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宁渊则不同。宁渊没有对方那等童子功的本事,他能安然地坐在木板上,考的是另一桩技巧,内家功夫“千斤坠”。以他不弱的内力使出来,与木板连成一体,重压之下,下边的木桶想要滚动都十分困难,自然也让他维持平衡起来轻松了许多。

    大汉劳赤正是因为仗着内容深厚,看出了宁渊的把戏,才会暗自发笑。

    而慕容玉是看不明白其中诀窍的,见自己特意安排的乔淼居然输了,她纵使心中再怒,也只能扯着僵硬的笑容对宁渊道:“这位大人果然好本事,如此看来,似乎的确是我大夏要弱一分呢。”

    宁渊拱手行了一礼,没说话,他原本也不是非要当这出头鸟不可,只是对方自一进门便开始处处讥讽,身为周人,又是儒林馆的掌院,要视而不见实在是说不过去。

    “郡主说哪里的话,宁大人他也不过是侥幸,侥幸而已。”见宁渊赢了比试,许敬安一张脸上也笑开了花,不过他这般年纪的人可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见慕容玉面色不善,立刻改口道:“当然,大夏与我大周是友好邻邦,老夫自然也知道大夏有许多声名显赫的文豪,老夫相信贵国万学堂自然也是儒林圣地,所以这样的事情实在无须为谁强谁弱争长短,名利之心太重的话,实在是有悖圣贤之道,永逸王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呼延元宸明白许敬安是看慕容玉亲近自己,想让自己帮着打圆场,便道:“的确是这样,所以你不要再这般胡闹下去,不然事情传回燕京,太后知道你如此没大没小,定然会责罚于你。”

    慕容玉听见呼延元宸开口,又见许敬安说了一堆奉承话,难看的脸色才平和了一些,默不作声的转身往回走,看样子是在接连的挫败之下,不愿意在此处待下去了,众人于是又像来时那样簇拥着她顺原路回去,宁仲坤借机又挤到了慕容玉身前,语出玲珑想要将慕容玉请去宁国公府做客,宁渊走在后方,忽然发现一个人靠近了自己,侧眼一瞧,居然是孟之繁。

    “我不信你没看出来,这位金玉郡主与呼延元宸之间的门道。”孟之繁冷不丁小声说道。

    “那又如何,只要呼延自己能处理好,便轮不到我去操心。”宁渊虽然奇怪在经历过了之前那些事情后,孟之繁居然还会同自己说话,不过连孟之繁都能瞧出来的事情,他又怎么看不透,说到底,宁渊会有些针对这金玉郡主,有一小半的理由也是出在这金玉郡主对呼延元宸亲昵的态度上,尤其是她望着他的眼神,纵使刻意掩饰了还是能觉察到里面的含情脉脉。

    “有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孟之繁幽幽一笑,语气竟然有些幸灾乐祸起来,“我听闻夏太后曾有意要将这最小的妹妹许配给永逸王爷为王妃,而瞧着这位郡主似乎也对呼延元宸种有情根的样子,你说如果夏帝下旨赐婚给二人,呼延元宸他会不会有那样的魄力拒绝?”

    “呼延他有没有魄力拒绝我不知道,可我怎么瞧着孟兄你,对他国的八卦知道得很详细的样子。”宁渊似笑非笑地侧过眼。

    “你不相信?”孟之繁愣了一愣。

    宁渊道:“我向来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事,不然天底下的传闻八卦那样多,若是件件我都要信,那我还活不活了。”

    孟之繁冷笑一声,“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却是要提醒你一声,虽然上回我一时不察,也太过急功近利,败于你手,但我对他并未放弃,你若是没本事守住他,那我不介意越俎代庖一番,断然不能让他同金玉郡主这般歹毒的女人有什么瓜葛。”

    “歹毒?”宁渊对金玉郡主并不了解,忽然听见孟之繁这样的评价,有些莫名,正要开口询问,走在前边的人群中忽然发出一阵惊呼,接着一道凄厉的惨叫直冲上天,将宁渊吓了一跳。

    他立刻抬头朝前望去,许敬安等人已经脸色发白地往后退开了一圈,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惊骇的事情,宁渊上前两步,定睛一瞧,不禁心中一阵发寒。

    金玉郡主手里寒光闪闪,正握着一把不断往下滴血的匕首,而之前还同宁渊在比试的乔淼,此刻已经倒在了血泊里,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金玉郡主的背后就是儒林馆的大门,看来她是一跨出儒林馆的地盘就突然下的手,甩了甩匕首上残余的血滴,慕容玉脸色不变,用一方白巾将匕首擦拭干净,重新别回腰间,盯着乔淼的尸首冷声道:“这样为国丢脸的人,活着也是无用,还不如死了干净。”说完,转过头,对着身后被这一幕惊呆了的诸人甜甜一笑,“本郡主处置不得力的下人,倒是惊着诸位了,在此致歉,不过本郡主也知道分寸,晓得不能让此人脏血污了儒林馆这等圣地,所以一直忍到外边才动手。”

    在她说话的当儿,劳赤也指挥着守在外边的那些铁甲兵迅速将尸首收拾了去,不声不响,动作迅速,仿佛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

    而原本还凑在慕容玉身边不断套近乎的宁仲坤,因为离得近,被那乔淼的血喷了半张脸,险些吓瘫了,全靠着身后的小厮扶着才能站稳,像看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看着慕容玉那张甜美俏丽的脸,双唇抖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8章 呼延困局

    光天化日,当街杀人,这如果按照大周刑律是重罪,但慕容玉自持身份,完全不顾忌周围的目光,以及那些被骇住的路人,看劳赤的手下们将尸首清理干净了,便自顾自地重新坐上车,还撩开窗帘对依旧站在下边的呼延元宸道了一句,“宸哥哥,快上来,你不是还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吗。”

    呼延元宸摇了摇头,也跟着上了马车,随即一队铁甲护卫又在车后站好,护送着马车缓缓离去。

    宁渊动了动手指,似乎在掌心里捏了什么东西,然后不动声色地放进袖袍里收好。

    “这……这简直成何体统!”金玉郡主在儒林馆门口杀人,显然惹怒了许敬安,眉头皱得紧紧地望着那些扬长而去之人的背影,“此事,老夫一定会禀明皇上!”

    宁渊见没人注意他,悄然从人堆里退了出来,回到儒林馆中自己的屋子里,关好门,将袖袍中一张纸条拿了出来。

    纸条是方才呼延元宸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悄然塞给他的,而呼延元宸做得这般小心,宁渊也看得出来他是在提防那个劳赤,毕竟这位金玉郡主的护卫瞧着就是个不好糊弄的高手,甚至于,宁渊还隐隐察觉到,那劳赤虽然是金玉郡主的护卫,却总有些在监视呼延元宸的意思。

    等宁渊将纸条展开,细看了一番,发现事实同他想预料中的没多少出入,呼延元宸现在的确是在那劳赤等人的监视中,而不见踪影的闫非,原来是被劳赤给囚禁起来了。

    那日呼延元宸匆匆辞别宁渊而去,便是接到了闫非传来的书信,说金玉郡主突然来了华京,并且还带来了身为燕京皇族护卫队队长的劳赤,劳赤是夏太后的亲信,也是燕京中有名的高手,武功深不可测,呼延元宸只能先行回去应付。

    呼延元宸此次以永逸王爷是身份来大周,身边随行的人虽然多,可是有不少都是夏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不过在来大周后的一段时间里,那些眼线实在碍事,就被呼延元宸明里暗里地处理了大半,而夏太后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发现她安插的人手根本不能给她传回什么消息后,便借着这次金玉郡主要来大周的机会,顺势让劳赤跟了过来,目的便是要牵制呼延元宸,劳赤也不负重望,带来的手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让呼延元宸难以分心之外,更是找了个理由,以闫非对金玉郡主不敬为罪责,将这位呼延元宸身边最得力的手下给看管起来了。

    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便是让宁渊稍安勿躁,暂时不要去找他,免得惹祸上身,因为劳赤奉了夏太后的命令,一心想让呼延元宸娶了金玉郡主,如果被劳赤察觉到宁渊和呼延元宸关系不一般,说不定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宁渊看完纸条后,手指一运劲,便将纸条搓得粉碎,然后起身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眼神闪烁个不停。

    夏太后之前不是想要将呼延元宸除掉吗,为此更不惜与司空旭和庞松等人暗地往来,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却又想撮合他同自己的小妹了?

    宁渊不知道的是,夏太后为保自己儿子的皇位稳固,一开始的确是想将呼延元宸除之而后快,可是这位表面上闲云散漫不怎么管事的皇子,却没她想象中那么好对付,自己有一身好功夫不说,暗地里还有一股不知道什么时候组建起来的势力,这让夏太后投鼠忌器,之前于司空旭等人联手,便是她的一个试探,当然试探的结果更让她看不透呼延元宸的深浅了,她又不想撕破脸皮,无奈之下,只好选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便是让呼延元宸娶了自己小妹,变成他们的自己人。

    反正慕容玉自打第一次见到呼延元宸开始,便对这位英武俊逸的皇子很是有好感,也不算强扭的瓜,此事若成了,不但威胁尽消,没准呼延元宸手底下的那股势力还能为夏太后自己所用,算得上是一石二鸟。

    可惜她曾亲笔修书给呼延元宸,询问他有关此事意向的信函,统统石沉大海,夏太后不耐之下,便给劳赤下了一道暗命,让他借着这次前来的机会,想办法让呼延元宸和慕容玉生米煮成熟饭,到那时,呼延元宸肯娶慕容玉当然是最好,但如果他依旧是不愿意,那么夏太后也师出有名,可以名正言顺地狠狠扒下他一层皮来。

    只是劳赤来华京也有好些天了,但呼延元宸防范严密,就算他身边的心腹下人们被连番打压,依旧让劳赤找不到机会来实践夏太后的命令。

    “杀身之祸……难道他们在这华京中,还敢暗地里对朝廷命官开杀戒不成,呼延也当真是太小心了。”宁渊摇了摇头,金玉郡主倒也罢了,就算歹毒了些,也只是个嚣张跋扈的小姑娘,不过从呼延元宸递给自己一张纸条他都要小心翼翼地来看,那劳赤才当真不是个好应付的主。

    想到这里,宁渊顿住步子,转身又出了房间。

    之前他不知道呼延元宸发生了什么事,只当他忙别的去了,所以对他的动向并不在意,而现在他既然知道了呼延元宸的困境,要他呆着什么都不做,他却做不到。

    抛开二人的关系不论,从前呼延元宸也帮他做了许多事,欠下的人情一大把,冲着这个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宁渊急匆匆步到许敬安房中,向他告了半天假,然后马不停蹄地坐着一辆马车去了六皇子府。

    当天晚上,一张帖子便被人送到了专门接待外宾的驿馆内,六皇子殿下司空玄,要请永逸王爷身边的闫护卫入皇子府一叙。

    对于这样的帖子,不了解其中玄机的慕容玉不以为然,便让人直接送到了劳赤手里,让他去安排,劳赤看完了帖子后,面无表情地对那送帖子来的下人道:“闫护卫不过一介奴仆,如今犯了错,被看管起来了,六殿下何以要忽然见他?”

    送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周石,他低眉顺眼地回答:“六殿下曾经在民间居住过一段时日,便是那时同闫护卫有了交情,还从闫护卫处学了几招枪法,平日里也偶尔会招闫护卫过去小聚,此事劳大人若是不相信,当可随便问一问这驿馆内当差的下人,看小人所言是否属实。”

    周石既然这么说,就不怕劳赤当真去打听,反正闫非也的确跟着呼延元宸上六皇子府来往过数次,他也没说错。

    “有这等事?”劳赤露出一丝笑容,“可惜恐怕要叫六殿下失望,那闫护卫犯了错,正被据着,怕是不能赴六殿下的约。”他将帖子重新递给周石,已经打起了推脱的主意,“也请这位小哥,代我向六殿下赔个不是。”

    “代赔不是?劳大人也太将自己当一回事了吧,小的倒还不知道,我大周堂堂皇子殿下想要见一个护卫,却有见不到的道理,劳大人莫非忘了这里是华京?”周石眼睛都不眨一下,在劳赤有些发愣的表情中,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了过去,“何况如今这驿馆之内,也不是劳大人你来做主的吧,闫护卫能不能赴六殿下的约,劳大人都不向永逸王爷与金玉郡主请示一二,便擅自做了决定,难不成以劳大人在你们大夏的地位,已经能够僭越过两位皇族了?别说小人也当真好奇,闫护卫到底是犯了怎样罪不容赦的罪过,看劳大人的意思,似乎看管得很是严谨,就不知他到底是真犯了重罪要严加看管,还是劳大人在给六殿下甩脸子胡乱找理由搪塞,小人回去之后,当好好向六殿下陈情一番。”

    劳赤脸色一下变得难看无比,眼前这送信的下人瞧上去一副老实憨厚的长相,不想竟然是如此牙尖嘴利,竟然让他一时无法还口,谁让周石句句几乎都掐在他的脉门上,无论是僭越上边两位皇族,还是给大周这位六皇子殿下甩脸子,都不是他能担当得起的。

    他劳赤在燕京声名赫赫,又是夏太后的亲信,就算是朝廷重臣看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如今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送信下人呛声,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他也明白,这里不是燕京而是华京,不是他能发横的地方,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缓声道:“小哥这句话当真严重,闫护卫其实犯的也不是什么大罪,既然六殿下想要见人,小哥领走便是了,郡主和王爷事忙,这点主他还是能做的。”

    说罢,他对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副官低语了一句,副官转身上了驿馆的楼,片刻之后,便领着闫非下来了。

    闫非看见周石显然愣了愣,不过很快恢复了表情,没有露出异状。

    “闫护卫,六殿下新练了一套枪法,正想找你过去讨教一二,还是快些随我走吧,别让殿下等急了。”说吧,又对着劳赤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驿馆。

    劳赤脸色阴晴不定,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又对副官道:“派人仔细盯着他们,隐匿一点切莫被人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9章 设计救人

    六皇子府中,被周石带出来的闫非一见到宁渊,便立刻将呼延元宸现下所遭遇的处境兜了个彻底,让宁渊与一旁的司空玄都皱紧了眉头。

    “那劳赤我也见过,的确是一把好手,不够我料他也不敢在华京中发横,此事不如还是由我禀明了父皇,再……”司空玄看出了宁渊的为难,打算出手帮衬一把,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渊打断了,“不可,别人关起门来处理夏人自己间的事情,你贵为皇子殿下怎能贸然搀和,弄不好还会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说你与永逸王爷如此亲近,不惜出手相帮,搞不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若引得皇上对你起了疑窦反而会弄巧成拙。”

    司空玄知道宁渊所说的有道理,一时噤了声,四皇子司空旭因为庞松的事情被一直罚在府中思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难以东山再起了,如今朝中也就六皇子与大皇子在争长短,大皇子年长,又是皇后所出,本该占些优势,可舒惠妃却得皇帝宠爱,六皇子也聪明伶俐,一时倒是个分庭抗礼的局面。

    舒惠妃早就叮嘱过司空玄,他们不愿与人相争,但皇后势大,如今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切莫被人钻了空子,惹祸上身。

    “公子,我家少主一直将这些事情瞒着你,就是不想让你参与到这些争端里边去。”闫非道:“那劳赤厉害非常,手下还有一群死士,又有太后做靠山,燕京权贵都很少愿意得罪于他,若是他们当真要对公子不利,只怕公子立刻就会凶险异常,少主所担心的便是这个,小人如今将少主的困境说出来,并非是想让公子出手帮忙,而是希望公子知道事情始末后,能稍安勿躁,相信少主也能有应对之策。”

    “他的应对之策,难道还真同金玉郡主生米煮成熟饭不成。”宁渊似笑非笑道:“他们连你都能直接看管起来,由此可见呼延困局,如果劳赤等人要霸王硬上弓,双方撕破脸,你们能有多少胜算?”

    “这……劳赤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以下犯上,尤其此处还是华京……”

    “就是因为身处华京他们才敢胡作非为,只要不节外生枝,他们窝里斗成一团,华京诸人除了看笑话,难道还会插手管闲事?”宁渊显然没有闫非这般乐观,同时心里也有些气恼,事情都这样了呼延元宸居然还瞒着他,莫不是将他当成了外人。他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你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们肯定派了人一路盯着你,若你回去得太晚,必定惹人怀疑,要是打草惊蛇就不好办了,我这便先让周石送你回去。”

    “那公子你。”闫非有些欲言又止。

    “我自有主张,别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宁渊话音一落,周石已经推开了门,闫非也知道自己不能逗留得太久,想了想,还是随着周石走了。

    随后宁渊也辞别了司空玄,从另一道门离开了皇子府,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连好几日,宁渊都没有别的动静,每日的饮食起居也同往常一样,但有一点不同的是,他开始断断续续朝驿馆内送东西,指明要送给金玉郡主,以弥补那日在儒林馆中多有得罪的地方。

    至于那些送来的东西,并非金银珠宝之类的俗物,而全是一些让人大感惊奇的奇技淫巧之物,譬如说会根据日光的强弱而变色的玉璧,转动皮筋就能自行走动的木头小人,更有轻轻敲一下便能发出炸裂声响的石球,这些东西经过劳赤严密的检查,实在看不出有何问题之后,便也都送到了金玉郡主手上。

    大夏并没有这等新奇物事,金玉郡主自然未曾见过这些奇妙的东西,一看之下大感兴趣,尤其是当有一天,宁渊送来一大盒的幻术锦囊之后,立刻沉迷在其中不可自拔,甚至不顾劳赤的劝阻,直接将宁渊请来见面了。

    慕容玉自小嚣张跋扈,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个性,当初在儒林馆中宁渊惹了她,她心中不痛快早就有了找宁渊麻烦的打算,只是不想这宁渊居然如此识趣,竟然送来如此多好玩的东西来给她,一时让她对宁渊的怒气消散了几分,也想赶快将人找来问清楚,这些好玩的东西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宁渊仿佛早就料到了慕容玉迟早会找他,丝毫没有推脱地上门,并且直言那些东西都是他从华京内各处售卖珍奇之物的小店铺里买来的,若是郡主喜欢,那么他依旧可以代劳,帮郡主继续搜集新奇物事,以弥补自己在儒林馆时让郡主丢了面子的过失。

    见宁渊居然如此识趣,慕容玉开心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去追究宁渊的过失,甚至还言明,若是宁渊当真能帮她找到更有趣的东西,那各类赏赐是决计不会少的。

    从那之后,宁渊出入驿馆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几乎是三天两头就往里边跑,他这番举动自然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毕竟住着外宾的地方,肯定密布着京中各方势力的眼线,但因为宁渊虽然是朝廷命官,却也只是个儒林馆掌院,七品的官职,又没有实权,加上他又和宁国公府有亲戚关系,渐渐的,便也没有人再管它了,毕竟一个七品文官,就算和外宾走得近又能翻起什么风浪,若真要追求其责,小题大做不说,兴许还会得罪宁国公府,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没人愿意干。

    作为担着金玉郡主护卫之职的劳赤,同样觉得让慕容玉和宁渊走得太近十分不妥,他一直觉得这个有不错武功在身的书生有些邪门,可他们身处华京,不能明目张胆地调查人家的底细,何况宁渊每次带来的玩意都能让慕容玉大悦,为此,为了不去触慕容玉的眉头,劳赤纵使心中怀疑,可除了每次依旧细心检查宁渊送来的每样东西外,也做不出什么别的事。

    这一日,宁渊又拎着一个琉璃盒上门了。

    他轻车熟路的入了驿馆,驿馆大门边的夏人护卫虽然是劳赤的手下,也早已熟悉宁渊,也没拦他,视而不见地就放他进去了,而宁渊刚进入驿馆的前院,便眉毛一皱,看着两名护卫拎着一具浑身鲜血淋漓的少女尸体从他面前走过,就要往后院的方向走。

    护卫旁边还走着一名劳赤的副官,见着宁渊,顾念他近来颇得慕容玉欢心,还是拱了拱道:“宁大人今日来得好早。”

    “这位大哥,那丫头是怎么回事?”宁渊端出一副有些讨好的脸色说道。

    “你说她?”那副官回头,轻蔑地朝少女尸体扫了一眼,不以为然道:“这臭丫头无用至极,居然打碎了郡主前两日才买来的珐琅花瓶,事后还为了求饶哭闹不已,将郡主吵得心烦,郡主便将其处置了。”

    宁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大哥辛苦。”

    “郡主如今正在等你,你动作快些,免得惹了郡主生气。”那副官又轻哼一声,继续领着两个护卫将尸首抬走了。

    宁渊却没有动,反而一直将目光落在他们的背影上,眼神逐渐阴郁起来。

    这驿馆内大多服侍的下人都是普通的周人百姓,瞧那少女的模样最多不过十四五岁,却如此惨死,联想到那日在儒林馆门口这金玉郡主几乎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收走了那乔淼的性命……宁渊抿了抿嘴角,露出一声讥诮的冷笑。

    这金玉郡主,表面看上去如此青春靓丽,估计换做谁都想不到她其实是一个心肠比蛇蝎都要歹毒的人吧。

    就算纨绔如宁仲坤,兴许都比她要逊色上一筹,可惜宁仲坤胆子实在小了些,那日被乔淼的血飞溅上脸之后,回去竟然给下病了,再也没有要凑到这金玉郡主面前来成好事的意思,不然他们两个也算是般配。

    直到那几人拖着少女的尸首不见了,宁渊才定过神,朝驿馆后方院落一处精巧的阁楼走去,那里才是慕容玉的居所。

    宁渊出入驿馆许多次,不是没有动过要见一见呼延元宸的念头,但一来若是贸然相见会让劳赤起疑,他现在也是凭着劳赤不知道他和呼延元宸的关系才能如此大方出入,这个秘密不能被捅破,二来呼延元宸也从未在驿馆中现过身,不只是像闫非那样被看管起来了,还是在以静制动,寻找机会。

    阁楼下边也由劳赤的手下在看守着,见宁渊来了,主动将大门让了出来,屋内没有别的下人,只有一个慕容玉的贴身侍婢,她将宁渊领到阁楼上,就见着慕容玉手里捧着一朵花,站在屋子中央手舞足蹈。

    而她手里的花,伴随着她跳舞的动作,竟然奇异地从一朵变成两朵,再变成三朵……四朵,最后她双手指间一共夹住了六朵鲜花,再一晃,一阵火光中,她手中的鲜花却又全都不见了,手里变得空空如也。

    这一幕看得侍婢有些发呆,宁渊恭敬地行了一礼道:“郡主的幻术练得更加出神入化了,相信回国后,若是在夏太后跟前表演,必定能让太后凤颜大悦。”

    “你这话我爱听,不过也多亏了你送上来的幻术锦囊玄妙无比,竟然能在操控中产生如此多的变化,只怕我此番回去后,张姐见了会吓上一跳。”慕容玉喜滋滋的从袖袍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锦囊,在一边的妆台上收好,才坐下望着宁渊道:“你现在过来,可是又寻着什么好东西了?”

    “郡主明鉴,今日这宝贝算不得稀奇,不过郡主应当会喜欢。”宁渊一面说,一件将他手里一直拎着的琉璃盒子拿了出来。

    那琉璃盒半尺来方,颇为宽大,因为是琉璃制成,通体通透,可以很轻易望见里边的东西,慕容玉定睛一瞧,那琉璃盒内居然装了满满一盒子类似胶冻装的物事,模样有些像是一种叫奶冻的小食,却是无色透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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