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在这里。从你布局诱我去抢尸,我就知道我输了,彻底的输了。”宋青山坦然无惧的望着,在晨光中徐徐朝自己逼近过来的两道身影,淡淡笑开:“顾局,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顾旭之也笑,眸中的狠戾和坚毅丝毫不减。

    宋青山不再说话,而是吩咐手下给宋悦挖墓穴。金色的太阳已经慢慢爬到他头顶的位置,明亮而刺眼的光线,将他手中银白的骨灰盒,照得异常华美。

    宋悦喜欢白色,所以他给挑的寿材都是全白的。他怕她不开心,怕她嫌弃自己的品味不好,怕到整颗心里,全是宋悦的一颦一笑。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没有心,竟不知自己的心不知不觉中,早落在宋悦身上,只是不自知。

    蒋牧尘隔着一定的距离,眸色淡淡的望着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纠葛和仇恨太多,面对面时方觉,说什么都是徒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宋青山求死的愿望,比求生更强烈,他不是感觉不出来。

    不论他是否爱过宋悦,但宋悦是为了他才死的。而养育了他的宋家,也因为他受到牵连,宋延望降职之后申请内退,高宛如一夜苍老,如今又要面对宋悦的离开,种种打击,若还不能唤醒他的内心,那只能说明他不是人!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铁锹铲入土中发出的沙沙声。

    宋青山沉默良久,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我买的是夫妻墓,希望我死后,你能将我和悦儿合葬。”

    “我不会答应,宋悦在天有灵也不会喜欢,和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在一起。”蒋牧尘毫不犹豫的拒绝他:“你冷眼看着她被赵子敬带走,看着她被王若风玩弄的时候,怎么没有良心发现。”

    “是啊……我怎么没有发现?我怎么就没没有发现呢……”宋青山呢喃着自问自答,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悲戚如兽嚎,乘着不断刮过的刺骨寒风,飘出去很远,整个山谷似乎都依稀能听见回声。

    蒋牧尘抿唇,揣在外套口袋里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枪。

    顾旭之听着那笑声渗人,禁不住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宋青山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自顾笑着,笑着笑着双眼便像漏了底的水桶,泪水放纵地朝外淌。嘴里再度呢喃念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先生,挖好了。”保镖绷着神经,戒备的望了一眼蒋牧尘和顾旭之。

    宋青山的声音戛然而止,颤抖着将宋悦的骨灰放入墓穴。可是轮椅高,而他仅有一条手臂,根本无法做到轻拿轻放。犹豫中,他招手将保镖叫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宋悦的骨灰递过去,轻声道:“帮我放好吧,若我死了,你们不要反抗,否则会把牢底坐穿。”

    “先生,我们听从您的安排,您死我们也不会独活。”保镖是宋青山从下就偷偷收养的流浪儿,对他言听计从。

    “能活着为什么要死,你的父母兴许还在人世也不一定。”宋青山忽然觉得自己的开解,苍白而无力。

    放置好宋悦的骨灰,他接过保镖捧起来的土,一点点机械地撒到精致的白色骨灰盒上。等着保镖将整只盒子盖好,又立好了他亲手书写的墓碑,旋即将他们喝退。

    “蒋牧尘,我最后还有一件事要求你。”宋青山转过身,面对面的看着他:“这几个跟着我的人,都是孤儿,所有杀人的事都和他们没有关系,请你放了他们。”

    “有没有犯罪,我说了不算,一切以华夏的法律为准绳。”蒋牧尘喜怒不辨的望着他,徐徐抽出手。

    宋青山扯了扯唇角,背过身去,慢慢控制轮椅退到宋悦的墓穴下方,然后扯开身上炸弹的保险。

    蒋牧尘的手指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姿势,下意识带出枪曲起手臂遮住眼睛。轰隆隆的巨响过后,宋青山所在的位置被炸出好大一个坑,周围的墓碑上和雪地上,到处是零碎的身体组织。他默默背过身,忍着干呕的感觉,拉起顾旭之往山下退去。

    突然,墓园的另一面传来几声细微的响动,蒋牧尘陡然一惊,顾旭之返身朝他扑来,他倒地的刹那,手中的扳机亦同时扣下,朝着枪声发出的地方,连开三枪。

    “砰砰砰”嘹亮密集的枪声,很快响遍了整个墓园。埋伏周围的特警,找好隐蔽的地方,和对方激烈交火。

    蒋牧尘看了看顾旭之,骂道:“你特么有病是吧!知道危险来了还躲开。”

    “就是我死了也不能让你死,我不会让云裳伤心!”顾旭之一身冷汗,刚才的子弹是擦着头顶飞过去的,若不是自己反应及时,蒋牧尘今天就交代在这了。

    蒋牧尘狠狠的瞪着他,突然毫无预兆的朝他的脸挥出一拳:“谁都不许死!”

    顾旭之嘿嘿的笑起来,挨打了也没反抗。数秒后,两人都冷静下来,猫着腰避开流弹往墓园下方跑。来的人不是宋青山的,反而有点像是王若菲带出来的杀手。

    两人的速度极快,齐膝深的雪地里,很快出现两道凌乱的脚步。王若菲没能一枪干掉蒋牧尘,也没伤到顾旭之,自己的手臂反而被蒋牧尘的枪射中,又惊又气的带着自己的手下且打且退。

    蒋牧尘和顾旭之紧追不放,另外几处埋伏点的特警也渐渐围拢过来,使得枪声更加密集。

    “果然是王若菲,她居然要亲自出手,看起来我们俩的命还是比较值钱的。”顾旭之嘀咕一句,抬手瞄准,藏在墓碑后的杀手立即一枪爆头。

    追出好远,王若菲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不知人躲到何处。蒋牧尘边小跑追上去,边呼叫秦湘雅:“师姐看看王若菲逃到了哪里。”

    “正北,77,221,距离她放车的地方还有三十米,别让她溜掉。”秦湘雅语气凌厉:“刚才信号又被屏幕了,你们要注意安全。”

    “好!”蒋牧尘应了一声,迅速朝着所说的坐标移动过去。

    “翠华山只有一条进出的路,出口那里也安排了特警把守,除非插了翅膀,否则别想逃。”顾旭之追上他,心情郁闷的不行。居然被个女人给算计,还差点结果了他的小命,说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两人追出一段距离,果然见王若菲带着手下回到车上,似乎并不在意守在出口处的特警。蒋牧尘几不可见的蹙起剑眉,举起枪对着车窗又是三枪。

    驾驶座上的司机当即毙命。藏身后座的王若菲银牙暗咬,迅速拖开司机的尸体,自己坐到驾驶座上,打火发动引擎,之后一路加速。

    守在路口埋伏的特警早已收到命令,因此没等车子靠近,又是连放数枪。王若菲的肩头再次被子弹射穿,仍咬着牙横冲过去,一路往市区内加速行驶。

    蒋牧尘和顾旭之从山上下来,发现工作室那边的信号依旧不稳定,心中担心王若菲会派杀手趁机突袭,因此只好通知沈北和国安八局的代局长,过来清理现场,两人上车赶回市区。

    车子行驶到半路,两人耳边同时传来秦湘雅的声音:“信号的问题解决了,我怎么觉得我们得买个军用卫星用,现在这个太坑爹了,宋青山的情况怎么样。”

    “粉身碎骨。”顾旭之答的意简言骇:“军用卫星能买,岂不是大把人买。”

    秦湘雅的嘴角抽了抽:“开玩笑而已,对了早上追踪王若菲的手下时,进了西山之后信号中断,因此跟丢了。”

    “王若菲身上中了两枪,估计会太平好长一阵子。”顾旭之舒坦的靠到椅背上,随手打开车载音乐。

    转瞬,车厢里便响起轻缓动听的古琴曲。顾旭之挑眉,意味深长的斜过眼去看蒋牧尘:“你喜欢这个?”

    “云裳喜欢。”蒋牧尘说完,耳边立即响起秦湘雅不怀好意的大笑。

    顾旭之脸色讪讪,恼火的摘了耳机。秦湘雅笑了一阵,语气轻松的切断语音。

    此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只是天空灰蒙蒙的,根本没有晴天的感觉。

    王若菲极力控制在肩膀上传来的痛感,一路加速,从西山脚下的岔道,朝着屏云寺的方向疾驰。从昨天半夜,她就带着人守在翠华山墓园,原计划等宋青山和蒋牧尘拼个你死我活,她再出手将两人都杀了,自己拿着病毒原液和中情局交易。

    奈何天算不如人算,宋青山居然毫无反抗的选择自杀,而且还是非常极端的方式。她忍无可忍,依旧对蒋牧尘下手。可惜她事先对顾旭之估计不足,导致一击失败,自己反倒受了伤。

    顾旭之升任八局局长4年,平时没见他怎么出任务,大多数时候就是在后台指挥,或者开开会批批文件。没料到身手居然和蒋牧尘不相上下,她倒是小看了他。

    咬牙拼着一口气回到杀手训练基地,王若菲疼的差点连连踩刹车的力气都没有。幸好在路上她就通知过基地的医生,打开车门,她艰难地挪着身子下去,眼前一黑边晕过了过去。

    已经冲到车边的医生见状,立即将她抱回她的房间,小心放到房中的手工地摊上,跟着打开工具箱替她清创止血。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昏睡着的许振霆。他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皮,见王若菲伤的不轻,唇角下意识扬起。善恶到头终有报,原来她也会有如此下场。

    动了动手脚,还好还有些力气。一想到养母养父都是死在她的手下,许振霆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闭上眼,他立即调动所有的神经,思考如何脱逃的办法。

    被王若菲带到这里,已经过去两天。由于来的路上他被击昏,因此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白天听不见任何车辆的声音,除了旁边似乎住着她的手下外,也没有外人或者路人发出的丁点动静。

    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想要出逃简直难上加难。毕竟这里是她口中的基地,所有人皆听命于她,怕是才出了这个屋子,他的小命也没了。

    正想得出神,忽听那医生在打电话,说是王若菲的伤势非常严重,必须立刻手术取出子弹,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对方也不知说了什么,医生一个劲点头。

    通话持续的时间不长,那医生挂断电话后,意外发现了房中的许振霆。他不敢置信的走到床边,伸手试了下鼻息。

    “我还没死,不过也快了。”许振霆虚弱出声,他的话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不过也是事实。从前天晚上,王若菲折腾了他一夜,昨天一天他一口水都没喝过,更别说是吃饭。

    医生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忽然心生恻隐的去倒了杯水过来:“你先喝些水,我不能救你。”

    许振霆侧眸望一眼昏迷的王若菲,艰难点头,跟着牛饮一般将整杯水都喝完。医生看着他喝完,拿走了杯子,沉默坐到沙发上等待。

    王家有自己的私人医院,且不管王若菲的伤是怎么来的,都断然不会让她就这么死去。耐心等了将近十分钟后,基地开进来一辆房车,还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王若谷从车上下来,径自进了王若菲的房间,两名护士模样的男人随着他进去,将王若菲抬上担架,很快出了屋,进入房车内部。

    “她怎么受的伤?”王若谷就站在门边上,说话时,目光却阴鸷的盯着床上的许振霆。

    “我也不知道,接到她电话时,只说是枪伤,让我准备好给她止血取子弹。”医生恭敬的站着回话,余光也望向许振霆。

    “好了,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王若谷拧着眉,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许振霆,转头离开。

    医生不敢在房内久待,收拾了自己的工具也跟着出去。

    王若谷回到车上,他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得知王若菲居然去刺杀蒋牧尘,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

    不知死活的东西!能避开宋青山,直接将病毒原液交易出去,就已经是稳赢,也不知道她发的什么神经,居然想杀蒋牧尘。若真的那么好杀,他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伸手从储物箱摸出香烟和打火机,他抽出一支含到嘴里,打火点着。很快,青白的烟雾随着薄唇的张合,很快萦绕车厢。

    这时,基地的一名杀手过来敲窗,脸上写满了为难。他将车窗全部降下,淡淡的问:“什么事?”

    “大少,小姐今天早上抓了一个女人过来,我不知道怎么安排。”那杀手恭敬垂首:“小姐说一定要将她带回来。”

    “既然是她让你们带回来,随你们处置了,正好省得你们去外面找。”王若谷不关心被带回来的人是谁,凡是王若菲想要的人,必定是能用之人。只是在那之前,必须学会绝对的服从。

    “谢谢大少。”那杀手喜不自胜的应了声,脚步轻快的往营房走去。

    王若谷盯着他的背影,喜怒不辨的吐出一口浓烟。

    房车中的手术还在继续,王若谷见时间已经中午,交代基地的副官守好周围,自己驾车返回西山。

    营房内,薛素素面如死灰的望着眼前的四个男人,目露惊恐的缩到墙角。自从被宋青山软禁,她极度的渴望有一天能够重获自由。这两天她发现宋青山因为宋悦的死,忽然间变得神经兮兮的,便动了心思。

    凌晨3点的时候,她听到宋青山带人离开的声音,立即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本以为一定能逃掉,谁知根本打不开入户门的密码锁。

    就在她绝望不已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打开,跟着那些人不由分说的将她带到了这里。宋青山虽然脾气暴虐,却也不像李君铭那般对她百般羞辱,再看眼前的这群饿狼,她忽然生出想死的冲动。

    “你们是谁?”薛素素眼看自己逃无可逃,吓得闭上了眼睛,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我们都是你相好的啊……”刚才去问话的杀手,说着就伸手捏住她的脚踝,大力的将她整个人从墙角里拽了出来,狞笑道:“小姐给我们找的果然是货色,兄弟们我先来了。”

    薛素素木然的看着他宽衣解带,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们小姐是谁?”她心里打定主意,若是简云裳派人这么对她,她就是豁出去也要留着命,将简云裳碎尸万段。

    “你这种人不配问我们小姐是谁。”那杀手说着,大手用力一拽,猛的将她身上的衣物扯了下来。

    薛素素听着他轻蔑的口气,反而没了寻死的念头,主动坐起来伸手将他的头抱住:“何必这么粗鲁?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

    那杀手愕然,眸中闪过一抹警惕的光,忽然一言不发的将她压到身下。

    片刻的功夫,营房内便不断传出,各种令人面红耳热的声音。薛素素面无表情的任由他们摆弄,胸中恨意蔓延。有了李君铭对她的羞辱在前,今天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距离营房不远的主屋中,许振霆也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动静。他倏然睁开眼,胸口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毁。按照王若菲的思维,不管被抓来的人是谁,这个人必定和简云裳有着莫大的联系!

    同是女人,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冷血,手段如此下作!

    然而再恨,他也终究是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被抓来的女孩到底是谁。简云裳最好的两个朋友,一个墨珍,一个箫碧岚,她们都不是普通人,就是给王若菲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对这两个动手。

    剩下的就是简云裳公司里的人,莫非是她的助理汤燕玲!许振霆越想越觉得王若菲可恶,恨不得立刻跳出去,让她死在手术台上。

    萦绕耳边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屋里屋外再度变得静悄悄的。就在许振霆以为这一天又要在寂静中消磨过去,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躺在推床上的王若菲被人抬了进来,随行的是刚才给他水喝的医生,还有王若菲的几名手下。许振霆双目喷火的望着依旧昏迷的女人,双手本能的紧紧攥成拳头。

    “去把床上的人移到椅子上,小姐手术刚结束,需要卧床休息。”医生看都不看许振霆一眼,镇定自若的指挥那几个手下:“绳子捆结实了,这个人对小姐来说很重要。”

    几名手下点头,立即训练有素的走过去,将许振霆手脚上的手铐打开,跟着换了手铐,又拿来绳索将他绑到一旁的椅子上。

    许振霆咬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将王若菲放到床上,然后给她挂上血袋。

    居然还没死,老天真是不开眼!他恨恨咒骂,并悄悄活动着略显酸麻的手脚。被捆在床上几十个小时,他的手脚还有知觉已经是奇迹。

    片刻之后,医生安顿好昏迷的王若菲,带着一行人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许振霆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一丝的力气。这个意外的认知,令他的大脑再次快速转动。没有体力,他照旧跑不掉,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趁着王若菲受伤,他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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