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些,花羡鱼心内不禁泛酸。

    这时,丽娘来回,说顾妈来了。

    顾妈是康敏身边最是得用的心腹,可现下天方亮她便来了,是从前没有过的,一想便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情了,花羡鱼忙让进来。

    顾妈进来先给花羡鱼和韩束见了礼,罢了又上前来服侍花羡鱼和韩束用饭,面上不慌不忙的,嘴里回的事儿听起来也是不紧不慢的。

    “昨个儿我们家老太太到福康堂去和姨老太太说话,回来时带了一盒子听说是外头新制的小点。家里没人不爱吃的,就是连阿白都要吃的。”顾妈道。

    花羡鱼两眉动了动,“阿白?是谁?”

    韩束笑道:“昨日我送去的狗儿。”罢了,韩束又对顾妈道:“我听说那些小点都是昨日府里大太太到昌源府去得的。昌源候家的小点在我们这些人家里,倒是屈指可数的。大太太回来就孝敬了府里老太太。”

    这话的意思是,这小点无甚大问题,可小心些,也绝没大错,所以韩束又道:“既然阿白吃了好,多给些也无妨,到底姨祖母年纪也大了,这些个零嘴的东西还是多忌口的好。”

    顾妈又道:“姑爷说的是,家里太太也是这么说的。”

    待顾妈一去,花羡鱼拧着眉道:“这样还好,只是若有心设计,让祖母在福康堂吃了不该的吃的……”

    韩束也知道花羡鱼所说不是没有可能的,福康堂虽在韩太夫人眼皮子低下,到底却不是铁桶一个,还是有破绽的,“按说,以后都不让姨祖母往府里来才好,可又说不过去。到底住将军府的,没有那样避而不见的道理。”

    花羡鱼也知道是这道理,自忖了一会子后,道:“束哥哥,那位莫大夫可十分信得?”

    韩束不知道花羡鱼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绝对可信,他原是军中的军医,那年因受陷害而误事,险些被军法处置,是爹救的他。”

    韩束口中的爹可不是韩悼滑,而是他的生身之父韩悼操。

    花羡鱼一听,道:“那便容易了。”

    韩束唯恐花羡鱼又钻了牛角尖,忙道:“妹妹到底想要作甚?”

    花羡鱼笑道:“不做甚,不过是想让有些人自顾不暇罢了。束哥哥只管放心。”

    罢了,花羡鱼便送韩束出门去了。

    一回头,花羡鱼又叫来丽娘,“你可知绕篱的月事?”

    丽娘一怔,虽不明白花羡鱼为何会这般问,但还是回了,“听说不太准,正吃药呢。”

    花羡鱼笑道:“那正好。大老爷近来都是在谁的屋里多些?”

    丽娘冷笑道:“这绕篱倒是有些手段的,近来大老爷都在她屋里歇的多。不过,到底年轻来,谁都知道她巴望能被抬举做娘姨的。只是大老爷从不理会这些,大太太又瞧不上她的。”

    花羡鱼道:“这好。她有盼头了,才能听话。”

    说毕,花羡鱼在丽娘耳边说几句,丽娘答应“知道了。”便去了。

    那里,柳依依经由莫大夫调治了些时日,虽未痊愈,却也好了qi八分了,原先因病而不得不终止的事儿,柳依依忙又操持了。

    可柳依依见草木灰到底不如烧碱的,便又找来了生石灰,自己炼制起烧碱来。

    柳依依那里一动作,花羡鱼这里便又知道了。

    待到有过去了一月,柳依依竟然亲自登门拜访来。

    那时花羡鱼正在调配今年冬各家各院用炭的事儿,听说柳依依来了只得放下,起身去迎,“大奶奶赶紧进来,如今外头看着日头大,却着实冷了不少的。”罢了,又让人倒滚滚的茶来。

    柳依依落了座,谢过了茶,花羡鱼这才又道:“可是家里缺什么了,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就是了。你身子才见好,过来做什么?”

    花羡鱼有意在人面前做妯娌和睦的样子,柳依依如何不知的,只是如今她亦有意如此,自然也道:“还是二奶奶疼顾我。只是到底受二奶奶照顾了这些时日,我感激在心,没得还是亲自来谢一谢二奶奶才是情理,所以今儿就不请自来地叨扰了。”

    “大奶奶说得那里话,这不都是我应该的吗?”既然柳依依不说明来意,花羡鱼自然也不好着急。

    柳依依这时那处一个嵌螺钿的小填漆匣子来,“我有心要送大奶奶些东西以表谢意,可多少好东西是二奶奶没见过的。就我手里那些东西拿出来,没得俗气了。这才想起了这些,做了几个来送二奶奶,聊表谢意。”

    说着,柳依依将匣子打开,花羡鱼只见里头几个月饼样式的,却不是月饼,因颜色各异,有桃红的,有杏黄的,有茶色的,有艾绿,也有玄色的,且都有淡淡的香气。

    “这都是什么?”这些就连在前世,花羡鱼都没见柳依依拿出来过的。

    柳依依笑道:“这叫香皂,比胰子都好用的。就这块黑的,你别看它这样,只因我添了炭末和金缕梅。这碳末能吸脂吸污,金缕梅有收敛镇静的功效,拿来洗脸是再好不过了的。”

    花羡鱼听了拿起一块来,果然有金缕梅的味道。

    罢了柳依依又把剩下的那些都依依介绍了,最后还在柳依依的游说下,花羡鱼洗了一回脸,果然干净清爽,再匀面上妆都服帖了不少。

    花羡鱼道:“大奶奶有心了,只是这样的好东西,就是在外头都是没有的,只给我,糟蹋好东西了。”

    柳依依道:“无妨的,我那里还有,就是没了,再做就是了。二奶奶喜欢就好。我不但有这几个的方子,还有别的方子都好用的,二奶奶只管要来试一试。”

    想起前世,柳依依也是说有什么祖传的美容方子,在外开起了铺子,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在南都城中的名声也不小。

    如今柳依依又有了这么个闻所未闻的什么香皂方子,只怕也不会安心。

    于是花羡鱼道:“这些个,大奶奶可有意拿出去卖的?”

    闻 言,柳依依两眼就是一亮,似乎等的就是花羡鱼这话,“我倒是有心做这番事业,可我除了方子,一来没银子做本钱,二则也没不便出门在外的抛头露面。倒是二奶 奶娘家便易些。若二奶奶不嫌弃,我倒是可给二奶奶打下手,做香皂放二奶奶娘家铺子里卖。这东西只我家才有方子,再别无分店的,所以可做成这样好看的,定的 价钱高的,也做些寻常人家也买得起的,这般一来……”

    柳依依从如何销售,到如何定价,利润又有多大,说得十分细致诱人。

    商人逐利,柳依依胸有成竹,不怕花家不答应。

    ☆、第162章    第十八回柳依依献鸳鸯阵,韩芳死一尸两命(八)

    柳依依说的自然是好,倘若不是花羡鱼知道她的为人和手段,还真被她这一般的说辞给说动心了。

    所以凭柳依依舌灿生花,花羡鱼不但不为之心动,且还由此推算出柳依依的窘境来。

    前世在外柳依依能有那样一番风生水起的事业,和柳夫人不无关系的。

    今生柳夫人却被送出府去了,可没人资助她柳依依在外大展拳脚了。

    再放眼将军府上下,便只剩下花家兴许有意,也有那个财力同她柳依依合伙,所以柳依依这才会来晓以利地诱引花家为她的垫脚石。一旦她柳依依因此得了资本,便会丢开花家,另起炉灶,再不受花家掣肘。

    说起来,柳依依这般谋算花家,只要你情我愿的,也是双赢之举。

    只是柳依依少算了一样,就是将军府。

    香皂这东西虽说是好,可花家也不差这点银子,而且她柳依依可是韩家媳,有好事儿她不先紧着将军府,凭什么以为就因为这个,花家会拼着得罪将军府而同她柳依依合作的。

    一个吃里扒外的罪名,就让尚且还需将军府庇护的花家,吃不消了。

    想罢,花羡鱼笑道:“大奶奶的好意,我且先谢了。”

    闻言,柳依依心中窃笑道:“上钩了。”

    就在这时,花羡鱼的话头却又一转了,“只是大奶奶这话,在我这说说便是了,万不可去别处说了。大奶奶这主意好虽好,却不是我娘家的门路。”

    柳依依一怔,“二奶奶这话怎么说?”

    后柳依依又恍然大悟地笑道:“我知道二奶奶的心思了,只是二奶奶实在是多心了。既然日后我要同二奶奶娘家合伙,我家的方子自然要献上,这才是诚意。”

    反正这样的方子她柳依依知道的不少,等到她有资本独当一面了,再将那些方子改良就是了。

    花羡鱼却笑了道:“也难怪大奶奶不知道的,我娘家是在户部登记的是贡珠商户,所以花家外头的买卖虽有不少,可眼见的铺子也不过是几处珠楼,其余的一概不过是大宗货物的贩运中转,赚的也不过是跑腿的钱。若真同大奶奶合起伙来,却要去入商籍中的香行了,得不偿失。”

    柳依依暗道:“还真敢说,真当我是足不出户的妇道人家了。不说别的,就漕运一项就不得了,说什么不过是跑腿的钱。”

    “这还是其一。”花羡鱼呷了一口茶,又道:“这其二,大奶奶到底已嫁入将军府,为长房长媳,有什么好处自然得先顾着将军府和长房才是。可大奶奶却反倒给我娘家这么个外姓人好处了,外头的人会怎么看的。依我说,这主意大奶奶还是同大太太说的好,这才名正言顺。”

    一听这话,柳依依顿时被噎住了,花羡鱼这时明摆着堵她柳依依的去路。

    将军府上下,谁不知道秦夫人和柳依依最是婆媳不睦的,不说秦夫人不会答应给她出银子,就是柳依依也不想拿这样的好处去贴补秦夫人的。

    见话已至此,此番柳依依前来也不过是试探花羡鱼的意思,既然花羡鱼已表明是这么个态度了,柳依依便不好再留,说了几句家常的闲话,再捡个由头便去了。

    回头拘风院,柳依依多少都有些灰心,半天不言语的。

    画绢知道柳依依的心思,便道:“既然二奶奶无意,大奶奶还是另想他法的好。”

    柳依依点点头,道:“也罢,既然她花羡鱼有眼无珠,我便自己单干起来。”

    画绢道:“大奶奶三思的好。奶奶到底是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如何使得。不如大奶奶同爷商议商议,到底爷才是奶奶的依靠,且有爷在外给奶奶照料着,比谁都放心。”

    柳依依道:“话虽没错,只是你也知道,爷的心思不在我这,就怕我这里才拿出方子,才一转脸儿,方子就不知道在谁手上了。”

    说着,柳依依神伤了一会子,才又道:“罢,罢,到底是靠人不如靠己。别得先暂且放一边,把本钱筹措出来才是要紧的,不然什么都是空话。画绢你去把我的嫁妆册子拿来。”

    画绢知道柳依依这是再别无他法了的,只得典当嫁妆筹措银子了。

    接过账册,柳依依一翻开,上头明晃晃的几样什么金玉观音满池莲的头面,什么金镶玉如意等等都被划了去,让柳依依不禁又想起当日被秦夫人逼着归还花羡鱼嫁妆的事儿,顿时多少屈辱翻腾的。

    柳依依是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心内的屈辱和愤懑,看自己剩下的嫁妆,只见除了那两套花开富贵的头面,再有几样赤金的首饰是拿得出手,其余都不好典当。

    柳依依不禁又气馁了,随手一指,“先拿着几样去当了,能得多少是多少,不够的我再想别的法子。”

    身边的人柳依依也只相信画绢了,所以就让画绢她娘把东西带出去典当。

    可画绢她娘也不过才到了二门,便被人给拿住了。

    柳依依才听说画绢她娘被人以偷窃的罪名给捆了,那里福康堂就来人了,“大奶奶,老太太叫你过去。”

    画绢听说她娘要被送官府去,早唬得哭成泪人了,跪爬到柳依依跟前,磕头如捣蒜,央告着,“求大奶奶救救奴婢的娘。”

    到底是为她柳依依办事才被拿得,柳依依拿定主意是要救的,可不能让人寒心了。

    而柳依依也觉着只要说清楚是她让画绢的娘去典当首饰的,首饰也不是偷来抢来的,都是她的嫁妆,她要如何处置,就是韩太夫人也管不着吧。

    想罢,柳依依理直气壮地往福康堂去了。

    可 让柳依依没想到的是,彼时秦夫人也在福康堂,柳依依才一进去就得了秦夫人的教训,“问你可是谁克扣了你每月的份例?你说不曾。 问你又或是想买什么东西了,银子不够的?你说也没有。既然你什么都不缺,你还打发人去典当首饰作甚?这要是让别人瞧见了怎么得了,都以为将军府已沦落到要 典当儿媳妇首饰度日了。这让将军府以后拿什么脸面见人。”

    不但如此,秦夫人还断了柳依依欲借典当换取银子的意图。

    不能典当,开铺子的钱该从何处来?

    柳依依真真是觉得出师未捷身先死,又因先前的病势还剩着一两分,再添这郁闷之气,当夜柳依依便又发起来热来。

    只是柳依依要强不肯示弱,不许画绢当时就去回花羡鱼请大夫,只说不是什么大病,大半夜的闹得人口不得安宁的,秦夫人那里又有话说了,又说家里有药丸,捡一丸来吃,明日就好。

    画绢无法,只得拿药丸给柳依依吃了,也是到底不放心,就让原该上夜的遂心去睡了,自己守着。

    一夜都好,只到了次日一大清早,画绢再见柳依依,只见柳依依满面通红,一身滚烫,人事也不知了。

    画绢那里还敢耽误,忙命人去回花羡鱼。

    花羡鱼也是当下便打发人去请来莫大夫。

    莫大夫一番望闻问切后,立即写了一方,命人去捡药煎来,给柳依依调服下去。

    也是莫大夫谨慎的缘故,又深知柳依依的底子不好,用药的量上是一减再减的,可知这方子是难立竿见影了的。

    两剂药下去,到了晌午,柳依依这才退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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