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龟瞥了陈广一眼,左爪向后一甩,像极了侠客一振衣袖,声如洪钟,

    “此身不上如来座,收拾河山亦要人!”

    哟呵,这是大志向啊。

    陈广虽然不了解怎么成佛,不过,因为旧时代魔潮复苏的关系,佛修的东西,他其实接触的不少。

    尤其是一些大路货的东西。

    江流儿说的,就是大路货,出自《华严经》

    是说修者不做如来,跑去整顿人间世,这种是什么人呢,叫做转轮圣王。

    十地以上菩萨,转世重来,才能做转轮圣王,相当于在家佛。

    做任何事都需要发心立志,尤其佛修讲因果,把发愿看得无比重要,史上最有名的宏愿,便是地藏王菩萨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江流儿,这就算是立下宏愿了。

    河山未靖,它就不上如来座。

    保险起见,陈广问一句,“你要收拾什么河山?”

    江流儿张开双臂,张狂道:“天下!”

    得,没法儿聊了。

    陈广正郁闷着,却见江流儿不知从虚空哪处摸出一枚绿叶盏扔过来,“这是山河种,送你了,施主,洒家有一段仇怨未了,去去便回。”

    它转身就要挪移,陈广忙扯住他的荷叶伞,“你去找谁报仇?”

    “聂虎!”

    江流儿摇身一晃,身体便消失在虚空中。

    陈广纳闷,聂虎怎么得罪江流儿了?

    想来想去,要么,是刺杀掉李白舍友那次事件,幕后主使就是聂虎,要么,那就是前尘往事,要追溯到江流儿上一世,湿婆神域中发生的事。

    无论如何,要是江流儿能除掉聂虎,陈广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不过,说到湿婆神域。

    陈广拈起绿叶盏一瞧,果然,这就是当日,释迦牟尼收拾湿婆神域,把一座地球,敲碎成片片山河,收拢起来的杯盏。

    也就是说,如果手法得当,这绿叶杯里的东西可以重塑一颗地球。

    不过,它为什么说是山河种?种子?

    正疑惑,啪一声,江流儿龟四仰八叉出现在桌面上,口中直吐黑烟。

    陈广戳戳它的jio,“你不是找聂虎报仇去了吗?”

    "去了。"

    “结果呢?”

    “我又回来了?”

    陈广斜眼,“别打得逃跑回来?”

    “贫僧才不会逃跑,哼哼,那厮以为能吃定贫僧,却不知,嚯嚯,世间无物杀得贫僧死!”

    开始颓废,说着说着,江流儿却牛皮哄哄吹嘘起自己来。

    都督、舰娘们都不知道江流儿底细,反正听起来很厉害,吓得他们都不敢说话。

    至于李白,现在处于人生观被颠覆的状态--自己养的乌龟忽然会说话了,想想都怕。

    “什么杀不得你死,我琢磨着,”陈广脸色怪异,“不就是你抗揍吗?”

    黄乌龟拿爪子赶陈广,“去去去,懒得跟你说!”

    “那这绿叶盏,你说是什么山河种的...”

    “此物和你有缘,你自己研究去吧,贫僧要去练功了!”

    黄乌龟不再多说,一个乌龟打挺站在桌面,下一秒,一闪就消失在了门外。

    陈广愣了一愣,片刻才笑道:“这乌龟有点意思。”

    聂虎杀它不死?陈广思忖,说不得,是江流儿龟龟还保留着一些身为怪异的特性,比如说,除了怪异,其它所有力量都不能杀死怪异。

    不过,都和陈广无关。

    天地之大,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扯到自己身上。

    他摇摇头,拍拍李白的肩,“你自己先摸索着融合魔染遗物,有疑问翻书,有时间我来验收。”

    说着,领着舰娘们走出门去。

    ...

    宾馆天台,

    说是出去练功,黄乌龟江流儿却正坐在天台边,龟眼失焦望着星夜,不知龟脑里在想些什么。

    龟轻轻哼着歌,

    “我愿去,最深的阿鼻地狱,盛开那,美丽的莲花,请施我,身心无畏的力量,观世音,观世音菩萨。娑婆世界是多姿多彩的空间,器宇里有不息的欲望。看的远些,再远一些,放心在生死间穿梭延绵。留恋的少些,再少一些,却忍不住在转变的瞬间~怅然...”

    一个清冷女人的声音忽然在天台上响起,“堂堂荒天帝,也会伤春悲秋?”

    龟龟嘴角一抽,并不回头,“天已经很累了,你认识那什么荒天帝的话,麻烦给他带句话,别踏马裂天、荒天、踏天了,搞点新意出来好不好?”

    “在我面前,你有什么好装的,难不成见了老朋友,自惭形秽?”

    龟不说话,女子的声音也沉寂,大厦下方欢庆的现场离天台太远,喧嚣和热闹在半空就被冰凉的海风吹散,天台上只余宁静。

    凉凉的风拍在脸上,带走稍高的体温,留下沁凉。

    “所以还是他的道号取得好,明月帮他取的吧,啧,怎么就看上那死宅,”龟忽然出声,“我从来没发现吹吹风居然这么快乐,简单的快乐,大概因为风永远不会停歇,所以他能永远年轻,

    而我,就像是一头被槌骟的牛,我曾号称荒天武帝,踏银河而碎天穹,如今活着只为吃饱,万事不挂心头。”

    女子递上一个破旧玻璃杯,“喝了这杯酒,万年的梦醒过来吧。”

    “酒,我只喝醉生梦死。”

    “最后一坛醉生梦死,已经被饮尽了。”

    “那你还说个屁。”

    “这酒也不差,三千年风月无双。”

    龟嘟囔着骂了一声,却终究是探出头,埋进杯中一阵牛饮。

    喝到一半,它拔出脑袋,摇摇晃晃,

    “我像是喝了假酒。”

    “是啊,它其实叫,碎梦之刀。”

    一只纤指刺破龟壳,从前到后贯穿龟的心胸。

    龟勉强转过头,看着明月一如三千年前清丽的面容,有着片刻的恍惚。

    三千年,太久了,无数的陈年往事,它一句也不愿再提。

    “幸好陈广是个死宅,没被你骗到手。”龟说。

    龟脑袋一歪,向前倾塌。

    收回手指用手帕擦净,明月仙人取出另一个盛满酒液的玻璃杯,和天台边沿的半杯残酒相碰。

    清脆一响。

    仙人甩甩头,夜风中散开长发,微仰起脸,月色下衣袂飘飘。

    她的身体虽然年轻,但她的心已如死灰。

    风流子弟曾少年,多少老死江湖前。

    至少有一句话龟说对了,夜晚的凉风,很舒服,几乎让人忘却一切烦扰。

    她举杯邀月,脸色酡红,目光迷离。

    “一杯敬死亡。”

    她目光流转,穿破重重魔法阻隔,看向皮兰镇守府的所在。

    “一杯祝健康。”

    饮尽杯中酒,她并拢剑指,横引万千月光环绕周身,炼得剑气如水,剑指一刺,滔滔水月剑气,便呼啸着向皮兰镇守府无尽奔流。

    如一道月光匹练,要将一座皮兰岛刺碎、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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