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玄鱼摇摇头,舀来一勺鱼汤要漱漱口的,没想汤水刚入口,又被她喷了出来。

    闹得桌上一片狼藉,花羡鱼自己也咳嗽个不住。

    这下把灵儿吓得可不轻,赶紧端来茶水,“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黄玄鱼吃了口茶,抓过帕子擦了擦,这才说话道:“好咸。”

    灵儿忙另取筷子自己吃了一口,道:“许是今儿的厨子手重了,我这就去告诉厨房去。”

    只一盏茶的功夫,康家的厨娘就来了,说:“表小姐觉着今日的饭菜咸了?怎么能够的?小的尝过味儿的,倒觉着刚好,但既然表小姐觉着咸了,明儿小的一定少放点盐。”

    花玄鱼只当是这一回,便作罢了。

    到了次日,黄氏还是让他们这些小的各吃各的去。

    花玄鱼这回再吃,果然不咸了,但却一点味儿都没有了。

    灵儿再找厨娘来,那厨娘就有话说了,“哎哟,表小姐,昨日你说咸了,今儿小的自然就少放盐了,可这会子又说淡了,到底表小姐什么口味的。怎么不见别人说咸了或淡了的。幸好都知道表小姐是花家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小姐是那家贵胄府邸出来的,金贵不好伺候的。”

    ☆、第六回 花羡鱼孺子可教,分家财各立门户(二)

    花玄鱼听了,气得眼泪水直在眼圈里打转的。

    灵儿是个爽直的,指着厨娘的鼻子就骂道:“好个猖狂,没规矩的,可是指着我们家小姐不是你们家正经的主子,不能责罚你的。”

    说着,灵儿把衣袖一挽,“我今儿就告诉你,就你这这样的奴才,我们家小姐就是打了你再去回你们家主子,也没有不是的。”

    厨娘那里会怕的,冷笑着对灵儿道:“敢上手就只管来,还怕你这么一个黄毛丫头不成。”

    眼看就要打起来,花玄鱼赶紧把自己丫头给拉住,又对那厨娘道:“你就赶紧下去吧,还是想对我也要动手的?”

    厨娘朝地上啐了一口,“什么东西。”这才走了。

    “我的小姐,这样的人不教训了去,都以为你是好性儿的,今日越发拿捏起来了。”灵儿道。

    花玄鱼岂会不知道的。

    只是花玄鱼也不是个笨的,她也是瞧明白了的,道:“罢了,你当没主子在后头撑腰,她敢这般猖狂。这里到底不是我们自己家,忍一时,风平浪静。”

    灵儿却哭了,“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就这么作践我们家的人。”

    花玄鱼一时茫然望着外头的天,道:“只怕阿羡那里他们是不敢的。只我了……谁让我没福,没托生在大奶奶的肚肠里。”

    灵儿忙劝道:“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小姐虽不是大奶奶养的,但大奶奶待小姐和四小姐是一样的。”

    花玄鱼道:“母亲待我自然是好的,只是旁人却……唉。”

    经这一回,厨房果然变本加厉了。

    起先只是没盐没油的,后来这些个黑了心肝的下作东西,见上边的主子不管他们怎么折腾花玄鱼的,不是拿酱油对了滚水当了汤,就是捡烂叶子老菜棒子随便炒了,就算是一盘菜了。

    只是这些就罢了,大不了光吃米饭就是了,可就是端来米饭都是夹生的,这可怎么吃的。

    花玄鱼是没一日有顿可口饭菜吃的。

    就因一来没能吃好,二者又郁郁在心,没几日,花玄鱼便病倒了。

    灵儿见花玄鱼都成这副模样,赶紧去回黄氏的。

    那边黄氏听来回说花玄鱼病了,便道:“病了就请大夫去,告诉我做什么,我能给她瞧好了不成。也真拿自己当金贵人了,这才几日就装死卖活的。”

    灵儿听了眼睛都气红了,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般。她是有心为花玄鱼,怎奈她自己也是个人微言轻的。

    这里花羡鱼听说花玄鱼病了,回过康老太太就去探望的。

    那几日,花羡鱼便瞧出来姐姐的气色不好,有问起过。

    只是花玄鱼都推说是胃口不好。

    花羡鱼也不是心细的人,听姐姐这么说,就在康老太太屋里捡了干果山楂等开胃的给花玄鱼拿去吃,就丢开不管了。

    如今想起,花羡鱼才知道那时便是兆头了,只怪自己粗心大意的。

    花羡鱼带着珠儿才近花玄鱼的厢房,就听花玄鱼他们主仆在里头说话。

    “小姐,这些怎么能吃的。”灵儿哭着说道。

    少时,又听花玄鱼虚弱道:“不吃,难不成要我饿死去?”

    听罢,花羡鱼这才笑着进里头去,道:“姐姐可好些了?你总算想要吃东西了,按我说,平素所吃的比那些个苦汤水更能滋养精神血气的,多吃才好。灵儿你也不用拦着,让她多吃也无碍。”

    花玄鱼见是花羡鱼来了,忙忙让灵儿将东西收起来。

    可灵儿这回却死活听花玄鱼了的,道:“小姐,你不能再受这罪,你身子要受不住了。”

    花羡鱼听着正觉这话奇怪,方要问起时,灵儿就冲了过来,跪倒在花羡鱼跟前,碰头有声的。

    “灵儿,好好的,你这是做什么?”花羡鱼伸手就要去扶的。

    灵儿泪流满面地抬头,央告道:“求您救救我们家小姐,她要被这家里头的人给作践死了。”

    花玄鱼从床上扎挣着坐起身来,“灵儿你住口。阿羡你莫要听她浑说。”

    花羡鱼一听就知道花玄鱼这话大有欲盖弥彰的意思,那里还会不问清楚的,便道:“灵儿,你只管说,出什么事儿,有我给你做主。”

    花玄鱼见了,也像是没了力气,躺倒在床上,无声而泣。

    灵儿拿衣袖擦了擦面上的眼泪,抽抽噎噎的将数日来花玄鱼所受的委屈一一道来。

    不待灵儿说完,花羡鱼脸面早染了怒气,道:“只当我们小,是都不知道的?我们虽住这,可一概吃穿用度都是我们家里送来的银子。白吃他们家的就罢了,还不是,他们就这么作践起我们兄妹来了。这可是要逼着我们走不成。若真是这意思,只管明说就是了,我们兄妹还能赖着不走不成。却又不明说,拿着这些个低三下四的手段作践人。这事儿今日我定是要闹个明白了的,不管是谁做下的,我只要一个明白道理。”

    花玄鱼忙那里劝说道:“不可,你又不是不知家里正是多事之时,我们横竖不能在这里长久的,我熬熬便过得去了,你就不要再为我生事端,伤了两家人的情分,让母亲左右为难。”

    花羡鱼气呼呼道:“你都被他们作践成这样了,如何还要忍气吞声去,难道非要你死了才能的?按我说,要不是我在外祖母跟前住着,你之今日,也是我的下场了。”

    说罢,花羡鱼回去吩咐珠儿,道:“你到厨房去,只说今日他们给我姐送来的饭菜很好,正是前几日外祖母还念叨着想吃的。如今既然给我瞧见了,少不得要先给外祖母送去的,让他们回头再给姐姐送一样的来。”

    在家时,珠儿和灵儿最是要好,见花羡鱼给她们主仆做主的,她自然不会劝的,巴不得那些下作东西得教训的,所以听了花羡鱼的话,珠儿狠命点头应下,转身就去办了。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见珠儿回来了。

    一个婆子领着几个媳妇,拎着一个食盒匆匆忙忙跟在珠儿后头进来了。

    领头的婆子见花羡鱼端坐上头,冷眼看着她们几个,婆子忙过去蹲福赔笑的,“表小姐好。表小姐息怒,都是厨房里这些懒怠东西弄错了,把给下人吃的东西拿了给大表小姐。回头小的定重重罚她们的。”

    听口气就知道,这是拿花羡鱼当小孩子哄的。

    说着,婆子回头对那个拎食盒的媳妇呼喝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把饭食拿出来,大表小姐正病着,如何饿得。”

    花羡鱼冷笑一声道:“你们可别哄我。我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好东西还是认得些的。那饭菜里可是有不少好料的,就是做主子都不能常吃的,如今却说是你们下头人的饭菜,说出去谁信的。”

    婆子忙道:“也难怪表小姐不知道的,这些都是烂的了坏的了贱东西,那里能到表小姐面前的,都是小的们吃的。表小姐少见,自然以为才是好东西,其实不然。”

    花羡鱼还冷笑道:“是嘛。那就越发要让外祖母教我认认了,不然那天这些个东西到了我跟前,我还只当它们都是好的。”

    婆子见赔了半日的不是都不中用,花羡鱼就是要闹到康老太太跟前去,便道:“小的劝表小姐还是丢开手的好,这里到底是康家,我们太太当的家,不是你们花家。”

    “呸,”花羡鱼朝那婆子脸上使劲儿啐了一口,气头上的花羡鱼一时就口不择言了,“你算什么东西。我管你们谁当的家,我只问我们兄弟姊妹到底那一处白吃白喝了你们家的?俗话说的,‘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兄妹几个到底错在哪一处了,让你们家当家的这样作践了去。”

    那几个媳妇见花羡鱼真来气了,都上来劝的。

    而婆子见劝不住花羡鱼了,忙暗暗打发人去回黄氏。

    花羡鱼被围当中,道:“你们谁都不用劝,这事儿我定是要给外祖母回清楚的。”

    说毕,花羡鱼见花玄鱼也有干净可口饭菜吃了,就拎着花玄鱼原先的饭食,就往外头去。

    只是才出了院门,花羡鱼一时又刹住了脚步,扭头往前边院子去了。

    跟来的人见花羡鱼进了韩束和花渊鱼的院子,都以为花羡鱼这是来找哥哥告状的。

    那时候韩束和花渊鱼正信手对弈,两人手边都摆着一盏红豆沙。

    韩束不喜吃甜食,所以只吃了小一口便放着了。

    花渊鱼一心都在棋枰上,那里顾得上其他的,他那盏红豆沙便半点没动,

    没想花羡鱼这时候进来了,瞧见韩束和花渊鱼两人手边的红豆沙,拿起调羹便各吃了一口。

    韩束见花羡鱼进来正有些恍惚,罢了,又见花羡鱼拿起他那碗红豆沙便吃,才想起不妥,要拦时已来不及了,花羡鱼已将他用过的调羹吃进嘴里了。

    韩束顿觉脸上烧滚,浑身火热,忙低下头来掩饰,不敢再去瞧花羡鱼了。

    花渊鱼见妹妹进来时满身怒火的,以为得了什么事儿,没想花羡鱼不管不顾就吃起他和韩束的红豆沙来。

    ☆、第六回 花羡鱼孺子可教,分家财各立门户(三)

    花渊鱼一时哭笑不得,道:“你什么时候爱吃红豆沙了?若爱吃,我的你只管拿去吃就是了,但你不该把表哥的也吃了。”

    韩束把头低得脖子都快折了,胸膛之内如在擂鼓,只道:“没……没事儿,羡鱼妹妹只管……用的,我不爱……不爱吃。”

    可花羡鱼那里是贪嘴才吃了的,不过是想试一下,看哥哥们的东西有没不妥的。

    试吃过东西并无不妥,花羡鱼这才道:“不时我爱吃这些,而是哥哥,你们不知道,他们家把姐姐作践成什么样了,幸好他们不敢这样对你们。”说着,花羡鱼竟哭了起来。

    见状,花渊鱼丢下棋子,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韩束一时也顾不上心头的雷动,也抬头问的。

    花羡鱼抹着眼泪,把花玄鱼的事儿说了。

    花渊鱼听了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的,当下便要去拿那起子作奸的小人,花羡鱼却拦住了。

    “哥哥别去,这里到底是不是我们自己家里,那些小人若不得人在后头给他们撑腰的,也不敢闹到这步田地来。哥哥就是拿了他们打一顿又能如何的,只有那个给她们撑腰的不得好了才出气的。”说罢,花羡鱼又拿着食盒往外头去。

    韩束站在院中,目送着花羡鱼离去,小心地珍藏起那个唯独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青春年少的情思愁肠,至此添上一笔最为单纯的美好。

    花羡鱼这一圈走回来,就见平日里跟黄氏身边的婆子仆妇,都只站康老太太上房外头候着,便知黄氏也来了。

    “来得正好。”花羡鱼心道,“正愁不能当面对质的。”

    花羡鱼才要进去,严大嬷嬷从上房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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