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努力改变,让自己的渴望实现,满意了自然不会想不开。”余默嘴上这样劝着,却知道要做到这一点极难。

    “再努力都实现不了呢?”

    “那就是你想要的太多了。”

    穆湦一口酒灌了下去,望着余默,默默的回味着那一句话。

    月白色广袖高腰纱衣,余三娘这个人,好似与别人有些不同。

    “奢求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这其实是苦难之源。”余默有些意有所指。

    穆湦脸沉了下去,带些嘲讽的道:“所以你就努力到了我面前?我怎么不记得,《道德经》与《南华经》里,有这样高深的道理?”余默信道读经书,穆湦也是知道的。

    余默低下头舔了一下酒杯里的酒,并不回答穆湦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太没风度,不禁有些气闷。

    “哦,我记起来了,碧天的名字不是很好,我想改掉,来问一下殿下的意思。”余默换了话题。碧天与清晓,都是穆湦起的名字。这人吧,因为爱好诗文,所以府里的人,名字都很诗意,带着或浅或深的意境,细思起来都有些味道。

    “你随意!”穆湦看余默突然就转了话题,心情就有些不好,也不跟余默在这种小事上计较。说完后,却不知什么原因,又问道:“想换成什么名字?”

    “我觉得湛天比碧天更贴切一些,想换成这个。”余默放下酒杯,笑道。

    穆湦一怔,脸色微变,语气不自觉的就有了些严厉:“碧字的意思虽多指青绿色,可用在海天之上就为蓝色,是最贴切不过的了!你觉得一个娘子,叫湛天会很好听吗?”

    余默不高兴的抿直了嘴,敛了脸上的笑道:“还是殿下想的周到,我多事了,您歇着吧。”给你一寸阳光你就灿烂,当我不会生气?

    说完余默起身就走。

    穆湦一怔,没有想到余默竟会生气,再一想,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实在不好。实在是她犯了忌讳,换什么天不好,换成个湛天,要是让皇兄或是别人听到了,还以为自己有点什么用意!

    余默这下子彻底知道湛字所代表的意思在穆家是个忌讳了。

    晚上的时候,穆湦过来时,余默找了个机会问他:“我上次给你的那个对子,你对出来了没有?”下午的时候他不高兴,问了怕也是不好好说。

    穆湦这样才想起那件事,他当时出的是“画上道士岛上画”,余大娘对的是“学字纸上稚子学”。虽然后“子”字与“字”字不同音,但合韵着,勉强也算对上了。然尔等他再写一副过去时,立时就回了两个过来。

    一个是“童锁门上门锁童”,一个是“教唆索锁缩琐教”。第一个是完全的回环式,正读反读皆可,意思都一样,第二个虽说反读时只是音相似,可这种一音六字七意的,他一时也对不上来。这两个可是要比自己高明的多了,一看之下,他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别人最初给的不过是个不中意的,只是不想与自己有太多的纠缠,所以才避才于自己。

    立时就被打击了,觉得自己做这种事太过无聊,所以就再也未传纸条过去。

    “你那三个对子,是一起对出来的吧?”穆湦刚脱下外衣,拿在手里,试探着问。

    “也就那几天想的,也算得上是同一时想的吧。”余默应着,心里不觉奇怪。看穆湦的样子,好像并没有误会,知道是自己对上来的啊。难道,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

    穆湦心下立时就不好了!

    果然是自己猜想的那个样子,那对子是一起对出来的。

    这余三娘也好意思说是自己对的,那日诗会,他又不是没见过她的诗,跟她姐姐根本就没法比,她面色疑惑,怕是奇怪自己为何没有戳穿她吧?

    自己向来给人留面子,也不屑于去为难一个女人。

    “话这么多做什么?!”穆湦推了余默一把,就要坐到榻上去。

    余默不防,一□子就向后果仰去,穆湦见状连忙将她胳膊拉住,才止住了她摔倒在榻上。

    穆湦着急下手下的力道没有掌握好,抓疼了余默,她抚摸着自己的胳膊,心下骂道:王八蛋!竟然推自己,怎么以前一点都没有看到他有暴力倾向啊?

    踢了鞋子闷闷的上榻,余默也不再理穆湦。就算你喜欢上余溪能怎么着?十八岁,呵!就不信你高中时暗恋的人到了大学到了大学毕业还会暗恋着!时过境迁,心思早都不知道变到哪里去了,她时间长,三五年耗的起。

    穆湦心下有些歉意,但是又不好意思道歉,就闷闷的上了榻。

    其实想来余三娘没有半分错,是他当初想着以她的才华绝对对不上他的对子,又被他一夸在自己面前充了大,也只能找她姐姐帮忙。既然两人心照不宣,他又何必生气?

    穆湦烦躁的拍了一下头,这个沉闷抑郁的穆三郎,真的不像是自己。

    自从喜欢上余三娘,他真的,变了……

    那个恣意潇洒的穆三,到底何时才能回来?

    挥掌灭了烛光,穆湦在黑夜里苦笑:就算心底里再排斥再不承认,这几个月以来,他也明白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第二日起榻时,穆湦不与余默说话,余默也不与他说。

    过了两天,余默算是看出来了,穆湦同学处于暗恋的苦闷期,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他。

    以前在爱上向天睿之前,她学生时代也暗恋过别人,那个时候啊,觉得自己真是爱惨了对方,为他死都值得了,然后突然有一天才惊觉:那人也不过如此!那时才晃然,他们其实并不合适,自己所以为的爱,其实不过是一种迷恋。

    她是过来人她明白,可是穆湦不明白。想要说服他是不可能的,这种状况时间一到自己就走出来了,可是你处在里边时,那真的是倔强到什么理智都没有,固执到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反正穆湦才十八岁,离成亲还有两年。

    然后不过四天,余默就为自己的乌鸦嘴郁闷不已!

    她妈的,谁能告诉她,那个什么阿不花别吉,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ps:余默:心照不宣你妹的!

    这章是欠下的。下午(昨天?)以前的同学突然来了,所以有几个小时没有码字,这章计划着十二点之前就能发出来,结果写到最后,卡在对子那里足足一个多小时,怎么改都不对,最后才弄出了合适的对子出来。

    对一起,发的这么晚,第三章正在写。唔,这句话好像也不对,现在这个时间,应该都睡了。

    ☆、第57章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眼前的女子雪肤丽颜,明眸里是隐藏着的渴盼,穆湦一时心跳如鼓,忐忑难安,连看一眼问话的余溪都不敢,只心里悄悄问自己,是不是自己战胜归来,在她眼里自己英姿勃发?

    “有没有?”余溪不放弃的问。

    穆湦只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想开口却不敢,话卡在喉间说不出来,只摇了摇头。

    “这么说,你是没有想要娶的人了?”余溪欣喜的问。

    穆湦觉得不对,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笑容灿烂的脸,有些不在状态之内。

    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怎么会没有,他想娶的,是她……

    余溪却是误会了,有些激动的道:“三郎,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三郎。这个称呼,一时让穆湦晕了头,只是呆呆的点了头。

    “北边草原那边,不是要来和亲么,送来了个什么阿不花别吉,可是我不想要她入宫,二郎也不想要她,你如今战功在身,是咱们大陈国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配她是绰绰有余了,你能不能娶她?”

    穆湦的紧张、忐忑、不安、期待等,全部在这一段话下湮灭了。他只觉当头被泼了一盆凉水,只冷到了心底里深处,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叫他三郞,却也叫皇兄二郎。

    穆湦怔怔的摇头。

    “你就帮帮我么!四郎还小,其它宗室的人血缘远些,草原那边未必同意,算起来皇室里如今没有适婚的人,我只能来求你了!娶谁不是娶么!”余溪苦口婆心的道。

    穆湦本来是坚拒反对的,可是听到后一句“娶谁不是娶”,一时觉得这话真实的残忍。是啊,娶谁不是娶,反正不会娶到她,就算坚持了两年五年,却不可能一直空着正妃的位子,还不如帮她一次。

    这是她第一次求自己啊!

    穆湦从梦里醒来,透过室外的光看到余默熟睡的面容,想起她知道他要娶正妃时的眼神,那样直直的盯着他看,乌黑的眼眸里没有半点光,明明很短暂的眼神,却让他觉得时光很长,像是自己辜负了她一样,不由心下起了一丝歉意。

    从做了他的侧妃她就应该知道,他总会有正妻,又何必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摇了摇头,穆湦甩去心头莫名的烦恼,起身点灯,穿衣上朝。

    烛光一灭,穆湦一走,余默就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看了眼黑暗里隐约可见的被单,伸出左脚,几脚就将之踢到了榻下。

    她其实是刚醒,不过是这几日养成了穆湦在她就休息,穆湦走她就醒来进空间的习惯。

    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想的,明明现在不喜欢她,在府里时还天天睡到她榻上,做样子给谁看?

    想到这里余默一怔。如果真做样子,那也就只能是做给穆渊和余溪看了,他该不会是以为自己是穆渊派来监视他的吧?事情一牵涉到自己身上,她就当局者迷了,连这一点都没有想到。

    如果真的是这个样子,那么还真是有些不好处理。

    穆渊果真是“惦记”着自己,他怕是猜出来她选穆湦的用意,才用个女人来给自己添堵。

    谁怕谁?

    真以为她非穆湦不可,没有男人的宠爱就活不成?或是真以为穆湦一时半会能对余溪死了心?他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弟弟喜欢着自己的妻子吧?

    对于这件事情,郁闷过后也就看淡了。

    有时候就该去争,可有时候,再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会属于自己。穆湦现在情窦初开,谁都不会放在心里,只要他不去碰那个什么阿不花,情况就没有走到死的那一步。

    早上起来饭后,余默就在琢磨,她要不要去找人学点北胡语,好与那个阿不花做日常交流。这人什么样的性情还不清楚着,想要让她愿意离开穆湦主动另嫁,那也得了解了对方才行对不对?

    “良容,你别伤心,那北蛮子一定长的难看,不能人情,殿下不会喜欢她的。”新绿看余默安静的一动不动的坐着,忍不住还是出言安慰她。

    余默一怔,笑容温和道:“没伤心,我正在想着要与她好好相处呢。新绿,你说咱们长安城里,找到一个会说北胡语的娘子,应该不难吧?”人心换人心,她对新绿她们好,她早就不像刚开始时那样排斥自己,还会为自己关想了。

    穆湦回来的时候,她虽然尽职的说了她发现余溪画像的事,却是没有提自己将之拼了起来,可能认出了上边的人来。穆湦也只是让她不要乱碰自己的东西。后来新绿说她问过泛歌,穆湦将那画像碎片给烧了。

    “你找会说北胡语的娘子干什么?”新绿惊讶的问,然后才反应过来,鼻子有些酸道:“良容不必这样委屈自己,你不会说北胡语,正好与她不往来,也多了清静。”

    余默用竹签插了一小块西瓜来,放在嘴里慢慢的吃着,吃完后才道:“等殿下一正式册封,咱们府就是王府了,总要与很多公侯夫人打交道,也不知道夫人她通不能咱们这边的人情世故,万一要是有不了解的地方我好提醒她,免的别人笑话了殿下。”

    新绿没想到余默竟然是这样想的,心下立时就涌起了感动来:“良容如此对待殿下,总会得他欢心的。”

    余默笑而不语。她要穆湦的欢心做什么?她要的是真心。

    时间匆匆而过,穆湦七月未封了瑞王,八月初就会娶来那个阿不花。

    婚前前两日,穆湦喝的半醉,跑到余默的院子里找到她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余默装听不懂。

    “你明明听得懂!我就不信你发现不了。”穆湦舌头有些大,但说话还算是清楚。

    余默笑了。穆湦能找自己询问,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于是她道:“你要想为喜欢的人守身,那就守吧。”

    穆湦一个机灵,就醒了酒。

    他不想跟那个阿不花圆房,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守身这个词会用在自己身上。不过,这词真贴切。

    当夜,穆渊没有留在余默的房里。

    第二天正是婚前第一天,府里很是热闹,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余默想着沐湛可能会来,就没有去看戏,却还是被他找到了书房。

    “瑞王殿下娶亲,你可要失宠了。”沐湛开玩笑道。

    余默看着沐湛一身戏服,无奈了。府里人都忙,还真打不到一个清闲的陪自己,可她就想不通了,这人身份既然有可能那么重,到底是怎么学会唱戏这一低贱的技能啊!?

    “从来没有得宠过,哪里来的失宠?”余默不想与沐湛接触,放下书就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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