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犯了大罪,太妃怕是不会饶她的。”

    ……

    距离刑厅最近的一处别院,正是三皇子褚苍所在的墨轩斋。他听到外面传来熙攘的声音,便蹙了眉站起身:“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进来一名侍卫:“回殿下,听说是南安王府开了刑厅。”

    “什么事情?”

    “听说是今日入府的小姐中,有一位打碎了太后赏给太妃的玉镯。”

    “还有这等事?”褚苍有些意外。他忽然又想起之前在温泉池里遇到的那个人,她的身份貌似只是一名丫鬟,不是什么小姐。正不想去管这闲事,那侍卫又道:“好像那位小姐是从林府出来的。”

    “林府?”

    ——我是林府的丫鬟,好不容易才得了机会跟着二少爷来的。

    褚苍的视线朝外面声音传来处望了一眼:“替我易容,我要出去看看。”

    ***

    刑厅,颜丹雪正跪在地上。

    她孤高的挺着背,浑身散发着淡然冷漠的气息,仿佛不惧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南安小王爷站在她的身侧,正在为她求情:“母亲,她一介姑娘若是在南安王府受了刑,送出去后怕是对她影响太大了。到时候不仅是损了她的颜面,更是让她日后无法再抬头做人啊。”

    南安王太妃坐在正前方的椅上,脸上依旧是一副慈祥模样,但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不近人情:“她既做出了这样的事,便该知道后果。”

    “我没有推陆小姐。”

    颜丹雪的声音从跪着的地上传来,她声音冷冷清清,却十分坚定。

    王太妃淡淡瞥了她一眼:“众人所见,你还如何辩解。”

    当时陆素怀跌倒后,便有其他边上的姑娘站出来指证,说颜丹雪出手推了她,这才定了颜丹雪的罪行。

    颜丹雪道:“众人所见是否是真见,众口评说是否是真相?”

    她恭敬的缓缓在地上一跪,然后抬起头:“我颜丹雪在此立言,我从未推过陆姑娘,太妃的玉镯也并非因我而毁。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此生入地狱。”

    她的这句话让整个刑厅的人都震了一震。

    但南安王太妃却无动于衷:“众人所见便是真相,众口指证便是立誓也无法为你开脱。来人,颜丹雪损毁御赐之物,杖则一百。”

    一百?!那绝对会要了颜丹雪的性命!

    邬从霜浑身僵住。她想起前世似乎也曾发生了这件事,但那个时候她和林元晏并未来到刑厅。因为那个时候她颜丹雪漂亮的容貌让她也十分警惕,害怕林元晏会看上她也收她入房,便在茶亭时就找借口称身体不适,硬扯着林元晏提前回了林府。

    回府后才得知南安王府发生了眼前这件事情……后来具体怎么样了,她也没有印象,只知道林府消了颜丹雪的信息,似乎不愿与她扯上关系。

    直到后来三皇子得势,她从旁人口中得知颜丹雪最后是跟了三皇子的。

    三皇子?对了,如果颜丹雪最后跟了三皇子褚苍,那是不是代表褚苍会到刑厅来?!

    邬从霜立刻朝着周围寻找起来,但整个刑厅里站着的人里面却没有一个看上去是三皇子褚苍……她有些担忧,如果褚苍不出现,那颜丹雪这一场杖刑是必受了。

    她有些忍不住伸手扯了一下林元晏的衣摆,低声道:“二少爷,我们……不出面帮一下颜姑娘吗?”

    “不必。”

    林元晏抬手在她掌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刑罚已经开始,有两名小厮走向颜丹雪要将她按在长凳上,颜丹雪却傲然挺立:“我无犯错,绝不跪地。”

    “那就站着受。”南安王太妃冷冷道。

    小厮手中的刑杖已经举起,狠狠打向颜丹雪的后背!

    第一下打入,她整个人“闷哼”一声,因为脚下不稳往前踏了一步,然后再次挺直后背。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每一下都打在她的后背上,声音大到整个厅堂都能听见。厅内的人都被震慑住,他们没想到这个容貌倾城的女子竟如此坚挺。

    她的后背已经渗出了血,鲜血透过衣襟布满全身,连嘴角也因为内伤留下血来,但她仍咬着牙强忍着。

    太残忍了!

    这样似曾相识的场面,仿佛与从前陆后临在林府所受的痛苦重叠,邬从霜紧紧握住了袖下的手掌:“二少爷……再打下去,颜姑娘会受不住的。”

    “玉镯是御赐之物,必须用刑才能抵消颜丹雪犯下的不敬之罪。太妃如果不用刑,颜丹雪就要入牢狱,届时她更九死一生。”许是邬从霜第二次发问触动到了林元晏,他压低声音回答了她。

    “但一百杖刑,就等于要了颜姑娘的命。”

    “别担心,太妃心慈仁厚,她既用了刑,便是要保下颜丹雪,不会让她在府上丧命。”

    林元晏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南安元心软,必定会再为颜丹雪求情。

    但是邬从霜却不知道,她只知道林元晏口中的“心慈仁厚”听起来尖锐又刺耳。

    南安王太妃一心向佛,施粥行善、慈悲济生,功德千万,但她同样也是自私的。她看中相府在朝中的权势,所以无论陆素怀手中的玉镯到底是谁打碎的,她都会算在颜丹雪头上。御赐之物损毁,南安王府同样要背负责任,南安王太妃便以杖刑告知众人,此事是颜丹雪所为。但她需要仁慈的名声,就如同林元晏所说,她会给颜丹雪留一条活路。

    但这活路到底是什么模样,邬从霜却无法想象。此刻她的耳边传来的,仍是杖棍重重击打的声音。

    “砰!”

    地面传来一声闷响,邬从霜猛地抬头,她看到颜丹雪已经跌倒在了地上,几乎奄奄一息,鲜血淌满一地。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命运从来都不是仁慈的。

    像他们这样渺小的存在,对于万事万物来说,就如同刍狗一样普通低贱。

    她身体僵硬的立在原地,杖棍声和压抑声仿佛被无限放大,在她耳边徘徊。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27章 碎玉真相

    邬从霜后退了两步,猛地转头朝刑厅外走去。

    站在原地的林元晏察觉到身后忽然消失的人,他转过身,却只看到一片衣角飘出了正门外。

    邬从霜离开刑厅是想要替颜丹雪找到能够脱罪的证据。她想到刑厅外站着的那些贵族小姐,她们身边都有丫鬟,或许有丫鬟能告诉她当时在碧幽阁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她一直有疑惑,颜丹雪所坐的位置那么远,和陆素怀隔着七八张桌子的距离,怎么会两个人就这么碰上了???

    刚跨出大门来,迎头却撞上了一个要从外面进来的侍卫。邬从霜的脑袋磕到对方的胸膛上,又硬又结实,疼得她额头瞬间红了一圈:“对不起,我没看路。”

    赶紧道了一句歉,她便朝着门外的人群方向走去。

    那“侍卫”还立在原地,他微微挑了一下眉,看着邬从霜离去的背影进入了人群中。

    没错,这个“侍卫”就是易了容来刑厅的三皇子——褚苍。他原是要进刑厅的,但因为被邬从霜这么一撞,方向就朝她看了过去。

    这个女人之前出现在温泉池,现在又在刑厅,如今又匆匆跑出来,准备做什么?

    邬从霜混入了人群中,这些贵族小姐们还在讨论着碧幽阁里发生的事。邬从霜靠近了其中一个丫鬟,故意引她说话:“其实我觉得挺奇怪的,陆小姐怎么会被颜姑娘推倒,她们两个距离不是很远吗?”

    那丫鬟转过头来,瞧见是邬从霜。

    邬从霜之前在碧幽阁被南安小王爷拉出去的事所有人都看见了,也不知道她和小王爷是什么关系,便不敢怠慢,忙闲谈起来:“是陆小姐说要与颜姑娘共奏一曲,便过去请她了。”

    “哦,原是这样。颜姑娘也真是的,她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偏要推了陆小姐。”

    “因为太妃把玉镯赏赐给了陆小姐,颜姑娘容貌绝丽又才情出众,有些不甘心吧。”

    “当时那玉镯碎在地上,所有人都瞧见了吗?”

    “当然啊,那装在盒子里的玉镯一落地,就立刻碎成了末,地上到处都是呢。”

    “装在盒子里?陆小姐没有戴在手上吗?”

    “最开始是戴在手上的。后来不知怎么的,或许是中途陆小姐让身边的丫鬟将玉镯收在了盒子里吧,毕竟是御赐之物,”

    邬从霜听完这丫鬟说的话,觉得似乎并没有什么破绽,御赐之物装在盒子里合情合理,唯一奇怪的是陆素怀为什么要请颜丹雪合奏?

    陆素怀在第一场就弹过一首曲子,虽说也是妙音,但和颜丹雪比起来差远了。这种情况下陆素怀再找颜丹雪合奏,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两个人同时演奏曲子,琴技差的会更容易听出来,陆素怀没这么傻,找颜丹雪自取其辱吧?

    邬从霜皱了皱眉,她想去碧幽阁再找找证据。

    于是她再次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碧幽阁的方向赶去。

    假山后面,三皇子褚苍现了身,他看向邬从霜远去的方向,也抬脚跟了上去。

    碧幽阁,此刻已经人去楼空。

    邬从霜上了二楼来到看台,里面的陈设都还在,茶水糕点都摆在桌上。她先是来到颜丹雪的位置前方,果然在地上看到了一地的碎片,正是玉镯坠地的位置。只是那盒子和玉镯被收起来了,但碎片还留了一些。

    这里应该就是事发地。

    她再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回忆起了之前见过的场景,很然后来到了陆素怀所在的那张桌子旁。

    她在桌子四周查看了一圈,忽然发现一处桌角底下有细碎的碎片。

    邬从霜伸手将其中一粒碎片捡了起来——阳光下,碎片绽放着玉质的光芒,玉色一白一红,这是难得的血白玉。

    血白双彩玉镯!

    这就是南安王太妃赏给陆素怀的玉镯!

    但这里怎么会有玉镯的碎片?难道……

    邬从霜脑海猛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血白双彩玉镯其实是在这里最先打破的?!陆素怀不小心打破了御赐之物,因害怕就想把责任推到了颜丹雪身上。

    所以陆素怀故意制造了机会接近颜丹雪,明明两个人琴技相差甚远也要邀请她!

    得把此事告诉林元晏,让他阻止杖刑!

    邬从霜立刻将碎片放回原处,起身走下楼去。怎料却在楼梯转向口遇到了之前在刑厅门外撞到的“侍卫”。

    这“侍卫”身躯挺拔如松,浑身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气势,让邬从霜不免倒退了两步,差点摔下楼去。幸好被他伸手一把拉住,才将她拉了回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侍卫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深沉低哑,好似在深海之下涌动的暗流。

    “我在调查玉镯被损坏一事。”邬从霜道,她以为这人是南安王府的侍卫,便没有遮掩,“御赐之物不是颜姑娘打碎的,而是另有其人。”

    易容成侍卫的褚苍微微挑了一下眉:“哦?那是谁打碎的?”

    “是相府之女陆素怀。”

    “你有证据?”

    “陆素怀的桌子底下有玉镯的碎片,虽然被清理过,但还残留着一些细碎的。那就是证据。”

    “那或许是她收起玉镯之后携带在身上,散落在桌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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