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了。”皇帝想也没想便一挥手,一个儒林馆掌院而已,不痛不痒,又不摄政,皇帝没什么值得犹豫的。

    “多谢皇上。”宁渊赶紧磕了一个头。

    宁渊初封官职,又是宁国公亲自举荐,其他大臣碍于面子,也当即同宁渊恭喜寒暄了两句,宁渊一一应过,封完了官职,皇帝又赐了一些金银俗物,才挥挥衣袖让他们散了,自己回去养心殿休息。

    宁渊跟着宁国公,一前一后缓步走出了御书房,站在外边的花园里,宁国公忽然停下步子,咳了几声,才转头对宁渊道:“你现在可是在生老夫的气?”

    “叔公言重了。”宁渊声音平静,“我只是觉得,叔公太过唐突了些。”

    “是啊,老夫的确是唐突了,但若不是你多番推脱,不想让老夫举荐你入朝,不愿欠老夫的人情,老夫也不会走出这一步,你就算怨怼老夫这是在逼你,老夫也不会辩解什么。”宁国公正过脸,“可老夫若是不如此做,实在是难保那样一个偌大的宁家,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宁渊苦笑一声,“叔公你当真太高看我了,我何德何能,能为国公府做什么。”

    “这种事情,老夫现在不愿多说,以后自然回见分晓。”宁国公忽然笑了笑,“老夫只是希望,若日后有一天仲坤当真遭难,你会记得今日承了老夫的情,能帮衬上一把,当然,我也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即便老夫不明说,你也会这么做的。”

    宁国公这下可当真是将宁渊捧得很高,但宁渊也明白,所谓无功不受禄,这次宁国公帮着自己踩了庞松一脚,又替自己正了名声,还顺道将自己推入了仕途,这人情就算他不愿意承,也承下了,他日是必须要还的,宁国公果真是老狐狸,就这样扣了一个大包袱在他肩膀上,他还不能多说什么。

    “好了,老夫也要回去了,你刚被册封了官职,如今传旨的公公想必已经去了你家,此事家人知道了必然高兴,你即刻回去吧。”说完,宁国公挥挥手,从另一条路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宁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循着原路出了宫。

    等他回到家之后,才发现家里比预想的还要热闹许多,皇帝下了圣旨,下边的人做起事来自然也勤快,俨然有个太监领了不少东西,不知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这里,正在同唐氏说着话,瞧见宁渊进来,立刻迎上前,行了一礼,陪着笑道:“宁大人,奴才奉了皇上的旨意,先去儒林馆传了旨,大提学许大人知道后,便又拖奴才带了些东西过来,呈给宁大人。”

    这太监一口一个大人叫得熟练,仿佛宁渊已经是个不得了的官了一般,一挥手,立刻有两个随从捧着托盘走到了宁渊跟前。

    那两个托盘,一个上边放着一件湛蓝色绣了仙鹤的官服和管帽,另一个上边则是一个腰牌与一本书目。

    “这两样东西便是大提学大人托奴才带过来的,并还传了一句话,差大人明日午时直接到儒林馆报道即可。”

    官服和腰牌之类必然是宁渊当这掌院的必备之物了,那本书上写的也是一些规矩要闻之类,宁渊只扫了一眼,便赶紧让周石手下,然后事故地塞了一锭银子到太监手里。

    太监得了封赏,眉开眼笑地谢过恩之后,才走了。

    待那太监刚出了院子,一屋子的人,包括唐氏,宁馨儿,白氏姐妹,以及后边几个招进来做粗活的下人,都齐刷刷冲宁渊行礼道:“参见宁大人。”

    宁渊顿时哭笑不得,“你们这是作甚,嘲笑我这个芝麻小官么!”

    “哪能啊,我们是给少爷贺喜,如今少爷得以平反,又能入仕,这可是大喜事,今晚咱们姐妹要好好做一桌子菜给少爷贺喜才是!”说完嬉皮笑脸地朝后边的厨房去了,紧接着宁馨儿也扑上来,扯着宁渊的胳膊要了好一通赏钱,最后还是被唐氏以哥哥累了要休息的理由,给硬带了进去。

    宁渊到这时才腾出空闲来松了松筋骨,刚想回屋里去小寐片刻,大门外边又传来一阵嘹亮的鹰啼。

    宁渊走出门,见着雪里红展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了好几圈,才落在宁渊抬起的手臂上,黄豆大小的眼睛盯着他猛瞧。

    他摇了摇头,会意地重新走回院子,推开大门,果真见着呼延元宸骑着一匹大马就站在外边,瞧见宁渊出来,他吹了一记口哨,雪里红立刻又扑腾着回到了他肩上。

    宁渊刚想着这人的消息为何也这般快,便听见他道了一句“上马”,然后指了指身侧,果然在他身边,还有另一匹矫健的骏马。

    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对呼延元宸的信赖,宁渊还是没有多言便骑了上去,随即呼延元宸只利落地说了一句“带你去见一个人”,便一扬马鞭,一马当先地骑在了前头,看方向是往离此处最近的西城门而去。

    宁渊缰绳一抖,立刻紧跟在了他身后。

    呼延元宸特地穿得朴素了些,宁渊也素来没有打扮花哨的习惯,因此两人倒也没怎么引起他人的注目,刚出了城,呼延元宸便调转马头,一路向南,又骑了两刻钟,两人眼前出现了一片依山傍水的小村落。

    这样规模的村落,在华京附近有许多,因为华京夜晚城门会下钥,便常有外地来的旅人在周边找村落歇脚,好方便天亮之后进城。

    到了村口,大概是害怕会惊扰了村子的静谧,呼延元宸跳下了马,改为徒步行进。

    其实走到这里,宁渊忽然有了些预感呼延元宸要带自己见的是什么人,心底已隐约有些期待起来,果然,入了村子后,没走多久,两人便在一方小院子前停住了。

    这是一方噗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村院落,竹片围城的篱笆,土石与稻草建成的小屋,一群家禽成群结队地在盖了一层薄雪的地上翻找着食物,远处的菜园子里还有一片迎雪而长的大白菜。

    仿佛是听到了外边有马蹄声,一个穿着粗布袍,脸色红润的老者推开门走了出来,看见外边的宁渊两人,老人先是一愣,然后迅速走上前将篱笆的栅栏门打开,而宁渊已经适时拱手拜了下去,“学生宁渊,见过老师。”

    宁渊心里隐隐有些激动,虽然他拜托呼延元宸从庞松的手下刺客里将高郁救了出来,可也算是为了保护高郁的安全,呼延元宸没说,宁渊便也不问,之前宁渊一直以为呼延元宸派人将高郁护送回了他在江州的老家,不想他竟然就住在离京城如此之近的村落里。

    “还见什么礼,外边天凉,快些进来,还有呼延殿下也是,快些进来。”高郁一面说,一面热络地执起宁渊的手,将他往屋里带。

    宁渊一愣,瞧着高郁与呼延元宸如此熟悉的样子,看来呼延元宸也没在他面前隐藏身份,甚至还常来,宁渊不禁有些怨怼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好似在埋怨他居然如此瞒着自己。

    呼延元宸摸了摸鼻子,只是跟着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进了屋子后,高郁的夫人见来了客人,忙着烧茶水待客,宁渊则被高郁拉着坐下聊天,从谈话中,宁渊才了解到了高郁为何会居住在此的原委。

    原来当初呼延元宸与手下们打退刺客后,并没有立刻带着高郁夫妇离开,而是一面将他们就近安排在了这处村落里,一面派人远赴江州,探查一番那里安不安全,结果这一番探查不尽如人意,庞松会派人半途拦截高郁,自然也派了人前去江州盯着高郁的旧宅,一心想要斩草除根,这么一来,高郁便暂时放弃了回乡的想法,暂时像个农夫一样,躲在了这处村落里。

    哪只一段时间后,高郁发现自己居然很享受在这小乡村中的惬意生活,且也从未碰上庞松派出的刺探之人,他便打算在此处定居下来,同时知晓宁渊在京中腹背受敌的状况之后,便拜托呼延元宸暂时别将自己的事透露给他知道,免得宁渊忧虑分心,反而不好。

    便这样,高郁就在这村子里过起了归田园居的日子,很是自得其乐,而呼延元宸也会定期来这边小坐,所以两人才能混熟,当然,今日也正是因为呼延元宸消息灵通,知道庞松已死,宁渊与高郁身上的黑锅终于平反,而宁渊也被封了官职,才第一时间将他带到这里来,让他们师徒重逢。

    因为宁如海偏颇,宁渊从小便缺乏父爱,所以初至华京时,高郁种种不计回报的提点与帮助,让他很是感激,他也颇为敬佩高郁一声风骨气节,所以才会十分敬重这位师长,如今重逢后,宁渊立刻告知了高郁皇上让他官复原职的消息,让他回京重掌翰林院。

    结果高郁只低头思虑了片刻,就婉拒了这个要求。

    高郁的意思很简单,他既已离开官差漩涡,过起了田园生活,便不会再回去,皇帝的一番盛情只能辜负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立刻亲笔手书了一封信函,推荐故友田不韦顶上大学士的空缺,以代自己行未尽之职,让宁渊回京后亲自呈给皇帝。

    宁渊与呼延元宸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如今师徒经年重逢,一番细谈之下又忘了时辰,等回过神来时已是彩霞满天,高夫人兴致勃勃的要留二人歇下吃饭,宁渊推辞不过,只好写了个纸条让雪里红传信回去给唐氏,让他们不用等自己吃晚饭了。

    可想到白氏姐妹那般兴致勃勃的要为自己入仕做好菜庆贺,结果最后自己这个主角却不到场,铁定会让他们赌一肚子气,回去之后少不了要出点血好好安抚一番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华京篇至此结束,明天开启大夏篇~

    大夏篇是全文的收尾部分了,主要是将华京篇的几处伏笔,比如谢长卿和婉仪郡主,比如长公主,比如齐公公,比如夏太后之类的关键情节解开撸顺,然后完成最重要的——谈·情·说·爱·生·包·子!

    庶子一路写到现在,缺点很多,感谢你们不嫌弃的陪伴,愿大家能陪我走到最后=v=

    ☆、第204章  汤泉沐浴

    “宸哥哥!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慕容玉狠狠瞪了一眼,又冲呼延元宸开始抱怨起来。

    “我只是帮理不帮亲。”呼延元宸道:“这位宁大人说的也是实情,此事太后也心知肚明,你在这里胡闹,丢的也是我们大夏的脸。”

    “哼,我看宸哥哥你是在这里呆得久了,胳膊肘居然朝外弯!”慕容玉还是一脸不服气,转而又对宁渊道:“你这掌院,既然说得如此信誓旦旦,还说我们燕京万学堂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你们周人的儒生可有胆子同我们夏人比上一场?”

    宁渊眼神一动,“郡主这是何意?”

    慕容玉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手,很快便从他身边的几名侍从里走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名眉清目秀的青年,长得颇为英俊,只因穿着的是寻常的布衫,又一直低着头跟随在一群下人当中,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因此也没人留意他。

    看见这名突然站出来的青年,加上这金玉公主之前说的想要比试的话,不禁让宁渊皱了皱眉。

    “此人名为乔淼,是我此次来周的随行,也是燕京万学堂中颇有才学的一名青年俊杰,你们儒林馆中的人,若是有胆子同他比试一场,而且能获胜的话,那本郡主便承认是你们厉害,如何?”

    “只要胜了此人,就能让郡主改变看法?”宁渊眉毛一扬,“看来这位赫连兄,也是位旷世奇才了。”

    “旷世奇才算不上,这位大人过誉了。”赫连云低眉顺眼地冲宁渊行了一礼,并没有半分狂傲的样子现出来。

    “不知郡主想怎么比。”许敬安对于金玉郡主的突然提议也好奇起来,或许在他眼里,儒林馆中人才济济,对方只派出一个人来,就算要比,也完全不足为惧。

    “比试的内容很简单,你们中间派出一人,同乔淼一同将《道德经》的前三篇默书出来便行了。”慕容玉想也不想便道。

    可她这番话,却让宁渊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因为这样的比试,未免也太简单了。

    《道德经》几乎是每个读书人都能信手拈来,倒背如流的经卷,但凡是个举人都能一气呵成的将金玉郡主的要求达成,以这个来当做比试内容,这金玉郡主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就在众人觉得古怪的时候,周围又好几个驻足观看的举人听见比试内容如此简单,立刻还是毛遂自荐起来,如果能打败这位夏朝郡主派出来砸场子的儒生,等于是给大周长了脸面,此事如果皇帝知道了,搞不好还有重赏。

    宁渊却皱起了眉头,金玉郡主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提出这样简单的比试,这里边如果没有玄机,他可不会信。

    显然许敬安也有同样的想法,两人都没出声,只是站着等待金玉郡主后面的话,而呼延元宸却好似了解只其中的详情一般,轻叹了一口气,没出声。

    慕容玉大概是没想到眼前这两位儒林馆官员如此沉着,她还以为看自己提出来的比试简单,对方会立刻忙不迭地答应,又等了片刻,见宁渊他们根本不理会周围举人们的自荐,依旧用探寻的目光望着自己,慕容玉也觉得自己这关子是兜不下去了,只能继续道:“不过这比试的方法,可与寻常的默书不一样。”

    果然还有玄机。宁渊心中冷笑了一声,“还请郡主明示。”

    “这里可有开阔些的场地?”慕容玉却道。

    “书阁后方,有专门给学士讲学用的讲学场,郡主若需要,可随我来。”许敬安用手一引,慕容玉也没多说,抬脚边走,一行人便跟着朝讲学场的方向移动,而围观的举人们不知道这位夏国郡主在卖什么关子,好奇之下,也跟在了后面。

    到了讲学场,慕容玉见眼前的广场宽敞平坦,点点头,又对许敬安说了些什么,许敬安立刻吩咐下去,不多时,四个大木圆通,几块木板,与儒生们平日常用的矮桌便都被人搬了过来。

    周围闻讯而来的举人们越来越多,大多抱着一副好奇的神色,看着那两个圆桶,不知道此地拿筒子来有何用。

    宁渊等人也是一头雾水,但慕容玉显然没有打算用言语说明,见东西都备齐了,他便看了那乔淼一眼,乔淼会意,走上前将其中两个木桶倒横下来放好,搭上木板,再将矮桌放到木板上,最后轻身一跃,竟然跳到了木板上,然后稳当当的盘膝坐下。

    他这一手看得周围不少举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木板下的那两个木桶,见木桶十分稳当,丝毫没有要前后滚动的迹象,而坐在木板上的乔淼亦十分冷静沉着,好似他坐着的不是一块随时都能侧翻的木板,而是平地一样。

    “这,就是本郡主所说的比试内容。”看见乔淼坐好了,慕容玉才带着一股得意的表情转过头来,朝许敬安与宁渊道:“本郡主所言的默书,可不是单单坐着默书便行了,而是要像乔淼这样,坐在那样的木板上默书,期间只要是坐不稳当,跌下来的话,便是输了。”

    “荒谬,郡主这根本是在无理取闹。”许敬安满脸不可置信,“这根本比的与学识毫无关系,若非经过特别的训练,又有哪个儒生能有这样的技巧!”

    显然许敬安对金玉郡主忽然玩出的这一茬很不满。

    “你这话便说错了。”慕容玉哼了一声,道:“你们的圣贤书《道德经》中,便写明了身为儒生,当将盘坐不动如山,运笔行云流水作为基本功,如果连一个这样的地方都坐不稳,又何以谈什么‘盘坐稳如泰山’,不是可笑吗?你等还好意思称自己为儒生?”

    许敬安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也明白了,这金玉郡主从一开始就是来找茬的。

    但是他也没法反驳,因为所谓“盘坐不动如山,运笔行云流水”的确是道德经中对读书人的提点要求,当然写出这句话的圣贤,显然用的是一种修辞手法,而金玉郡主却掐住了这一点借题发挥,找来那显然是特地练过的乔淼,目的就是要给儒林馆的众人难堪,毕竟一群孱弱的读书人,谁会吃饱了撑的去当真训练“不动如山”的功夫。

    而瞧见金玉郡主居然出了这么个难题,之前还自告奋勇,妄图上前的举人们一个二个便又立刻消停下去了,他们可没有能在垫着圆桶的木板上坐稳的本事,贸然出头,丢脸不说,搞不好还会被怪罪,谁又要去触这个眉头。

    “怎么,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你们是儒林圣地呢,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却连默书一个道德经都不敢吗?”见周围静悄悄的,慕容玉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添油加醋地又讥讽了一句,同时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将这乔淼带在了身边,不然还真要被这儒林馆的人给戳了锐气去了。想到这里,她还特地看了方才讽刺他的宁渊一眼,笑道:“这位掌院大人,方才你那般言之凿凿,说我夏人处处不如你们周人,如今我派的人已经入座了,你们这边要是没人敢应战,不如就掌院大人你自己上如何,想来你既然能坐上掌院的位置,方才又那般舌灿莲花,这区区默书,对你而言应当是毫无困难才对。”

    一面说,慕容玉一面在心里笑个不停,谁让你方才敢顶撞我,现在我便要让你狠狠出次丑!

    “这……”宁渊望着那个圆桶,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慕容玉看见他的表情,心里更得意了,他以为宁渊定然会找尽理由推辞,那么自己就可以趁势连消带打,狠狠奚落对方一般,将刚才丢掉的脸面拿回来,“当然,你这个掌院要是没本事的话,那就……”

    “好吧,既然郡主如此高看,那这比试我便接下了。”可宁渊紧接着的话,又让慕容玉的奚落之言卡在了喉咙里,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渊信步走上前,竟然真的开始摆弄起了木桶和木板,心里不禁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既然此人如此打肿脸充胖子,那么这样也好,等会当他狼狈不堪地从上边摔下来时,自己定要狠狠地嘲笑……慕容玉正想着待会要说的话,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被眼前出现的一幕惊住了。

    宁渊学着那乔淼坐上木板的一刹那,便因为圆桶滚动而使木板剧烈晃动起来,险些摔倒,也让周围的人替他捏了一把汗,不过片刻之后,那木板既然奇迹般地变得稳当了,而宁渊坐在上边,好似也十分轻松地样子,在面前的矮桌上铺开白纸,用笔蘸满了墨汁,就要开始写字。

    周围举人们立刻开始议论纷纷,就连许敬安也愣了愣,显然宁渊露出这一手十分出乎他们的预料。

    原本乔淼还坐在那木板上沾沾自喜,这平衡稳当的功夫可是他的一门绝活,其实这乔淼之前并不是读书人,小时候是街头卖艺玩杂耍的,后来被一个秀才收养,才开始读书,他才学并不多高,考了几年勉强才得中举人,在万学堂里也是泛泛之辈,如果不是碰巧被慕容玉发现了他的绝活,她也没机会被这位君主看中,并带来大周。

    慕容玉曾经许诺他,如果当真能为夏国儒生张脸面,回去便要向太后进言,封他个一官半职,他正沾沾自喜呢,以为头上的乌纱帽是戴定了,哪只这儒林馆里也冷不丁冒出来一个与他会同一手的,一时让他表情难看了起来。

    瞧着宁渊已经开始默书了,他一咬牙,立刻也拿起笔刷刷开始写,事已至此,他可不相信对方能有他自小练就的童子功水准,只不过是撞了大运才能保持平衡,很快便会身子一歪跌下去。

    见两人已经先后开始提笔写字,原本议论纷纷的环境逐渐变得安静起来,大部分人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在垫于木板下的圆桶上,只有那劳赤,一直瞧着宁渊的背影,似乎看穿了什么一般,露出了然的笑容,却没说话。

    呼延元宸也眼神淡然的站在那里,仿佛丝毫不为宁渊担心。

    道德经是一卷长书,虽然只是默书前面三篇的内容,以寻常人写字的速度没有小半个时辰也完不成,瞧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宁渊依旧在那里巍然不动,而乔淼身下的木板,却开始小幅度地晃动起来,木桶也呈现出了要滚来滚去的迹象。

    再看坐在板子上的乔淼本人,也已是大汗淋漓。

    慕容玉脸色瞬间难看了。

    不过好在乔淼虽然体力不支,却没有从上边跌下来,依旧咬着牙将该默书的内容都默书完成了,而宁渊也在同一时间放下了笔,两人先后从木板上跳了下来,失去了平衡的木板,立刻与摆在上边的矮桌一道翻落,可以看出要维持平衡该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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