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悼滑也不避讳花家的女眷,直言道:“其实这事儿再简单不过了,只要悼靖他出一纸证明文书,景途他便化险为夷了。可韩悼靖这家伙一来唯恐与漕运总督作对,二则到底与他不相干,自然就不肯趟这浑水。可要是我们家与景途结成亲家,这事儿若成株连之罪,韩悼靖他也别想逃脱得开。只有相帮,方能脱身。”

    不说韩太夫人,就是康敏和花渊鱼也是一惊。

    “你疯了,拿整个韩家来赌吗?”韩太夫人断喝道。

    韩悼滑垂头听训,后才又解说道:“悼靖最是胆小怕事,老太太也是知道的,一旦涉及本身,他比谁都怕。绝不会到那地步去的。”

    康敏喘息惊惧道:“让阿羡和束哥儿成亲?”

    韩悼滑点头,道:“我不比冯步明能力通天,就只有这一途方能救景途了。”

    与此同时,韩束听闻花家变天,拍马从营中往回赶,也不走正门,绕到后街从拦风居后门进去。

    韩束才下马进门,果然就见花家下人皆惶惶不安,再想到花羡鱼会如何担惊受怕,脚下那里还敢迟疑。

    韩束听说楚氏和康敏等都到福康堂去,只花羡鱼在家,便几步进楚氏上房。

    此时,上房里珠儿和招娣正一面偷偷啼哭,一面给花羡鱼的手掌涂抹药膏。

    而花羡鱼却似魂不附体,手上被烫得红肿,遍是燎泡,却毫无感觉,随珠儿和招娣摆弄。

    韩束只觉心头骤痛,唤道:“羡鱼妹妹。”

    花羡鱼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口中倏然喃喃道:“不可能的,不是现在,前世事发并不是在这时候。”

    ☆、第十四回花羡鱼韩束约法,韩芳婚配中山狼(一)

    花羡鱼失魂落魄,神神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韩束和她身边伺候的人都十分揪心。

    韩束忙将腰间宝剑一解,递给身边的人,便上前小心查看花羡鱼被烫伤的手,一面骂道:“一群该死的东西,素日你们就这样的服侍的主子?还能让主子给烫成这般模样?”

    珠儿和招娣不敢还一言,跪在地上。

    韩束那里还管她们两个的,回头对丽娘道:“你到我院子去,问她们拿我的象胆凝露来,这个治烫伤,比你们这不知从那里来的膏药要好。赶紧去。”

    丽娘得了话,忙忙就去了。

    花羡鱼这般形景,韩束唯恐会惊着花羡鱼,魂魄越发不好归来了,只得轻轻在花羡鱼耳边道:“羡鱼妹妹,羡鱼妹妹莫怕,此事并未出南都界,不论是谁,多少还是要卖我们家一些脸面的,此事并非十分难办。束哥哥答应你,定全力救出表叔。”

    花羡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多少还有些神志不清,“束哥哥?”

    韩束忙答应道:“我在。”

    花羡鱼道:“此话……果……果然真当?”

    韩束点点头,举手道:“我们击掌为誓。”

    花羡鱼忙忙就抬起受伤的手,韩束急制住她的手腕,道:“小心。”

    击掌罢,韩束接过珠儿递来绞干的帕子,给花羡鱼擦拭泪痕,“别哭。表叔为人谨慎,绝不是为利铤而走险之辈,只怕是有人恐表叔分一杯羹,借此事警告一二罢了。”

    韩束的话,让花羡鱼想起曾经多少的事来。

    花羡鱼记得前世花家出事时,正是林蕊初之父又东山再起,且因祸得福,反升任户部尚书。

    若是将军府那时候便有心要与林家重修旧好,那他们花家事出是否就有被韩悼滑‘飞鸟尽,良弓藏。’之嫌了?

    到底私盐非正途,且罪名甚重,有朝一日被查出,就是他韩悼滑也难逃一个“死”字。

    所以哪怕私盐一本万利,却不比再修好林家,得朝廷拨发的粮饷来得心安理得。

    想罢,花羡鱼一把抓住韩束的衣袖,惊惧惶恐道:“对,没错,是有人要陷害我们家。”

    韩束安抚道:“羡鱼妹妹放心,我已打发人暗中查访了。”

    花羡鱼抽噎道:“若是害我们家的人不是别人,你又如何?”

    韩束一怔,“不是别人,那会是谁?”

    花羡鱼却不说话,低着头。

    丽娘拿来象胆凝露,知时在后头也跟了来。

    如今的知时不比从前了,她自己也知道,若想日后还能在韩束屋里,头一个要示好的就是韩束,次之就是要巴结韩束看重的人,这样才能讨韩束欢心。

    所以知时一听说韩束要象胆凝露这样难得的东西给花羡鱼治烫伤,她忙忙就跟丽娘一块来了。

    知时看了一眼花羡鱼的手,道:“哎呀,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韩束也不理会知时,接过丽娘手里的凝露,就要往花羡鱼手上倒,知时却上前阻止道:“爷赶紧打住。要将花姑娘手上的燎泡都挑了,才能上药。”

    丽娘道:“我家姑娘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挑了泡,多疼。“

    “挑了,才能好。”后知时就支使起珠儿和招娣来,“你们赶紧找针来,要细些的。在点个灯,挑前那灯烧一下针。”

    珠儿和招娣忙擦了眼泪,去准备。

    知时拿针烧过,再看花羡鱼的手,一时她也迟疑了。

    别看知时说得头头是道,也是头一遭给人挑燎泡,一迟疑手边有些抖了。花羡鱼看着还算镇定,一旁直坐立不安的韩束却看不过去了,一把夺过针来,道:“你去,我来。”

    韩束虽从未拿过绣花针,可习武之人最是眼疾手快,在花羡鱼还未察觉时,一手的燎泡便都破了直渗水。

    韩束赶紧丢下针,拿过珠儿手上的干净绵绫,仔细润取燎泡渗出的水。

    一刻后,花羡鱼手上的伤这才上药包扎妥当。

    这时候,婆子来回,“傅公子来了。”

    原来,事发时花渊鱼便偷偷打发人去傅家了。

    少时,傅泽明便匆匆进来了,“现下先生如何了?”

    见到傅泽明,花羡鱼又是眼圈一红,“傅哥哥,这是有人害的父亲。”

    傅泽明几步过来,“别急,祖父也以为先生并非这样的人,真着叔父严查。”

    也是傅泽明着急了,一时竟将韩束从花羡鱼身边挤得靠边了。

    韩束敛了敛眸光,干脆起身让傅泽明落座。

    说话间,楚氏和康敏等已从前头回来,气色都十分不好。

    楚氏被康敏和崔颖扶进里头歇息了。

    韩束只得问花渊鱼道:“怎么了?老太太和老爷如何说的,可是十分棘手?”

    傅泽明也问到。

    花渊鱼慢慢抬头看了看韩束,又看了傅泽明,几番欲言又止的,终究未能说出来。

    花羡鱼见了以为家里是再在劫难逃了,一时跌坐在炕沿,道:“果然天要亡我家不曾?”

    韩束忙道:“不能的。”

    傅泽明见花渊鱼这般也着急上火了,“慎卿,你倒是说啊,到底怎样了?”

    花渊鱼讷讷道:“父亲的事儿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只是……”

    韩束和傅泽明见花渊鱼这般吞吞吐吐的,齐声道:“只是如何?”

    花渊鱼只得将韩悼滑的打算一气都说了。

    听罢,花羡鱼、韩束,还有傅泽明一时面面相觑,好不自在,只得都垂头思忖。

    花渊鱼道:“就知道你们会如此,我方才才不想说。你们看,这不是就伤了情分。”

    傅泽明抬头道:“说的什么话,这不是情急无奈之事吗?且如今不过只是个说法,不管是德谨他祖母,还是你们家老太太还没点头呢。”

    韩束也忙道:“没错,那里就到那地步去了。”

    花羡鱼知道的比他们多,所以她想得比谁都多。

    罢了,韩束知道自己不好再留,向里头告了辞便,往前头外书房去找韩悼滑。

    也才是出二门的功夫,被韩束打发去打探消息的属下潘青云,便托他的小厮长河来递话了。

    韩束立时改道,不去外书房了,直接去见潘青云。

    潘青云正是泰定伯庶出之子,和韩束志趣相投,虽相似未久,却十分交好。

    前番秦夫人要给韩束说的泰定伯千金,正是这潘青云的姐姐。

    只因今任南都布政使,正是泰定伯,花景途的事儿叫潘青云去问,是再方便不过了的。

    韩束领着潘青云到他书房去。

    待奉上茶果,一概闲人都退了出去,潘青云吊儿郎当地坐那里,道:“我说你们家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韩束拧眉道:“这话怎么说?”

    潘青云笑道:“这就要你去问你们家那位盐法道了。”

    韩束怔了怔,道:“叔父?”

    潘青云丢了一颗果子进嘴里,道:“没错就是他使的绊子。我们家伯爷,让我别管。”

    如忽地晴天霹雳声,韩束定在当场,不由得想起花羡鱼的话来,“若还我们家的不是别人。”

    韩束喃喃道:“果然不是别人。”

    再想起花渊鱼所说的,韩悼滑的打算,韩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韩悼滑一意要逼迫花家同他结亲,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韩束一时也六神无主了。

    再说柳夫人。

    柳夫人也不是蠢到十分无药可救了的,她自己也知道凭她一人之言,韩太夫人定是不会听取,于是出了他们家院子,便一路往正院秦夫人上房来了,意欲撺掇秦夫人同她一道去劝韩太夫人。

    所以这会子柳夫人毫无眼色的,在管事媳妇们来给秦夫人回事的时候,给秦夫人说明厉害,让秦夫人同她一到去福康堂。

    只是秦夫人是什么人,这样的事儿她是最会装菩萨的人,所以一面办哪些回事,一面道:“到底是亲戚一场,没有就这么袖手旁观的道理。大老爷也是这么说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柳夫人着急道:“大老爷要执意要管这闲事,我无话,但若因此把我们都给牵连进去了,到底算是谁的罪过的?”

    秦夫人冷笑道:“二太太这话就没得让人寒心了。若是怕罪过的,当年二老爷阵前失利,大老爷早应抽身了,那里还会拼了一身官袍也要保住二老爷的名声。”

    柳夫人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一时讪讪道:“这……这如何相提并论了,到底是这才是亲兄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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