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皇帝的确曾经有圣旨,勒令曾经与其争夺皇位的仁王殿下用戍极西之地,有生之年不允许其回京,可是却并未下旨剥夺仁王的爵位,一应亲王该有的封赏也照旧,显然并未真正疏远自己的这位兄弟,何况当初的仁王早已去世,如今世袭的仁王另有其人,已不受高祖皇帝圣旨束缚,朕密诏其回京勤王,有何不可?”夏帝看着夏太后不可置信的脸,又补上了一句,“仁王久居极西之地,想来太后也不知道吧,极西之地虽无大国来犯,却有诸多蛮夷部落,仁王的人马长久与其征战,早已练就成一支精锐之师,就算是硬碰硬,也丝毫不会逊色于城外的四路大军,不过朕为求保险,才暗命永逸皇叔先行处理掉四军那些吃里扒外的将领,再联合仁王大举反攻,免得太多无辜将士的性命因为某些人荒谬的野心而断送掉。”

    “好,好,好!”夏太后气极反笑,“皇帝年纪轻轻,居然就如此有能耐,看来早已将我等的动向了如指掌,哀家还真是小看你了,那现在皇帝待如何,虽说成王败寇自然应当乖乖伏诛,可皇帝难道还真的敢于冒天下之大不讳,让哀家偿命不成!”

    “朕当然不会这么做。”皇帝摇头道:“太后就算再有错,到底也是朕的生母,朕还不屑于当那丧尽天良之人,从今往后,太后依旧能在太后殿内安享晚年,并且衣食供应不缺,不过顾念到太后年事已高,朕会在太后殿中加派服侍太后的人手,且未免太后太过于劳累,这太后殿,若非必要,太后就不要胡乱出门了。

    这是要软禁自己?夏太后还没来得及面如死灰,很快又被夏帝接下来的话给钉在了当场。

    “太后因为身份尊贵,自然可以得到朕的特赦,但其他人,却没有这般好的运气了。”夏帝语气森严,“永逸皇叔,趁着该在的人都在,你也将这段日子你暗中调查到的东西,好好诵读一遍吧。”

    呼延元宸道了声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书册来,翻开便读,居然是一本与慕容家有关的罪状。

    罪状内,大到贪污税银,私占国地,小到欺民霸市,草菅人命,一桩桩一件件,几乎牵扯进去了慕容氏一族所有的人,而且条条都是恕无可恕的死罪。

    到了这一刻,夏太后已然明白了,原来夏帝早有伏笔,竟然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将他们整个慕容氏一族尽数拔起!

    而慕容家主,早已在呼延元宸才朗读到一半的时候,就心如死灰,彻底晕了过去。

    那一日的燕京百姓,都感觉到了京城中一股十分不同寻常的氛围。

    先是原本拱卫京城的四路大军大举在城门口集结,似乎要入城的模样,但最后却又散去了,只有一群穿着黄色军服的军队入了城,紧接着,在那天傍晚,宫内忽然传出了夏帝的圣旨,宣布全城戒严,让百姓们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要随便上街。

    当然,就算是老百姓当中,也不乏有些胆子大的,明明知道戒严令,却也趁着夜色悄悄摸出了屋子,想看看京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们紧接着看到的东西,估计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原本在燕京中声名赫赫,声势甚至于都不在皇族呼延氏以下的贵族慕容氏,位于城东最繁华地段的慕容家大宅忽然被大批军队给围了起来,宅子内哭喊叫嚷声一片,似乎是正在行那抄家之事。

    等到第二天天亮,随着整个慕容大宅的彻底沉寂下去,一张张告示也迅速贴便了燕京的大街小巷。

    告示的内容,自然是呼延元宸搜集来的那些有关慕容家族的罪状,一条条列得极为详细,也让老百姓们大为震惊,同时告示里还提到,夏太后知道自己的族人做出这许多人神共愤之事,早已心灰意冷,决心在宫中皈依佛门不问世事,而有关慕容氏的一切,则全权交由夏帝来处理。

    于是慕容家族这个曾经燕京中的第一大族,上上下下上千口人,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不到短短几日之内便迅速销声匿迹下去,在京中再无踪迹了。

    就在老百姓们为了慕容家族在夏帝的铁血手腕下迅速败落的事情津津乐道的同时,许多眼见的人却发现,慕容家的败落似乎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许多原本依附于慕容家的家族,也开始跟着一个个倒台,年轻的夏帝似乎握着刚刚到手的权利,在燕京中展开了一场铲除异己的风暴,尤其是京中的数个将门,一一遭受血洗,曾经在军中手握大权的李德武等几个将军,更是以谋逆最被处以车裂之刑。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整个燕京上空都仿佛弥漫着一股血气,而每日上朝的官员们,似乎也都习惯了每一天,都发现有几名官员的消失,然后原本消失的地方,又立刻会有新面孔补上。

    而这充满血色的一个月,也被彻底镌刻在了大夏王朝的历史上,被后世声名赫赫地称为“血月之乱”。

    一个月后。

    大夏皇宫,御花园。

    原本满园的黄色小花,已然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被尽数铲除,而种上了各种各样姹紫嫣红的时兴花朵,一眼望上去五彩缤纷,分外好看。

    依旧是那处清幽的凉亭水榭,司空玄,宁渊,呼延元宸面带笑意地站着,望着眼前那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

    “皇叔,你当真已经决定了吗,如今朕刚刚肃清了前朝,正是需要皇叔助力重振超纲的时候,结果皇叔却要弃朕而去,甚至连亲王的尊位都不愿意要了,实在让人可惜得很。”夏帝对着呼延元宸摇了摇头,似乎很是惋惜的样子。

    “皇上何须妄自菲薄,以你的能力,别人再怎么帮都显得多余,我若留下来指手画脚,除了讨嫌可没有半分用处。”呼延元宸半开玩笑道:“皇上是明白我这个人的,我久不居于燕京,也向来散漫惯了,若非皇兄临终托孤,让我帮你坐稳这个皇位,兴许我早就偷闲去了,哪还能等到今天。”

    “我看皇叔散漫是假,这般急着走,只怕是另有目的吧。”夏帝意有所指地看了宁渊一眼,摇摇头道:“也罢,此次能肃清慕容太师一党,永逸皇叔与仁皇叔当立首功,可你二人却都不愿意留在京城,想来就算你们嘴上不说,朕心里也明白,你们是担心朕会坐那鸟尽弓藏,过河拆桥之事,朕知道辩解也无用,但是还是想告诉皇兄知道,朕对皇叔你,一直都是很敬重的。”

    说完,夏帝又对着司空玄与宁渊道:“此番朕能肃清逆党,也要感谢熙王与宁大人的相助,二位放心,当初答应之事,朕一定会做到,不日朕便下旨,并向大周派出使臣,相谈两朝重开商贸之事宜,并且保证,在朕有生之年内,若人不犯我,大夏也绝不进犯大周一兵一卒。”

    司空玄闻言喜形于色,“陛下如此为百姓福祉着想,父皇知道后,想必也会十分欢喜的。”

    夏帝点点头,最后却着重望向宁渊,有些遗憾道:“可惜对于宁大人之前给朕提的那个请求,朕却没办法满足了,宁大人想找的那人,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然在之前一个月的动乱中从天牢中出逃,已然不知去向。”

    “无妨。”宁渊了然地摇了摇头,“多谢陛下费心,那人的踪迹,我自然会自己再去找。”

    “既然如此,上回的饯行宴被那等逆党搅黄了,今日朕就再为三位摆一桌饯行宴,咱们不醉不归!”夏帝爽朗地笑了两声。

    两天后,由熙王司空玄带领前来出使大夏的使节团,带着不少夏帝馈赠的礼物,风风光光离开了燕京。

    只不过同来时相比,队伍里却多了好几个人,尤其是以一匹高头大马走在司空玄与宁渊马车边的呼延元宸最为显眼。

    与此同时,在距离燕京两百余里,一处幽暗阴森的寺庙中。

    一个浑身邋遢,狼狈不堪的男人匍匐在地上,不住给身前一个盘膝坐在蒲团上的黑袍和尚磕着头,用沙哑的声音道:“法师,我知晓你是整个大夏最为通灵之人,且擅长诅咒之术,若你能帮我置那人于死地,无论什么代价我都甘愿承受!”

    若是宁渊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就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从大夏天牢中脱逃出来的司空旭。

    “贫僧不知施主是为何找到这里来的。”黑袍和尚开口,声音像是用铁勺在刮着铁锅,“贫僧的确有些道行,也精通诅咒之术,不过这代价可不小,若非贫僧看得出来施主身具真龙之血,也有帝王之相,贫僧连见都不会见你。”

    “真龙之血?帝王之相?呵呵……”司空旭仿佛对黑袍人说出来的话感到十分讽刺,“我若真有真龙之血,帝王之相,又如何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当真可笑至极。”

    “贫僧对自己的批命之术有些信心,是决计不会说错的,施主的确有帝王之相,可惜这相有些残缺不全,缺了一角,需要有一身具阴阳二脉之奇异血脉之人相助,方能成就大业,反之,就算能得一时意气风发,也必定晚景凄凉,不得善终。”

    “我找到大师可不是让大师给我批命的。”司空旭急喘了几口气,“大师只需要告诉我,我要付出何种代价,才能让大师替我报仇。”

    “代价很简单,贫僧要你体内的帝王血脉为交换,并以你的三魂六魄为生祭,方能施展咒术,可这咒术一旦施展,你三魂七魄中的三魂六魄将用作祭品生生散去,这条性命没了不说,余下一魄也有很大的可能无法轮回,便等于永世不得超生了,而就算勉强转世成功,你的下一世,也会因为帝王血脉的抽离,而十分落魄潦倒,你要想清楚了。”

    “我不在乎。”司空旭几乎是想也没想便道:“只要大仇得报,我什么都不在乎……”

    “既然如此,嘿嘿。”黑衣和尚桀桀笑了两声,拿出一个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钵盂,“现在,用你的血将这个钵盂装满吧。”

    ****行驶在官道上的使节团马车中,宁渊闭着眼睛,身子忽然晃了晃。

    “怎么了?”宁渊动作虽小,却没有瞒过坐在他身边的呼延元宸,忙关切地问。

    此番大夏事了,呼延元宸几乎是以一种兴高采烈的情绪陪着宁渊等人折返,可刚离开燕京没多久,他就发现宁渊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只是有些头晕罢了。”宁渊定了定神,刚才那种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忽然间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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