车门的姿势,眸子中全是沉寂和看不透的复杂。

    云微将她拥紧,没有问白离刚刚对她说了什么,只是将她这样拥住,沉默!

    乐容垂着头轻抚琴弦,目光落在那染血了却没拭去的一缕琴弦上,微微失神。

    四个人,不同的心思,却终是一样为情所困,一路继续沉寂,只有鞭子和马车滚动的声音。

    不过也多亏了白离的那句话大乱了锦妖的心思,让她清醒了不少,一路走下来虽然混混沌沌,但好歹没有睡过去。

    一夜就这么过去,东方渐渐翻了鱼肚,天色渐晓,终于要天明了;当朝阳升起,金色的阳光照亮整片大地之后,云微抬手把了把锦妖的脉,片刻之后抬手抚上她疲惫至极的脸,柔声道:“睡吧!”

    锦妖闻言虚弱的看了看他,艰难的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直接栽倒在他怀中。

    云微抬手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调整了一个姿势让她睡得好一点,抬手去撩开她垂下的发丝,指尖不经意的划过她的脖子,触感一片冰凉,他心惊的摸了一下,顿时一手都是潮湿,恍惚中痛苦垂眸,他居然大意得忘了,金针入穴固然可以压制毒性,可是却要承受相对的痛楚,而锦妖的毒乃是剧毒,她承受的痛苦根本让人无法想象,而她居然默默的忍受了一个晚上,甚至没有一声痛呼。

    锦儿!云微在心中一声低唤,只觉得心脏似乎被人绞住,痛得无法呼吸。

    马车路过一个镇子,云微让人包下一间客栈,快速的准备热水,他要替锦妖清洗一下身子,若是就这样睡去,恐怕毒还没解,又得染上风寒了。

    白离没有意见,只是在云微抱着锦妖去沐浴的时候,转身去让人准备了一套浅金色的衣服,还有一件狐裘。

    这本就是白离为锦妖准备好的,很快就有人拿来,白离迟疑了一下,终是伸出手:“给我吧!”

    拿了衣服往那个房间走去,站在门口他都可以听得见里面的水声,显然云微已经在帮锦妖沐浴了,准备迈进去的步子就这样生生停住,不知道是否该往前。

    很快,水声停了下来,云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听到他的声音白离才惊醒,这才拿着衣服进去。

    云微已经将锦妖用毯子裹着从水里抱了起来,此刻正准备拿毛巾为她擦那湿漉漉的头发。白离看着这样的云微,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曾经的云微如雪山之巅圣洁不可亵渎的傲梅,可让人仰望,却不可触及,他以为云微一直会是那样的云微,清风明月、不染纤尘,如仙胜佛,高不可攀;何曾想,他居然也会对一个女子动心,甚至为她落入凡尘,变成一个平凡的男人,甚至愿意亲力亲为为她洗身擦头,可是这就是云微,一个爱上锦妖的云微。

    白离想或许锦妖便是那妖精转世,专门来蛊惑这世间的男人的,若不然,为何连云微和郁卿颜这样神魔般的男人也为她神魂颠倒?

    种种思绪在心间迅速闪过,白离将衣服放到床边,只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锦妖,一言未发的转身出去。

    为锦妖洗漱完,云微自己也换了一身衣服,这才重新出发,马车一路疾行,直接往流放之地而去。

    许是活不救的解药起了作用,加上云微用金针压制了毒性,锦妖睡了一天一夜之后清醒过来,虽然慵懒了些,但是却与平常没什么区别,好似那毒已经过去了一般。

    看着这样的锦妖,他们却不能真正的开心,毕竟谁都不知道她下次若是毒发,还如何能压制得住?

    锦妖躺在马车内,虽然乐容也在,可她却没有刻意的回避,将头枕在云微的腿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眯眼假寐。

    她虽然很多话想跟云微说,很想把他剥了看看他身上的伤,但是乐容还在,她不能给与他回应,却也不会让他尴尬难堪,所以这个时候,还是选择沉默的好。

    马车越是往西,路上越是贫瘠萧条,城镇越来越少,就算是大城,看起来也很一般,而那些镇子和村庄更是不用说,路上的人多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好像多年饥荒一般,而走到最后一日,几乎看不见村庄和人,树木都变成了矮小的灌木丛,而那些土地是死板的黄泥地,风沙不断,却没有一点雨水,地面上列出的沟壑都可以把人塞进去了,用一片荒芜来形容,在贴切不过。

    这里都是这个样子,那流放之地,便可想象该是什么景象了。

    流放之地专门关押四国中的重罪之人,若是连死都不足以让他们恕罪的话,那么便送他们到流放之地,让他们尝尽这里的折磨,然后痛苦的死去。

    据说流放之地没有城门,任何人都可以进去,不过进容易,想离开,却难如登天;因为这里有四国派的精锐士兵把守,不准任何人离开,他们控制着流放之地的食物和水,流放之地的人都要仰仗这点东西存活;而那些曾经江湖上的魔头、邪派人物,只要武功高强到可以威胁到这些士兵,皆是以铁链穿透琵琶骨,锁在了城内,终身不得打开锁链;至于那擅长毒的,则是将他们赶到一处偏远的地方,或者直接关在笼子里。

    总得来说,进了流放之地的人,简直连狗都不如。

    又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快到黄昏的时候赶到了流放之地,锦妖从马车出来看向那一处称为城的地方,虽然心中已经想象过了,可是当亲眼看见的,还是有那么点震撼,说真的,她两世为人,上一世也去过不少贫穷苦难的地方,但是真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让人震撼的画面。

    流放之地这个名字当真再贴切不过,所谓流放之城,简直根本就不能算一个城,因为那城门只是巨石混了泥土堆积圈了一个地界出来,城墙都算不上,更别说城门了!而这不是最让人震撼的,而是那城内一个个带着手铐脚镣,一身破烂衣不遮体的人,他们被晒得蜡黄,身上有无数的伤口,晒得结痂,然后很快又干裂开去,那一幅样子,简直比乞丐难民都不如,而这样的人几乎堆积了整个城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却又畏惧什么,虽然有人走动,却没有走出那根本没有门的城门。

    锦妖收回目光,震惊道:“这里面有多少人啊?”

    云微轻轻拥住她:“当年武林邪派清洗,四国同时出手,赶到这里的人足足有十万人,经历这么多年,也死得差不多,剩下的一万人不到,而这些年四国之内也送了不少犯了大罪的人来,应该在一万人左右!”

    锦妖闻言咋舌,就算是一般的牢房有个一千人都算多的了,更何况这关门关押穷凶恶极之人的地方,十万人啊,这天下哪儿有那么多穷凶恶极的人?在这偏远贫瘠至极的地方,食物和水近乎断绝,她都可以想象那种人吃人的景象了。

    “走吧!”云微拉回她的思绪。

    “现在就进去?”

    “不是现在!现在看着这座城很小,可是这座城占地上万亩,危险之地数不胜数,我们还需要一个引路人!”

    锦妖疑惑:“谁?”

    说完看向白离:“我记得你进去过!”

    白离摇摇头:“虽然我进去过,但是很多地方都不曾涉足,要是引路,还轮不到我!”

    说完看向远方:“真正引路的人,来了!”

    锦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一道暗红的身影缓缓而来,那灼眼夺目的颜色在这片天地间看起来异样的刺眼,好似那独自一朵开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独立凄美。

    白离看着郁卿颜在锦妖耳边说出了一个让锦妖震惊的消息:“他可是在这里足足生活了五年,若要论起来,怕是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了!”

    锦妖脑海中一震,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记得当初得到郁卿颜的消息里有一条无从查起,那就是他在七岁到十二岁的时候仿佛人间蒸发,没有一点消息,却不想,他居然是来了这里,一个七岁的孩子,他到底是怎么在这里活过五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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