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时赶紧道:“这好。”

    说罢,知时和绿荫便各忙各的去了。

    只是绿荫和知时才一走,从她们身后的月洞门内走出一人来,正是韩束。

    韩束看了看知时所去的之处,思忖了片刻,回头却往二门上去了。

    今日是韩太夫人的寿辰,二门上多了好几班小厮。

    韩束的小厮长河忙上前大千,“爷。”

    韩束招手让长河跟来,道:“一会子找你妹妹来。”

    长河道:“可是爷要给二太太送东西去?”

    长河的妹妹叫春芽,生来便是个哑巴,别人都嫌弃她,只韩束觉着她好。

    这世上除了死人,就哑巴口风最紧了,所以韩束便留了春芽在他院里干些粗活。

    私下里,韩束则常让春芽帮他给二房送东西去。

    春芽来了,韩束将折成方胜的信笺给了她,又道:“这东西你务必要亲手交给花家太太,可明白?”

    春芽点点头,小心收好方胜,便往福康堂后楼去了。

    楚氏、康敏和崔颖的身份卑微,自然不可到福康堂正房作陪太妃和王妃人等的,不过只在福康堂正房的后楼处,与韩府别的亲友堂客坐一处,说笑一阵就罢了。

    春芽找来,康敏还没闹明白,春芽塞过方胜来,就走了。

    康敏正奇怪,一旁韩府的一个小丫头笑道:“花太太可能不认得她,她叫春芽,是个哑巴。想来今日也是各处都忙得走不开了,这才连她都使唤上了。”说罢,小丫头便到别处去给人倒茶了。

    康敏听了,点点头,拆开方胜只看了一眼,立马便合了起来,和身边的人告了罪,领着崔颖便往外头来。

    崔颖正要问什么事儿的,就见康敏草草将信看完了,转手递给了崔颖。

    见婆婆的面上不善,崔颖不敢迟疑,忙看信。

    看罢,崔颖顿时也慌了,只道:“只怪我,这事儿我竟然都忘了。我这就去说明。”

    康敏面上略显阴沉,道:“你如今再去说,旁人只会说是我们家此地无银三百两。束哥儿说的才是,此时越发不动声色,才是上策。切不可是我们自己人闹了出来,只要他们不挑破,我们只当不知道,且看她们会如何对付,那时再作道理。”

    “是。”崔颖很是颓丧,低着头悄悄红了眼圈。

    其实花羡鱼的大珠花簪子,原是康敏一套珍珠头面里的花头簪。

    花头簪共六件,样式都一样的,只是大小不同,其中两支为大珠花簪,能当掩鬓簪使的,还有四支是小珠花簪。

    只因有一年康敏丢了一支大珠花簪,所以就不成套了。

    花羡鱼便要来了剩下的那支大珠花簪。

    余下的那四支小珠花簪子,还在康敏手里。

    康敏忖度着,韩束说他买的这支小珠花簪子,和花羡鱼的大珠花簪有八分相似,那便是说同康敏的小珠花簪子也是十分相似的。

    康敏想明白后,对崔颖道:“你随顾妈去取我一支小珠花簪子来,给珠儿她们,让她们悄悄给阿羡换上。至于珠儿和来娣的疏忽之罪,我日后再作论处。”

    两个丫头有罪,但崔颖知道首罪在自己,所以面上苍白着,跟顾妈去取簪子了。

    崔颖传来珠儿,将事儿一说,珠儿慌忙道:“我倒是瞧见了,还道怎么着支簪子这等眼生的。只是那时过于匆忙一时便没顾得上细究。”说着珠儿红了眼。

    珠儿的心思,崔颖如今最是明白,她自己何尝不是又愧又悔的,便道:“也罢,如今赶紧亡羊补牢才是。”

    珠儿擦了擦眼泪,拿着簪子就回去,正好赶上福康堂太妃和王妃人等点完了戏,一众正簇拥着往花厅去入席开戏了。

    ☆、第十回 风波因起珠花簪,刁奴蓄险心欺人(二)

    花羡鱼和姐姐花玄鱼,并几个韩家的旁支姑娘,缀在后头随之前往花厅。

    珠儿正着急该如何不着痕迹地引出花羡鱼才好,正巧看见绿荫在给韩涵整理衣饰,登时计上心头,回头让来娣去取些炭来,只道是要给花羡鱼的手炉添炭。

    来娣取来炭,珠儿接过和来娣一块走向花羡鱼。

    花羡鱼身边的人也不疑有他,见珠儿给花羡鱼和花玄鱼添完了,手上还有多余的炭,顺手让珠儿和来娣也帮着添了些。

    几个韩家旁支的姑娘才要同花羡鱼道谢,就听珠儿轻呼道:“哎呀,我们姑娘的袖口上怎么黑了一团。”

    花羡鱼人等低头一看,可不是,要是衣裳颜色深些倒还不显,可花羡鱼穿的却是鹅黄的,只要一抬手便掩饰不住了,若是不换在裕郡王太妃等这样的贵人面前,可真是失礼了。

    韩家旁支姑娘中,有一人十分愧疚道:“真是罪过。定是方才你丫头给我们添炭的时候,不小心碰上了。”

    来娣道:“幸好在家时,有多带一件小袄来。”

    韩家旁支的几个姑娘忙道:“那赶紧换去,一会子到了花厅,若是太妃问起,我们给你遮掩。”

    珠儿那是巴不得的,和韩家几位姑娘道了谢,就近引花羡鱼到一处小厅,让来娣守在外头。

    花羡鱼最是知道自己丫头的,见珠儿今日添个炭都笨手笨脚的,不禁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毛手毛脚的?”

    珠儿道:“小姐先别问,回头自有太太告诉你。”

    罢了,花羡鱼就见珠儿不但给她换了袄子,还将她头上的珠花簪子也换了一支。

    花羡鱼很是不解,但到底还是按捺住了没问。

    收拾妥当后,花羡鱼忙往花厅赶。

    花羡鱼落座,韩家旁支的几个姑娘说还好没人问起,珠儿这才松了口气。

    的确是没人问起,但却有人留心了。

    那人就是绿荫。

    是绿荫先发现花羡鱼不见了,花羡鱼再出现时换了一身衣裳,只是绿荫远远瞧见花羡鱼头上那支珠花簪子还在,这才不疑有别的。

    这日,裕郡王太妃和王妃是给足了韩太夫人的面子,一直待到席终方告辞。

    席终客散后,花羡鱼回到拦风居,这才问起先前的缘故来。

    珠儿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罢,花羡鱼心神一阵恍惚,看着桌上的那支相似的小珠花簪子,直出神。

    一些似乎已遥不可及的曾经,慢慢浮现眼前。

    ……

    “束哥哥,束哥哥,你看,你快看,今儿我好看吗?”扎着两个小总角的花羡鱼,簪着方从康敏手里得来的大珠花簪子,兴冲冲地跑来给韩束瞧。

    小韩束正好在练拳,回头看去,见花羡鱼因跑得急,两颊一片酡红,头上一支大珠花簪子晃悠悠地别在花羡鱼稀疏的发丝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内满是期许,望能得她束哥哥的赞美。

    只是不待小韩束说话,一旁的小花渊鱼便笑了起来,“妹妹,你那里得来那么大一支簪子,不细瞧,我还只当你今儿扎了三个总角。”

    小花羡鱼一听就不乐意了,嘟着嘴直瞪着自己的哥哥,眼看就要哭出来,“又不是给哥哥你瞧的。”

    小花渊鱼还在笑,“好,好,不是给我瞧。给你束哥哥瞧的。德谨你可得说句公道话。”

    小韩束忙哄花羡鱼道:“羡鱼妹妹别哭。这簪子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大了点,妹妹还小不合适。回头街上去,我定留心了,看有没小的给妹妹买一个。”

    小花羡鱼拿手背擦擦眼睛,这才笑了,“好,我等着束哥哥给我买簪子戴。”

    ……

    “原来他还记得吗?”花羡鱼陷入回忆,久久回不过神来。

    因今日来的官客不少,花景途和花渊鱼从正院回来得自然就迟些了,听说了这事儿后,嘱咐所有人都不许声张,说后发制人对他们家才有利。

    珠儿和来娣,还有丽娘因疏忽之罪,被康敏罚了三个月的银米。

    而崔颖,花景途和康敏虽未深责她,但回他们自己屋里后,花渊鱼的咆哮声险些将屋顶都掀翻了。

    花羡鱼忧心哥嫂两人因此而心生罅隙,与人可乘之机,自然要随楚氏一道来劝说的。

    只是花渊鱼正在气头上,难免没有好话,“让她好生跟妈妈学着料理家事,来玩人情的交际,她却只知整日烧香拜佛,满口的阿弥陀佛,慈悲为怀。若果真是有这样的善心,也就罢了,也做不出这样毁自家小姑子名声的事儿来了。可见是个表里不一的。”

    崔颖早泣不成声了。

    花羡鱼道:“知道哥哥吃了酒的,可这话就有些诛心了。嫂嫂烧香拜佛也是为祈求我们一家平安。再说自从嫂嫂嫁进我们家,她那一日不是最后一个安歇,一早又是她头一个起。嫂嫂她奉长敬,事夫揉,宽待下,无一处不尽心尽力的操持。”

    花渊鱼知道妹妹说的是实情,一时便无言以对了。

    花羡鱼这才又道:“我也知道哥哥心疼爱护我,只是嫂嫂纵有一两处的不是,也只因是凡人,难免有错。且嫂嫂又不是冥顽不灵的人,只要说给她知道,日后没不改的。以后哥哥有事还是好生说才是,不可在出口伤人,长久了,终会让人离心了。”

    与此同时,初透阁里,韩涵因在席上与珍娘惠娘暗斗,一时没得占上风,正不得好气,加之又是吃了酒的,再听绿荫在她耳边说什么,“前番大爷也不知从那里得了一支珠花簪子,后来就给知时。知时不敢要这样来路不明的东西,便丢了,没想却让雪儿给拾得了。我们原是没见过咱们家谁有这簪子的,我便当是花姑娘他们家的,便打发了留香送去。今日瞧见他们家二姑娘戴了,我才想来了。若不是雪儿,簪子也回不到她们手里的。”

    林蕊初知道韩涵今儿有些不高兴,又吃多了酒的,原是留下来和韩涵说说话,疏散疏散的,没想却听到这么一段新闻来。

    起先林蕊初怔了怔,后一想林蕊初便明白了,那会子韩束为何会看柳依依的。

    原来韩束瞧的不是柳依依,而是花羡鱼头上的簪子。

    现下再将绿荫的话仔细一忖度,便全都清楚了。

    一时间,林蕊初只觉天旋地转,胸闷气短了,险些便厥了过去。

    韩涵见状,忙唤人来,给林蕊初看视给药。

    待林蕊初缓过气来,就直呼:“太不成体统了。”又将心中所想对韩涵一说。

    韩涵没有不火冒三丈的,“我还当她们是本分的,没想才给了她们几日的体面,就忘了本。他们都是什么出身的,也敢妄想高攀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看自己配不配的。果然是商户出来的人,都是恬不知耻的。”

    韩涵这话里,是把珍娘和惠娘都捎带上了。

    林蕊初虚弱道:“我只告诉你,你千万别声张。他们既敢如此,必定作好了道理等着我们的。你这般贸贸然去闹,只会讨没趣。”

    韩涵想了一会子,不耐烦道:“你且安心,我才不能的。我自有法子教训他们,就是了。”

    林蕊初道:“我不信不过你,你还是告诉我到底什么法子才好。”

    韩涵只得道:“还能如何的,他们家自从来了我们家衣食住行,那一样不是我们家供着的。就在这上头拿捏一下,就够他们受了。”

    林蕊初听了没言语。

    只一旁韩涵的乳娘张嬷嬷听见了,想起前些时候她姐姐才说起,说现在大厨房没什么油水可捞了,都是每日结算的。

    而采买处新添上来的那几个买办,又是张嬷嬷她姐姐的对头,自然越发没有她们厨房多余的好处了。

    顺带着张嬷嬷也没能从姐姐那里得好处了,不说别的就是今年柴炭和米面,张嬷嬷家就得多掏了一笔钱,把张嬷嬷给心疼得不得了。

    这下听到韩涵说起这个来,张嬷嬷没有不赶紧撺掇道:“依我看,也不用在别处使计了,只在饭食上动手脚就足够了,且最是不露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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