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宁可忘记这些不堪的记忆,也不要带着这些记忆死去。

    只是博姬公主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对郑珣也会爱得更深,最后她也只会越来越痛苦而已。

    往往都是当局者迷,皇上故意在等博姬公主爱上郑珣之后才告诉她郑珣的身份,以及表示她的孩子就是拿来要挟郑珣的人质,这样的爹,实在太渣。

    羽烟进来添炭时,发现楚歌披着薄毛毯睡着在榻上了,她不得不上前轻声唤醒楚歌。

    楚歌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羽烟答了一句,楚歌便换下衣服去床上躺着了。

    这一晚,驸马在白芍园歇下了,没有回白芷园。

    第二天张朝恩特意把羽烟叫来,问明缘由。

    “公主和驸马吵架了?”

    羽烟表示不知道,张朝恩只得让羽烟好好照看公主。

    于氏见张朝恩愁眉紧锁,说了一句:“夫妻吵架床头吵完床尾和。”

    换来张朝恩一记白眼,于氏被吓得不敢再出声,张朝恩心道: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关心的不是公主和驸马为什么吵架。公主和驸马感情越好,驸马就越舍不得公主,到时候驸马若真跟燕朝余孽反了,公主和孩子就是驸马的弱点,驸马轻易不敢乱来。这就是皇上的英明之处了,我皇圣明。

    张朝恩见于氏低着头,手里在缝一只长袜,不禁皱眉,妇道人家就是眼光短浅,只知道缝缝补补,于氏就算缝一千只袜子,也永远感受不到他的聪明之处。想找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真难!

    于氏哪里知道张朝恩在想什么,她觉得这双袜子料挺好,还没穿多久,只是破了一个洞,这就扔去了,未免可惜。

    “一双破袜子而已,缝来做什么,再买就是了。”

    于氏缝好最后一针,打结剪断剩下的一小截线,富贵人家就知道以新换旧,其实旧的东西穿着用着才是最舒服的。

    “大总管,您若觉得缝得不好,我这就给您扔去。”

    张朝恩看了一眼,线脚都补得很密,不细看也看不出破过一个洞,“补都补了,还扔来做什么,留着吧。”

    于氏便将补好的袜子归置好,张朝恩有些头痛的想,他刚才一定是昏了头了。

    白芷园那边,收到了刘夫人的拜帖,楚歌正在和刘夫人叙话。对于第一个登门拜访的女性,楚歌惊喜中感到意外。

    刘夫人先关心了楚歌的伤势,楚歌直言没什么大碍,两人寒暄了几句,楚歌让羽烟把刘夫人的礼物收好,身边只留下月烟雪烟服侍,其他人都被屏退了。

    “夫人可是有话跟我说?”

    刘夫人迟疑了一会儿才把问题问了出来,楚歌一听她问的是布偶的问题,不解道:“不瞒夫人,起初我让绣娘缝制布偶,确实是想要拿来给览儿月儿的。只是夫人所指的不妥,能否请夫人明示?”

    刘夫人道:“公主所做的布偶,可谓心思巧妙,国朝虽也有布偶,但样式多为老虎和猪,且富贵人家也没有专门缝制来给家中的孩童玩耍的,说一句对公主不敬的话,他们紧着孩子念书都来不及,哪里还会专门做玩具给孩子玩儿呢。览少爷月姑娘能得公主如此费心,原本该是好事,不妥就在于这份布偶不是独一份儿的。”

    “公主您想呀,若是览少爷月姑娘知道别人也有这样独特的布偶,他们可是会觉得公主把对他们的爱分给了别人,这是不利于和孩子亲近的。何况公主和他们分别久了,更要送一份整个皇宫都没有的,方能显出您对他们的喜爱和重视。母亲给孩子的礼,是不论贵贱的,全凭那一份心意,孩子是最能感受到那份心意的人。”

    刘夫人一下子说了很多,这都是她生了两个孩子得出的感受,三姑娘特别爱黏她,就连儿子刘玉跟她亲近一下,三姑娘都会不满。她给三姑娘的东西,就连哥哥也不肯分,小孩子的占有欲是很强的,总之就是不会希望自己有的东西别人也拥有。

    经刘夫人这么一说,楚歌才意识到自己太大意,假如给小包子们知道羽烟她们也有布偶,那么她送给他们的布偶,在小包子眼里就不珍贵了。除非是小包子们允许别人也有这么一份,那两者的意义就会完全不同。

    刘夫人觉得话说到这个份儿,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公主在养伤,不好打扰太久,于是告辞。

    楚歌也不客套,叫丫鬟送刘夫人出门,自己则一个人琢磨着该做一份什么礼物才好。

    刘夫人走后,公主就去了一趟工匠房,三烟不允许听公主和工匠说话,只得远远站着看公主和工匠师傅比划了很久,显得非常神秘。

    既然公主不想说,她们也不能问,就连大总管都很紧张,生怕工匠房那边一个不仔细,伤到公主,因此派了谢常舟在一旁盯着。

    公主这一折腾就折腾了三天,这三天来,驸马忙着公务,也没有回府。第四天,工匠房那边就送来了一个紫檀雕花木盒,约摸有两个巴掌大小,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楚歌和郑珣没事就不说话的状态持续了七天,直到原定为慕容苏纳妾的那天,慕容苏来到了公主府,表示受皇帝旨意,将于十一月二十三护送公主一行人回京。

    公主回京的日子提前,公主府少不得提前将那二十几车的行李清点再清点。

    因为这件事,郑珣才再度跟楚歌开口。

    ☆、第三十一章

    郑珣说,回京的日子提前,但他手里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所以让楚歌先行,他晚两天再走,到时候会追上他们的。

    楚歌很害怕,到时候那些燕朝余党又来谋杀她怎么办?他们视博姬公主为阻挡燕朝重建的绊脚石,拖住了拥有燕朝皇室血脉的郑珣的后腿,让郑珣迟迟不动。楚歌真是冤枉,无缘无故被卷入两股势力的争斗中,再没有人比她更悲催了。

    然她也知道即使郑珣和她一起,那些想杀她的人还是会派人来杀她的,燕朝余党已经无药可救了,郑珣若不想受他们摆布,杀了博姬公主更加于事无补,只能激起郑珣更强烈的不满而已。

    楚歌最终没有多说什么,有慕容苏护送,也多了一份安全。

    郑珣觉察到楚歌的不安,对她道:“我已经跟慕容苏商量好了,到时候让月烟扮做你,你和羽烟雪烟乘一辆车,有什么意外,慕容苏会用月烟掩护你,所以无须担心。”

    知道了郑珣他们都预料到了各种意外,并有相应的应对措施,楚歌安心了不少,她点点头,“恒稚,你也小心。”

    郑珣弯了弯嘴角,他就知道歌儿会担心他的。“我寻了一个易容师来,过两天就让他给你和月烟易容。”

    “这次回京是不是一定会在半路出事?”郑珣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何况他是重生的,对于这次回京应该印象深刻,否则也不会部署得那么详尽了。

    郑珣也不瞒楚歌:“之前他们对你的谋杀,并没有让杀手取你性命,只是意在提醒我,让我最好跟他们合作,否则他们随时能取你性命。但前几天我拒绝为他们从突厥部买马,他们一定会把怒气撒在你的身上,这次只怕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楚歌:!

    既然知道会有这种结果,还拒绝对方,这不是要她的命吗?楚歌欲哭无泪,她不懂男人之间的政治,虽然郑珣很胸有成竹,楚歌还是替他担心不已,什么时候能先把那群燕朝余党消灭了,也好让她稍微安全一些吧。

    “张总管知道你们往来吗?”

    郑珣道:“知道,但他不知道他们的据点在哪里,不会轻易让他抓住把柄的。让你易容是因为上次来云池别苑的凶手也许会再参与进来,他见过你,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在郑珣的解释下,楚歌才恍然,其实自博姬公主来源州,也遭遇过几次人身威胁,基本上都是同一个杀手所为,因为那个杀手技艺高超,尤其轻功了得。即使是谢常舟那样的大内高手都追不上他,所以此杀手是博姬公主的“常客”,基本上已经把谋杀博姬公主当成了乐趣。偏偏他有一个很女气的代号:胭脂。

    楚歌终于理解为什么杀手会故意换上云烟的衣裳了,感情他是有女装癖啊!

    楚歌果断同意了易容,可郑珣安排月烟代替她,是明显在给月烟和慕容苏制造机会吧?楚歌也不拆穿,强扭的瓜不甜,两人真有缘,总会走到一起的。

    楚歌本想把给郑览郑揽月新做的见面礼给郑珣看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郑珣就借口还有事情,嘱咐楚歌路上小心,就急冲冲的走了。

    楚歌有些失落,她原本已习惯了和郑珣亲密无间,现在两人的关系有了一些距离,还真不好受。

    楚歌倒没时间伤春悲秋多久,郑珣去忙之后,楚歌也没闲下来。

    她把三烟叫来,让她们收拾一些能随身携带的小物品,比如火折子,比如小瓶的活络散风油,最好有什么吃的也可以随身携带的。

    三烟完全懵了,她们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让她们做这些,可她们也只能在心里想了想,问是不会问出口的。

    火折子和散风活络油带身上问题不大,就是吃的不好带,而且公主还要求带耐饿的,那些干果糕点是可以带一些,可不满足公主的要求。

    倒是雪烟说可以把风干的牛肉切成粒,这样带在身上也方便,而且放得久。公主立刻采纳了雪烟的建议,雪烟那儿就有几条风干的牛肉,是她前不久腌制好的,正好派上了用场。

    等楚歌让雪烟再准备几把切烤羊肉的小刀时,三烟彻底被吓傻了,公主这是要做什么呀!

    楚歌只好说是为了防止路上发生意外防身用,月烟嘀咕了一句:“不是有慕容公子护送嘛。”被羽烟掐了一下手臂,月烟不敢再嘀咕,老实按照公主的要求去办。

    “对了,羽烟你去跟张总管说一声,在随行名册上添上子归。”她觉得子归应该有一个更好的研习音律的环境,放在公主府只会埋没了他的天赋,不如麻烦一点儿送他去皇宫的乐坊司,能不能有所成,就看他自己的造诣了。

    原本该高高兴兴回京和儿女过年的路途,被楚歌弄得跟大逃亡差不多,她一直提心吊胆,就怕燕朝余党忽然改变计划,直接在公主府了结了她的小命。还好她担心的事情没发生,郑珣具体忙什么她不清楚,她睡得不安稳,半夜总是会醒过来,所以三烟轮流给她守夜,就睡在外间的小榻上。

    郑珣找来的易容师迟迟不来,楚歌还以为郑珣太忙把这事儿忘记了,结果约定之日的傍晚,楚歌正要用晚膳,羽烟挑帘进来,对楚歌说:“公主,驸马请的客人经到了,不知公主是现在见还是等会儿见?”

    “怎么不提前说?先见吧,把月烟也叫进来。”易容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就连三烟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楚歌见羽烟不为所动,觉得她有点怪怪的,好像变瘦了一些,对楚歌也不像平日那么恭敬,嘴角边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楚歌站起来,围着羽烟走了一圈,哑然道:“你不是羽烟。”羽烟的身段儿还要再高挑一些的,这人却矮一些。

    “羽烟”粲然一笑,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那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没有任何能让人记住的特征。她对楚歌盈盈一拜:“雨娘见过公主,失礼之处,旦请公主见谅。”

    楚歌一点儿也不计较这些,她好奇的是雨娘是怎样悄无声息的进来的。要不是雨娘的身形跟羽烟差一点儿,楚歌还真没看出来。

    雨娘给楚歌解释道:“不瞒公主,我先是扮做府上厨房采买娘子进得府来,然后再暗中观察羽烟姑娘的举止,趁机扮做了她的模样,这才能出现在公主面前。”

    “那羽烟呢?”

    “羽烟姑娘还睡在她的屋子里,要再过一会儿才能醒来。”

    楚歌彻底被雨娘折服了,这样厉害的人物,还好是被郑珣所用,否则雨娘真有异心,楚歌只怕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郑珣是去哪儿找到这么一位奇人异士的,楚歌深感她对郑珣了解得太少了。

    楚歌想让雨娘立即开始,她对神乎其技的易容术很是好奇,真想快点看看效果。

    之前楚歌的额头受伤,仔细养了八天,伤口已经结痂了,林大夫开的药效果很好。但楚歌担心她的伤会影响易容,得到雨娘的保证之后才放下心来。

    月烟被传进来时,还不明所以,得知了她要易容成公主的样子时,吓得直接跪下。还是楚歌把路上会发生的情况跟她说明了,她才战战兢兢的坐好。

    因为楚歌跟月烟的身形差得不多,除了处理楚歌那处伤口费了些时间,总的来说,两人的易容还是很成功的。楚歌和月烟面面相觑,简直有些难以置信,像,实在是太像了。

    两人都很不习惯照镜子似的看着对方,只好看向雨娘。雨娘道:“这面具是专门按照公主和月烟姑娘的样貌制作的,即使戴得久,也不会给皮肤造成太大的伤害。但不可碰热水,也不能做夸张的表情,若要摘下来,一定得用药水浸泡后晾干收好才能继续使用。”

    雨娘把怎么戴人皮面具的方法告诉了楚歌和月烟,两人都听得很仔细。结束后,雨娘立即离开了,羽烟醒来发现自己睡着了,赶紧去奇心阁请罪。楚歌一点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嘱咐以后谨慎点儿。

    楚歌再三提醒月烟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月烟点头如捣蒜,她想到的是届时慕容苏会把她当作公主来保护她,无论如何她能靠近一点慕容苏就很知足了。

    而慕容苏纳妾一事悄无声息的没有了后续,惹来各种猜测,很多人感叹顾玲珑终究没有福气,但谁也不知道此事怎么就吹了。慕容苏知道这件事情后,酩酊大醉了两天,他的酒量很差,却非要借酒浇愁,弄得龚壮愧疚得肠子都青了。

    好在慕容苏理性占优势,他消沉了几天又振作了起来,听说现在顾玲珑在将军府还好,只是始终没答应要做龚壮的妻子,龚壮还在努力说服中。同时龚壮查到了熏炉里被掺了药粉,这才是导致事情失控的原因,只是他没想到,陷害顾玲珑的,竟然是昔日公主府里的秀烟,只是秀烟已经畏罪潜逃,龚壮无论如何也要把秀烟抓回来,让顾玲珑所受的委屈,十倍加诸在秀烟身上。

    间接造成此事的熊大武和他的兄弟,也相应的受到了惩罚,熊大武被停职三个月,他的兄弟被龚壮踢去做半年伙夫。

    龚壮也得回京述职,他在没经过顾玲珑同意的情况下,强行把她带上了路,他担心自己不在,要是顾玲珑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等龚壮启程回京时,慕容苏已经护送楚歌她们行了两天的路了,并毫无意外的,在郑珣的预料中,他们在路上遭到了埋伏。

    而扮作小厮的谢常舟,在双方杀得难舍难分之际,用剑刺了一刀马屁股,马儿吃痛,发疯似的狂奔向陡坡,谢常舟在千钧一发之际割断了车马相连的绳子,载着真正的博姬公主的马车翻下了陡坡。

    ☆、第三十二章

    楚歌一行人遭遇埋伏一事,传到郑珣那里时,他正在突厥部大汗的毡帐中做客。他的身份是源州马场谢主簿的随行小吏,因为易了容,所以外貌平庸,非常不起眼。

    突厥部的大汗完全忽视了郑珣,对谢主簿刚才所提的要求沉吟良久。今年天气极寒,源州马场的战马有一部分冻伤,兼之一小部分老马已经不能作战,所以主管马场马匹数量的谢主簿便前来商讨买马之事。

    本来突厥部和源州马场每两年都会有固定数量的马匹交易的,但近两年回纥部屡屡侵占他们的草场,甚至有时候还驱赶他们的牧民到环境恶劣的地方放牧,导致优良马种的数量锐减。而谢主簿一开口就要七百匹成年战马,他若是答应了,那么他们自己就没有足够的马匹来配种了。

    “据我所知,源州马场固定的战马数量应该在两千匹到两千五百匹之间,虽然大雪使得马场的马匹部分冻伤,即使除去老马的数量,也不该需要七百之多。谢大人也不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交易了,今年我们的成年马匹数量也不多,谢大人是个痛快人,我也不想再绕弯子,成年的五百匹如何?”

    谢主簿捻了捻胡须,突厥部的情况他多少还是心里有数的,他们受到国朝庇护,基本上不需要与近邻作战。即使发生冲突,也可以向源州的驻扎军营请求支援,损失不了什么兵力。因此七百匹战马对他们来说,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谢主簿一口饮下突厥部特有的马奶酒,酒水滑过喉咙立即火辣辣的,酒劲十足。放下大碗,谢主簿掷地有声:“七百匹战马,每一匹价格比原来的提高三成,就这么定了!”

    突厥大汗哈哈大笑:“谢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快,好,那我就和你做这笔生意,来人啊,带谢大人去看马。谢大人,请。”

    谢主簿也对突厥大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率先出了毡帐,其他人紧随其后。

    所谓的看马不过是走走形式,因为等双方谈妥后,源州马场会有专门的相马官员来挑马,之后才会将马匹分批送到马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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