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太子发了话,她也不好回绝,便行礼道谢,跟着他们进了雅间。

    另一间也没闲着,跟着来的随从们都去那边,算是主子的赏赐,只留下了亲近人伺候。

    阮瑶原本也是习惯于站在赵弘身边,就像是在宫中那般,可这次大殿下伸出手,直接拉着她走到了桌前落座,连起身的机会都没给她。

    男人的手也大大方方的与她十指紧扣。

    阮瑶早已习惯了这般亲近,倒不觉得什么,因为怀里抱着宿四郎,她乐得与赵弘靠近些,也让宿韫能与赵弘说说话。

    宿大姑娘默默地在一旁落座,努力不去看两人紧扣的手。

    她突然觉得,传言有时候还是能信一下的。

    这俩人,好像和清白如水渐行渐远了。

    就在这时,堂倌端了茶水进来,并且送来了几份单子。

    其中有关于接下去要上演的百戏剧目,另有两份上面写着的都是各种佳肴。

    堂倌嘴皮子也利落,脆声道:“几位客官,咱们园子只供茶汤瓜子儿,但要是客官想要用些便饭,自可吩咐小的,这单子便是隔壁朗香居的,客官们点好后自会有人送来。”说着,他笑着将菜单给了赵弘,“郎君请。”

    大殿下把菜单直接递给了阮瑶:“瑶瑶喜欢什么?”

    阮瑶对吃算不得热衷,随手将宿韫换了个姿势,让他坐在腿上,阮女官低头问他:“小郎君想吃什么?”

    宿韫眨眨眼,扭头,直勾勾的盯着被赵弘放在桌上的油纸袋:“糖葫芦!”

    宿大姑娘一听这话就像开口阻拦。

    倒不是怕小弟跟太子要吃的会让太子责罚,毕竟之前在东明宫时,宿韫也没少吃太子殿下的东西,这会儿也不至于因为此时就闹他。

    只是宿大姑娘记得,出门时娘亲陈氏再三叮嘱,宿韫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正在服药,忌口颇多,酸的东西是要少吃的,山楂更是不能多食。

    不过不等她开口,大殿下便是想也不想就回道:“没有,再想。”

    宿小郎君瘪瘪嘴,心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便道:“吃糕糕。”

    赵弘淡淡道:“成。”

    阮瑶笑而不语。

    对于赵弘护着糖葫芦的举动,她不意外,毕竟自家殿下向来如此,寻常赵弘这般说的时候,阮瑶总会跟他提两句不能护食贪嘴的话,小太子也虚心接受。

    只是下次还敢。

    不过现在是在外头,还有宿家姐弟瞧着,阮女官很给殿下面子的没有说话,只管将菜单又给了宿大姑娘,让她挑拣。

    宿大姑娘到底是个聪慧通透的,现下已经安稳许多,只管笑着与阮瑶凑在一处,给她介绍朗香居的名菜。

    等点完了菜,堂倌便道:“郎君夫人稍后,小的这就去催。”

    一句话,喊得阮瑶愣在当场。

    却也让赵弘嘴角微翘。

    临出宫前,他换了两身衣裳,为的就是现在。

    郎君,夫人。

    听着真是顺耳。

    一旁的宿大姑娘故作不知,好像什么都没听到,阮瑶本可以让他改口,可不知为何没有说话,低头哄着宿韫玩,也挡住了眉眼间的神情。

    赵弘更是直接,虽未言语,却从银袋中摸出了块给了丁卯,使了个眼神。

    丁卯心领神会,等堂倌出门后,他跟出去,叫住了堂倌道:“拿着吧,郎君赏的。”话音未落,便有一锭银放到了堂倌的托盘上。

    有些坠手。

    要知道,刚刚两个雅间也不过是这个数。

    堂倌先是一愣,然后就笑起来,赶忙将银子收好,连声谢赏,扭头小跑着去朗香居传话儿。

    而在不远处,正盯着这边的季二砸吧了下嘴巴,小声念叨:“我最近也缺钱得很。”

    季大没说话,只是端茶瞧他。

    而后就听季二接着道:“大哥,你说我要是也对着阮女官多叫两声夫人,殿下会赏我吗?”

    季大早就习惯了自家弟弟的傻乎乎,现下一片平静:“照着如今殿下与阮女官的关系,你带头戳破,殿下会赏你的。”

    季二脸上有了笑容。

    “赏你一顿板子。”

    季二笑容渐渐消失。

    就在此时,台上便已开锣。

    百戏在大齐向来兴旺,它并没有戏曲话本的缠绵曲折,也没有说书先生的跌宕起伏,可却十分欢快活泼,别管是叠案倒立还是鱼龙曼延,皆是精彩绝伦,孩子也能看得懂的。

    阮瑶之前在老家城里瞧过游历搭台的百戏班子,上一世也见过杂技,这次原本是带了些看热闹的心情来的。

    可能够在京都里赚来偌大园子的百戏班果然与众不同,别管是难度还是排场都远非她之前看到的那些可以比的。

    这让阮瑶看的颇为入迷,渐渐的话也很少说,眼睛只管瞧着台上,跟着拍手或者惊呼。

    一旁的宿大姑娘也差不多,她家教严,向来是不进这些地方的,如今也是瞧得稀罕,没多久便和阮瑶挽手坐在一处,俩人凑在一处,看的有滋有味。

    倒是有些冷落了两位郎君。

    大殿下一开始有些不高兴,可等菜上来,他将朗香居的招牌栗子炒鸡一块块的放到阮瑶碗中,再看着那人一口口吃掉时,赵弘嘴角生出了一抹笑意,似乎找到了乐趣。

    而这般有些明目张胆的亲近却没有被太多人察觉。

    东明宫人早见识过,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宿家的下人嬷嬷这会儿早就恨不得把自己缩紧,生怕招惹了国之储君,头垂得低,无人瞧见。

    加上两个姑娘专注看戏,一个孩童闷头苦吃,最后就剩下了丁卯默默地瞧着一切。

    看着看着,丁卯就别开视线。

    他,特别想媳妇,特别特别想,回头等得了空,他也要去买一份朗香居的栗子炒鸡回家,一口口的喂给媳妇吃。

    而最快吃饱的是宿韫。

    小家伙虽然之前闹着说饿,可他人笑,胃口也不大,没多久便撂了筷子。

    然后便有些不安分的左瞧右看。

    因着百戏正演到精彩处,阮瑶并没发觉宿四郎已经从她腿上滑下去,转而抓住了赵弘的裤腿。

    大殿下也不阻拦,任由小胖墩抓着他的衣裳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待坐到了赵弘怀里,宿四郎昂头看他,声音软糯道:“殿下,下棋吗?”

    大殿下微微挑眉:“下什么棋?”

    “和上次一样,五子棋呀。”

    赵弘猜想应该是小太子与他下过,现下也不拒绝,点了点头道:“好,你想怎么下?”

    宿韫回道:“盲棋。”

    听了这话,大殿下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盲棋,顾名思义就是在眼睛不看棋盘的时候而下的棋。

    寻常下象棋时因为纵横少,棋子也不多,故而盲棋还有得下,可是围棋棋盘纵横十九路,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用盲棋的话非常人所能及。

    赵弘不由得道:“你能记得住?”

    宿四郎君莫名的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记不住?”

    大殿下瞧着他,升起了些兴趣。

    若真的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本事,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人才,总要抓在手里才好。

    这时候宿四郎君瞧出来他意动,便昂着头道:“要是我赢了,”宿韫伸手指了指糖葫芦,“我要吃那个。”

    虽说他对围棋之道钻研不深,可大殿下天资聪颖,记忆过人,跟孩子下五子棋还是能行的,便点头道:“好,孤应你了。”

    可宿韫没有立刻开始,而是道:“殿下赢了要什么?”

    赵弘嘴角微翘,轻声道:“孤若是赢了,你就答应孤一件事。”

    宿韫眼睛干净透亮,不上这人得当:“你先说嘛。”

    “若孤赢了,你便每隔十日给孤送份功课来,可好?”

    宿小郎君偏了偏头。

    他年纪虽小,但是宿侯爷已经开始督促他读书,除非是春节中秋这样的大日子,其他时候,每天都会有先生上门。

    自己的功课天天都做,现在十天交一份,好像不是很难。

    于是宿小郎君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了。”

    赵弘笑了笑,伸手捏了块糕,一分两半,一人一块的吃了,而后便同他下起来。

    盲棋不比寻常,下棋的时候不仅要思量后面的棋路,还要时刻记住前面彼此所下之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直到天色渐暗,百戏表演结束,两人才下满三局。

    太子两胜,便是赢了,而那串糖葫芦他也在宿四郎君的注视下与阮瑶分着吃了。

    不过最后一颗大殿下还是留了下来,在宿大姑娘的解释下,没有给小胖墩吃山楂,只是把外面的糖衣剥给他。

    但仅仅是糖衣,小宿韫都很开心。

    他的理由简单直白:“四儿输了,还能得一口,殿下真是好人。”

    而在宿家姐弟离开后,阮瑶坐到赵弘身边,用宽大斗篷挡着,悄然伸手放在男人腰腹上方,轻轻揉了揉帮他消化,嘴里道:“殿下似乎很喜欢小郎君。”

    赵弘点了点头。

    阮瑶想着,这是好事。

    主角反派要是能走到一处,怕是最能天下太平。

    心里高兴,阮女官声音里就带了笑意:“小郎君看上去也甚是喜欢殿下。”

    大殿下则是放松身体任由阮瑶动作,嘴里轻声道:“希望过些日子,他做了功课,还能如此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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