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水渠边的时候,竹竿被人撞了一下,失了重心,摔进了水渠,那个水渠非常深,足有一米半高,而且是秋天,沟渠里也没有水,赵明月掉了下去,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她当时就血流不止,孩子没了,还差点连命都搭上了,送去县城医院抢救才化险为夷,养了好几年才恢复元气。

    撞她的那个人就是成永刚刚进门不久的弟媳妇,汪秋兰。汪秋兰和她是同一个村的,据说一直疯狂暗恋成永刚,做梦都想要嫁给成永刚,但是成永刚不喜欢她,不肯娶,汪秋兰就想办法嫁给了成永刚的弟弟成永强。汪秋兰对赵明月一直羡慕嫉恨,看见赵明月怀了成永刚的孩子,妒火中烧,便给她来了这么一手。

    出事后,汪秋兰一直都狡辩说她不是故意的,但赵明月知道她是故意的,想要去告汪秋兰。而成家人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怕打官司丢人,就苦苦哀求赵明月不要再追究汪秋兰的责任了,再者当时汪秋兰也怀上了,成永强甚至还跑来跟赵明月下跪了。成永刚也亲自写信回来说,对于这件意外,他非常痛心,但是一家人不要太伤和气了,孩子没有了,以后还会有的。赵明月和着血泪忍气吞声,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和汪秋兰有过半点瓜葛,也对婆家的人好感不起来。

    赵明月也觉得自己还年轻,孩子会有的。几年后,成永刚从部队转业回到县城的一家工厂做了治保主任,赵明月跟着到了县城,夫妻才正式生活在一起。然而孩子并没有如期而至,过了两年,赵明月上医院去检查,被告知再也无法怀孕生孩子。赵明月恨得几乎想去杀了汪秋兰,成永刚也很难过,但他没有提出离婚,赵明月知道他心里也并不好受,夫妻俩就那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赵明月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赚钱上,她胆大心细,有很强的市场敏感度,还有一股子闯劲,生意越做越大,最后成就了一番非常令人艳羡的事业,但是再成功的事业也填补不回来这一份缺失。

    她现在回头想一想,成永刚是个传统的人,一直都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跟自己离婚应该是迟早的事。他最初几年不和自己离婚,大概是因为觉得愧疚,后来不和自己离婚,大概是自己有钱了,不舍得离婚。她自己虽然跟成永刚没多少感情,但是不能生育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完全没心思去离婚,婚姻这东西,对她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没想到这可有可无的东西却成了一把利刃,最终将她杀死。

    她更没有想到,成永刚居然会和汪秋兰私通,生了一个儿子。是了,成永强是个性格懦弱的男人,他和汪秋兰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却不见一个儿子。成家想要孙子传宗接代,为了生儿子想尽了一切办法。赵明月没有回过婆家,但也是听说过的。又过了几年,她听说汪秋兰终于生了个儿子,就是成庆,没想到居然是成永刚的儿子,好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赵明月望着灶眼里红通通的火苗,牙关紧咬,不住冷笑,恨不得将那对狗男女撕碎了来吃肉。

    胡年春抬起头望着女儿:“明月,你笑什么呢?”

    赵明月回过神来,转过脸来看着母亲,笑了一下:“没事,妈。”想那么多做什么,现在那一切都要抹掉了,什么遗憾都还没有来得及发生,自己可以拥有一个崭新的人生,让那对狗男女去死吧。

    锅里的米饭散发出浓浓的香味,还有一股煮红薯的味道,赵明月深深吸了口气:“真香。”

    胡年春说:“明月,你用筷子插一插饭。”

    “诶!”赵明月站起来,将锅边的布条小心地移开,然后揭开沉重的木锅盖,锅里冒出来浓白的水蒸气,赵明月用筷子在饭锅里插了一些孔,这样就不会煮出夹生饭来。

    胡年春又说:“明月,再烧两把就好了。”

    “嗯。”

    赵明月烧好火,然后过来帮母亲择菜,菜是自己家种的苋菜,苗还很细,要一根根摘掉根,赵明月蹲在母亲身边择菜。胡年春说:“搬张小板凳来坐。”

    赵明月摇头:“不用,蹲着没事。”

    胡年春说:“你不是老说头晕吗,别蹲着,来,你坐我的凳子,我去拿。”说着将自己屁股底下的板凳塞到女儿屁股下头,赵明月连忙跳起来:“妈,不用,我自己去。”赵明月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头晕,这是贫血的表现,这症状她都有多少年没出现了,都忘了自己曾经贫过血了。

    胡年春看着女儿用手扶着额头:“是不是又头晕了?”

    赵明月朝母亲笑了一下:“起得太急了,我以后注意点,没事。”

    “等这几只母鸡下蛋了,我给你酿点糯米酒,每天给你酒糟冲鸡蛋喝,听说特别补血。”

    赵明月摇摇头:“不用,妈,没那么娇贵。”家里的鸡蛋那全都要省下换油盐的,谁舍得自己吃啊。

    第四章 家人

    母女俩正在屋里择菜,听见外面有人说话:“顺生在吗?”

    胡年春答:“哪个?主任啊。他不在家,还没回来,有什么事?”

    那人走进屋来,边走边说:“今天晚上大队开会,一定要准时出席。”话说得还很官腔。

    “开什么会?”胡年春迎了出去。

    那人并没有停下来,径直走到厨房门口,看了一眼坐在小板凳上的赵明月,说:“商量一下茶山怎么处理。”

    “哦,知道了,我让老头子过去。”

    赵明月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冲着她笑了一下,露出一颗亮闪闪的大金牙:“明月在家啊?”

    赵明月想了一下,这人可不是他们村的主任,名叫赵金云的么,她面无表情地打了声招呼:“主任叔。”

    赵金云笑了起来,然后点头:“告诉你爹,一定要记得来啊,不能缺席。”

    胡年春赶紧说:“我知道了。”

    赵金云转过身,背着手走了。胡年春压低了声音跟赵明月说:“少跟他说话。”赵明月嗯了一声,知道母亲这话里的意思。她年轻的时候比较单纯,被自己的父母兄长保护得比较好,不知道赵金云原来是个衣冠禽兽,他任职村主任时,利用职权不知道糟蹋过多少个年轻姑娘。后来她嫁了出去,才陆续从别人口中听说起赵金云的事迹,想着自己居然逃过了这个禽兽的魔掌,看来还真不是一般幸运。

    有一种人,总是最善于在最恶劣的局势中把握机会,比如赵金云,这人只念过初小,但是他有一张能说会道、颠倒黑白的嘴,还有一副足够黑的心肠。运动伊始,他便进了革委会,通过揭发其他人获得了区革委会的信任,后来一步步爬上村主任的位置,这个在后世人们根本不顾一屑的芝麻官,但是却掌握着这个时代多少人的前程和命运。他们是时代的小丑,让人恨之入骨却莫可奈何。

    胡年春又跟女儿强调了一句:“听见了没有?”

    “妈,我知道。”赵明月点点头,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赵明月,当年她没吃过亏,现在就更不可能吃亏了,“晚上开会,我也跟着爹一起去看看。”

    胡年春看了一眼女儿:“女孩子家家,去干什么?”

    赵明月不做声,她记得1976年时,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将村里的一整座茶园全都挖掉了,用来改做梯田。他们这里是著名的茶乡,祖祖辈辈都采茶制茶,虽然之前是属于私人的,建国后就成了公有财产,制茶也曾蓬勃发展过一段时间,后来到了□□时期,为了追求粮食产量,不少茶园被清掉,改成了耕地,茶叶生产规模大幅缩水。从那以后就没有恢复过来,到了运动期间,茶叶生产规模更是大幅缩水,他们村的上千亩茶园基本也被荒废掉了。茶园便成了一个废园,除了村里人自己摘点回来炮制茶叶,根本无人去打理问津。

    76年,村里通过了一个决定,将所有的茶树砍掉,连根拔起,修整成梯田,用来种粮食。运动结束后,随着市场经济的复苏,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国内的茶业重新蓬勃发展起来,赵明月最初的生意中,就有贩卖茶业一项。原本在本地茶叶生产中一直走在前列的月亮湾村却失去了先机,经济一直落后于本乡镇的其它村。

    后来赵明月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看见那退耕还林后的茶山坡,简直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村里的经济还是她重新投资茶园之后才慢慢摆脱贫穷的困境。赵明月对这些事印象极为深刻,所以她想尽力挽救一回,使悲剧不再发生。更重要的是,去开会,还能见见那个人,时间太久,她几乎都快忘记那个人年轻时的样子了。

    母女俩弄好饭菜,等了好一会儿,赵顺生和赵明朗才回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胡年春将赵明朗手里的鱼篓接过来,将小鱼倒进木盆里,就要去收拾。

    赵顺生说:“先吃饭,晚点再弄。”

    “你们先吃,我趁着天没黑收拾好,免得点灯。”胡年春头也不抬地说。

    赵明月自从父亲进门来,就一直紧抿着唇,一眨不眨地看着依旧高大健康的父亲,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就要忍不住哭出来。上辈子母亲去世后,赵明月想把父亲接过去跟自己生活,但是父亲以习惯农村生活为由,拒绝了她的提议。其实她知道,父亲是怕她不好做,她嫁到成家,没有一儿半女,却还要赡养老父,成家人会说闲话,所以他坚持独自一个人过活,失了伴的孤雁晚年非常凄凉,年近古稀的老人开始学着洗衣浆衫,煮饭做菜,独自生活了近十年。

    赵顺生洗了手,转过头去看赵明月:“明月今天怎么了?”女儿跟父亲一向最亲近,每次他到家都是第一个奔上来迎接的,今天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赵明月吸吸鼻子,别过脸:“爹,你先吃饭,我去帮娘收拾鱼。”

    赵顺生说:“那我和明朗先去洗个澡,晚点回来一起吃饭。”

    暮□□临,一家人终于坐在一起吃饭了,因为没全黑,为了省油,没有点灯。赵明月习惯了明亮的电灯,还有点不适应这种昏暗,不过胜在年轻,眼力好,就着微弱的光线也吃得津津有味。

    “明月,你怎么光吃红薯,去盛饭啊。”胡年春说。

    赵明月摇头:“我觉得红薯好吃,我喜欢吃这个。”队里每年分的粮食有限,家里总需要掺杂些杂粮才能够吃,每年差不多要吃上几个月的红薯掺米饭,每次吃饭的时候,母亲会自动自觉地吃红薯,尽量将米饭留给父亲和他们吃。赵明月打小就吃腻了红薯,所以后来无论世人怎么宣传红薯是极佳的抗癌食品,她都没怎么提起过兴致,今晚她却觉得红薯的味道格外香甜。

    赵明朗看着妹妹:“明月,今天咋转性了啊,平时谁嫌弃红薯难吃的?”

    赵明月朝着三哥皱了下鼻子:“我今天喜欢吃了不行啊?”

    赵明朗笑:“那行,喜欢吃就帮哥的也吃了吧。”

    赵明月说:“三哥,你的饭也都我帮你吃了吧。”

    “你这个鬼丫头!”

    赵明朗只比赵明月大了三岁,与她感情最为亲厚,从小她就是三哥的小尾巴。这一切都等到他们各自结婚,中间多了另外两个人,夹了另外两个家庭,三嫂又是个特别精明的人,喜欢占小便宜,这才慢慢疏远起来。尤其是赵明月自己没有生育,却又家大业大,她将几个兄长的子女都安排在自己的公司做事,但是这些人并不肯踏踏实实做事,而是都削尖了脑袋在捞钱,算计着继承权,不遗余力地互相使绊子挣表现。

    赵明月很为这些侄儿侄女们头痛,但是却没有办法,中国的企业多少都存在这样的问题,更何况她确实没有一个明确的继承人。一谈钱就伤感情,她和几个兄长之间的感情也是这么淡薄下来的。

    赵明月更喜欢这种一无所有但是一家人却和和美美的生活,人们处于艰难困苦的时候,感情会显得特别浓,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隔膜。世人常常说“同患难,共富贵”,事实上,多数时候,只有患难可以共,富贵一旦来临,大家便各怀心思,忙于算计,之前那种同舟共济齐心协力的状态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爹,一会儿大队开会,我也想跟着去看看。”赵明月说。

    赵顺生说:“去就去呗。”赵顺生并不重男轻女,他甚至有点重女轻男,毕竟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他的思想是很开明的,所以赵明月一直上学上到初中毕业。这时候读高中都是靠推荐的,每个大队只有两个名额,赵明月家成分不算好,尽管成绩很好,也轮不上她上高中,就只能回家务农了。

    “谢谢爹!”赵明月笑得甜甜的。

    第五章 再见

    吃完饭,天已经全黑下来了。赵顺生抽了一袋烟,这才出门,赵明月提着马灯跟在后面给她爹照路。赵明朗本来不打算去的,看见爹和妹妹出门,也跟着一起去了,开会一般每家去一个代表,赵顺生去就可以了,但是今天赵明月跟着去了,赵明朗为了保证妹妹的安全,便也去了。

    月亮湾大队是由五个生产小组组成的,共有两百多户,一千二百余人口,是一个比较大的自然村。开会的地点是村子中心的大队院子,平时大队所有的大事都集中在这里举行,包括开会、分粮、放电影等。

    朦胧的夜色下,院场中央点着一堆篝火,赵明月看了看大队的院子,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品字形的三座房子,中间是大队办公室,东边是知青们的宿舍,西边是大队的仓库。墙上用白色的石灰刷着这个年代特有的标语“将无产阶级革命进行到底”、“ 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知青们住的那排房子上则刷着“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

    赵明月看了一眼知青的住房,将目光收回到会场上,院子里已经摆上了板凳,大家正陆陆续续到场就坐,赵明月跟着她爹坐下了。她明亮的大眼睛扫视了一下主席台,主席台其实就是办公室的走廊,比院场稍高一点,摆上两张条桌,就是主席台了。

    那儿亮着一盏马灯,只有一个人在台上就坐,赵明月看着那个低头写东西的身影,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死命地看着,仿佛要确认是不是在梦中,她的食指曲起来,无意识地伸到嘴前,用牙齿咬住了,生怕自己的情绪失控。她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他,还是这么年轻的他。

    赵金云这时拿着一个白色的搪瓷杯子过来了,身上披着一件的确卡中山装,戴着一顶黄军帽,把个领导派头学得十足十,他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又揭开杯盖,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始说话:“喂,大家都到齐了吧?到齐了,就开始开会。”

    一直坐着的年轻人将黑色的钢笔套上笔帽,抬起头来环视了一下整个会场,眼神明亮,一句话也没说。赵明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幸亏天色昏暗,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么直接大胆的眼神。

    她没留意到赵金云前头说了些什么,最后听见他说:“……我们村的粮食产量具体情况让沈书记跟大家汇报一下。”

    他旁边的年轻人轻咳了一声,然后开始说:“是这样的,我们月亮湾大队的总人口是一千二百二十一人,粮食总产量是四十五万九千零九十六斤,人均粮食产量是三百七十六斤,这其中还包括了上交粮在内。”

    赵金云接过话头:“沈旭跃同志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村的人均产粮是三百七十六斤,但是分摊到各人头上,还不到这个数目,大部分人家里粮食不够吃。粮食为什么这么少,这原因是什么,想必大家都知道,那就是我们村的耕地面积太少,所以,我们要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怎么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那就应该扩大耕地面积。我们村委会通过商议,提议将茶园在今年内彻底清除干净,修建成梯田,以提高粮食产量。”

    这个提议一说,场下的人全都交头接耳起来。本来茶叶是他们月亮湾甚至整个县的主产,大|跃|进时期,接到上级通知,要尽一切可能提高粮食产量,减少茶叶产量,于是很多产茶大村将茶园铲除,改为耕地。当时月亮湾的村主任和支书认为这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东西,不能全都清掉,竭尽全力保留下了最大的一片茶山,并争取到每年为公家提供茶叶的份额,茶园才得以保存下来。

    运动期间,整个茶叶需求量减少,月亮湾的茶叶量产额也被削减。没有了茶叶收入,人们的生活全都依赖粮食,生活才日益困顿起来。走马上任两年的赵金云便将目光投向了茶山,他想铲除茶园,以此换取粮食产量,以表现他的政绩。

    沈旭跃说:“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踊跃发言,这个决定虽然在村委会表决过了,但是我们依旧要集思广益,集合大家的意见和智慧,看看有没有更合理的办法。”

    大部分处于当时代的人,都会受到时代的局限,填饱肚子才是首要任务,当然不会考虑到持续发展的重要性,更不会提前预知到,运动马上就要结束,再过几年,就会分田产到户,到时候人们愁的不是填肚子,而是缺钱花的问题了。

    赵明月当然知道这个事情这样处理不行,铲掉茶园,这两年内可能让人们能够多分一口口粮,但是再过几年,那就是他们村贫穷的根源了,因为世事从来都是破坏容易再立难。田产一分,人心一散,到时候谁还有那个号召力和财力物力,拉着大家将茶园重新再建起来呢。

    但是赵明月也知道,这事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得私下里各个攻破,赵明月活了半辈子,深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不会在这个说一句都可能落下罪名的年代,站出来傻乎乎地说她反对。她反对有什么用,一个丫头片子,别人只会当她爱出风头罢了。

    好在在场的并非所有人都同意这个意见,人们对茶园的感情要比赵金云对茶园的感情深厚得多,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茶园、采茶、制茶的工艺,就要随着茶园的铲除而消失,大家还是有些不舍的,尽管目前茶园给他们带来的效益并不那么好。

    当晚,还是有不少老人表态,不太赞同这个决定,倒是年轻人赞同的比较多,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受过茶园的益处,对茶园也没什么感情,而是觉得,茶园的存在,一直在让他们饿肚子。

    因为反对的声音比较多,这天晚上的会议还是没什么结果,说是还要再议。

    散了会,赵明月跟赵明朗说:“哥,我还有点话想跟沈书记说,你陪我去吧。”

    赵明朗有些意外地看着妹妹:“你找书记干嘛?”沈旭跃虽然年轻,才24岁的年纪,但是已经做了两年村支书了,人长得俊,个子又高,待人又非常谦逊有礼,还是个下放来的知青,村里爱慕他的姑娘如过江之鲫,难不成妹妹也喜欢他了?

    “你陪我去就得了。”赵明月拉着赵明朗的胳膊,跟她爹说,“爹,马灯给你,你先回去成不?我跟三哥晚点回来。”

    赵顺生看着女儿:“明月,你找支书啥事呢,这大晚上的。”一个没结婚和大姑娘和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子,让人看了说闲话。

    赵明月说:“是正事。有我哥陪着呢,没事的爹,放心吧。”

    赵顺生拗不过女儿,只好先回去了。

    村民渐渐散去,只有主席台前的几个村干部还没有离去,赵明月并不急着过去,想等赵金云走了再去。结果赵金云发现了他们兄妹:“呀,这不是顺生家的明朗和明月兄妹吗,你们怎么还没走?”

    沈旭跃抬起头,朝赵明月看过来,篝火已经暗淡,人的长相看不清楚,沈旭跃只看到了两道身影,一道壮实,一道窈窕。

    赵明月只好走过来:“我有点事想找沈书记说。”说完朝着沈旭跃腼腆地笑了一下。

    赵金云转过身看了一眼沈旭跃,然后打着哈哈笑:“你们年轻人有事去聊,我先走了。”临走的时候,目光还在赵明月脸上和身上流转了一遍,赵明月只觉得那目光跟毒蛇一样,让人浑身不自在。赵明朗将她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

    沈旭跃将已收好的笔和本子放下了,然后坐下来,抬起头看着赵明月:“有事吗?”

    赵明月看着脸上挂着微笑的沈旭跃,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沈书记,我想问问你对将茶园改为梯田的看法,你也觉得应该铲除来做耕地吗?”

    沈旭跃有些意外地看着赵明月,这个女孩他是认识的,但是他们却从未打过交道,第一次留心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名字有一个月字,跟自己的名字谐音,他沉吟了一下:“这几年县里分配下来的茶叶任务很少,收入很低,整个茶园几乎都闲置了,导致这两年大家分摊的收入也少了。”

    “我知道这个原因,我想知道沈书记觉得该不该改呢?”赵明月看着沈旭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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