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秦夫人请来的大夫把柳依依的脉一诊,少时便摇头了,让另请高明。

    韩束赶紧让莫大夫来,莫大夫看了也摇头,却说了,“怎么又吃回那个壮体的方子了,不是告诉你们不能再让她吃的。再吃,就是今日的结果,神仙也难救了。”

    一听这话,韩束自然要查。

    那日韩束劝柳依依别再吃那海上方,柳依依果然再没吃了,只是后来为操办协理韩悼滑的后事,柳依依才捡起又吃了。

    待柳依依吐血后,清热养阴的方子吃了几日,又是她自己命人改吃回原先的海上方,这才得了今日的结果。

    所查结果无一处是不合理的,可韩束不信,一再细查,却还是一样的结果。

    就在这时,忽闻家人来报,说林蕊初来了,打的正是祭奠姨夫韩悼滑的幌子。

    林蕊初的由头看似合情合理,可偏这时候来了,就多少有些让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秦夫人得知林蕊初终于到了,喜欢得直把林蕊初留在她院里住了。

    而就在这时,韩老太爷收到密报,林蕊初的父亲林怡然在朝中和同张氏一党斗得越发势同水火了,愈演愈烈,牵连甚广,已成祸害。

    楚亲王司马徽青正是因此,一再推延来南都。

    林蕊初此番会来,除了是秦夫人的一再相邀,也有秦夫人的姐姐——林夫人,不想让女儿受朝中倾轧所累,送到南都来避一避的意思。

    可也是这么的巧,昏睡多日的柳依依这时候醒了。

    有人就将汤药和独参汤一并送来了。

    画绢也不疑有他,因独参汤的确是常用来吊命的,所以见有人自作主张送来独参汤也不以为意。

    只是柳依依昏昏沉沉了这些日,也知道自己要不好了,所以一醒来便抓着画绢,气若游丝般地说,这是有人害她成的这样。

    可韩束已查了多日,未见有半点可疑之处,且柳依依吃的汤药,一贯都是画绢亲手煎的,所以服侍的丫头婆子都当柳依依这是胡话。

    大夫嘱咐过,柳依依一醒来便喂其吃药,许还能有救,所以画绢忙将那碗漆黑的汤药端来。

    没想,柳依依却一把推开,将碗摔了个粉碎,“我……不吃……这个,这是毒……药。”

    画绢被泼了一声的汤药,却不理会,哭道:“奶奶,你再不吃这药,可就……可就……”

    柳依依因阳亢,口干舌燥的,见那碗独参汤如此清透,不见半点杂质,比之漆黑的汤药要让她放心,便命画绢拿独参汤她吃了。

    画绢唯恐柳依依又不吃,忙将独参汤端来喂了柳依依。

    阴虚过剩的人,是万不能吃大补之物,人参便在其中。

    柳依依一气将独参汤灌下,以为心头和身上的燥火能烧减了,却不知她这是在饮鸩止渴。

    没一盏茶的功夫,柳依依便七窍流血。

    待花羡鱼和韩太夫人、秦夫人等赶来,柳依依早进气儿少过出气了。

    也是在这时,柳依依似乎想起了什么,倏然扎挣着指向花羡鱼,口中也不知在说什么,只柳依依她自己知道,“前世我所亏欠你的,今生一报还一报,还你一世的性命。”

    最后柳依依拼尽了所有的气力,才让人听清了,“你要小心……小心大太太。”

    众人一怔。

    韩束后来,却还是听清了柳依依那话,看向秦夫人的眼神所隐含之意,让秦夫人心虚。

    秦夫人面上一讪,道:“人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们瞧她说的是什么糊涂话,可知素日就是个不知好歹的。”

    只花羡鱼如见了魔魇,倏尔手脚发凉,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一旁的韩太夫人方察觉,还来不及问,花羡鱼眼前一黑,便要倒下。

    幸而韩束眼疾手快,将花羡鱼扶住。

    秦夫人这时候忙祸水东引道:“大奶奶说的是我,怎么反倒是二奶奶心虚成这副模样了。”

    这时,画绢忽然大叫一声,“大奶奶。”

    众人再往床上看去,只见柳依依已没了气息,可滴血的两眼却不曾闭上,直盯着秦夫人不放。

    那模样说有多吓人,便有多吓人,把秦夫人给唬得几个后退,若不是知时在后头扶着,秦夫人早跌坐在地了。

    老人常说的,人才死的,不干净,所以韩太夫人让韩束将花羡鱼赶紧抱走。

    秦夫人则不待韩太夫人吩咐,就跌跌撞撞的自己跑了。

    韩悼滑的百日还没去,家里又死一人,韩太夫人心内直问天,“我们家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了?”

    而回到澜庭阁的花羡鱼才一醒,便惊恐万状地紧抓住韩束不放,神色错乱的直喊着,“束哥哥,是大太太,是她借柳依依的手害了我,好让林蕊初进门。这样她们才能一身干净。这回也是,这回也是。”说着,花羡鱼抱住自己的头,十分激动。

    ☆、第191章 第结局回羡鱼得孕依依死,束御外敌封少保(十一)

    花羡鱼的话,听着语无伦次,但所表述的意思却让韩束惊心。

    韩束忙搂住花羡鱼,一面抚其后背,一面轻声道:“羡鱼妹妹慢慢说,别急。谁要害你?为何要害你?大太太她怎么如何借柳依依的手害的你?这回也是什么?”

    花羡鱼依然惊惶难安,两手紧抱着自己,两眼空茫茫的,口内仿若自言自语般,“他们说大太太想要林蕊初进门,可林家是何门第,如何能让林家姑娘给束哥哥做小的,所以必定要在我和二奶奶中,空个缺来给林蕊初。”

    韩束一怔,赶紧问道“你和二奶奶?这个二奶奶是谁?”

    花羡鱼慢慢抬起头了,两眼似在看韩束,却又似在看远方,魂不守舍的,“束哥哥怎么了,怎么连这个都忘了?二奶奶就是柳依依呀。”

    韩束又一怔,暗道:“怎么柳依依成二奶奶了?”

    于是韩束忙道:“可不就是我糊涂了。那羡鱼妹妹呢?是我谁?”

    韩束就听花羡鱼很是理所当然道:“我自然是束哥哥的长房正室了。”

    稍顿了片刻,花羡鱼又道:“若不是我死皮赖脸的,也不能和束哥哥有这样的名分。强求来的,终究是不能是我的。”

    听到此处,韩束再不敢贸然出声,只得小心地顺着花羡鱼的话往下说,“怎么终究就不是羡鱼妹妹了的?”

    花 羡鱼又惶惶不安了起来,道:“我也是才明白,原来大太太根本就不可能让林蕊初为束哥哥的二房正室,给二房得这样的好处。可我那时却身怀有孕,没道理休了 我,所以大老爷和大太太先对我娘家过河拆桥,将一概贩私盐的罪名都推到了我娘家头上,让我孤立无援;再传言说柳依依是再不能有孩子了,不配再为束哥哥正 室,正好休离了,给林蕊初腾出个空来好进门。这才逼得柳依依对我下手了,害我死于血山崩。这般一来,柳依依便担了害死我的罪名,林蕊初也能名正言顺地做束 哥哥的长房正室,大老爷和大太太手上是再干净不过了。”

    虽然同所知的大不同,可就连韩束自己都不明白,仿若花羡鱼所说他亲身经历过了一般,心中涌出多少哀伤来,无由来的失而复得之感,让韩束搂着花羡鱼的手禁不住一再用力。

    “那这回呢?”韩束又问道。

    这时的花羡鱼就像魂魄慢慢回归了,口中喃喃道:“这回……这回……我和柳依依换了个位置。我成了二奶奶,柳依依成了……大奶奶……”

    说到这,花羡鱼再没往下说,抬起头望着韩束,脸上的泪珠越发收不住了,“束哥哥,你可信我说的?”

    韩束哽咽道:“我信。常听人说前世今生的话,想来这定是我和羡鱼妹妹的前世。”

    闻言,花羡鱼就觉一窒,少时又忽然大声大哭了起来,“束哥哥,束哥哥……”

    韩束抱着花羡鱼一声一声地答应着。

    直到花羡鱼苦累了,在韩束怀中睡去。

    韩束抱起花羡鱼往床上安置去,看着花羡鱼眼睫上小小的泪珠,韩束轻轻吻去,道:“这回……这回大太太想挑唆着妹妹去害大奶奶了,可让大太太没想到的是妹妹没听她的,且还在这关头得了身孕,而大老爷又突然而亡,逼得大太太不得不自己动手害了大奶奶。”

    罢了,韩束默了一会子,又道:“这个家是再呆不得了。”

    说着,韩束又给花羡鱼掖了掖被角,起身往外,出了澜庭阁便去了韩老太爷如今所住的道心院。

    柳依依的后事,秦夫人以儿媳没有越过公公去的道理,且韩悼滑才去,不好再大张旗鼓,最后柳依依不过在府里停灵到二七,便出殡了。

    如今韩束是两重热孝在身,每日皆携同花羡鱼一道去给韩老太爷和韩太夫人晨昏定省。

    这日正是八月二十二日,韩束和花羡鱼还是先道心院给韩老太爷问安,罢了韩老太爷却忽然说要随他们去福康堂。

    但韩老太爷和花羡鱼、韩束到福康堂时,不但秦夫人和林蕊初在,就连久病多日的宁氏带着女儿韩诗也在。

    就听秦夫人在里头道:“我这身子是越发不中用了,若不是蕊初在旁帮衬着,大奶奶的身后事还不知会闹出多少笑话来。”

    完了,就听林蕊初道:“我可不敢居功。我年纪轻轻的,那里直到这么些事儿,还不是姨妈在旁指点的,我不过是按姨妈说的做罢了,一点都不费心。凭谁来都能的。”

    那里秦夫人又道:“我只是说了个大概的章程,可你连上香添油,挂幔烧纸的数目和人手都安排得齐齐整整,可见你是个仔细好学的。”

    就在这时,韩老太爷领着韩束和花羡鱼进来。

    屋里的人齐起身作礼。

    待韩老太爷和韩太夫人落座了,其余人这才依次坐下。

    韩老太爷扫看了屋里的人,道:“正好都在,不相干的暂且出去,我有些家务要细数。”

    这话,韩老太爷虽向大伙说的,可看的却是林蕊初。

    让林蕊初一阵讪然,忙起身告辞,却被秦夫人留住了。

    就听秦夫人道:“难得老太爷也在,我也有一事要说,待我说完,蕊初也算不得是不相干的外人了。”

    这时林蕊初怯生生地偷觑了韩束一眼,娇羞满面地唤道:“姨妈莫要再取笑蕊初了。”

    秦夫人拉着林蕊初的轻拍了拍,“你大可安心,都有我呢。”

    说 着秦夫人起身,向韩老太爷和韩太夫人又蹲了一礼,这才道:“老太爷和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大老爷如今说去就去了,可大老爷在世时,无一日不盼着长房能后继有 人的。没想大奶奶也是个无福的,也去了。我也知道束哥儿是个好的,定会洁身自爱为大老爷守制三年。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束哥儿尽早让大老爷在天之 灵知晓长房后继有人了,那才是至孝。”

    说罢,秦夫人把林蕊初牵了来,“人我也瞧好了,蕊初是我外甥女,再知根知底不过了的。趁着束哥儿还在热孝,我倒是有心将他们两人的事给办了。不然就得等三年,没得耽误了蕊初了。只是要委屈蕊初了,不能大办了。”

    林蕊初羞得满面通红,口内直说不依的话。

    一旁的宁氏来回看林蕊初和韩束,林蕊初的做派,她极是瞧不上,故而轻轻冷哼了一声,往花羡鱼处靠了靠,悄声道:“我道她怎么这时候来我们敬爱了,原来是一早便有这打算了。还是大家的小姐呢,没见过这么上赶着的。”

    说是悄声,可又不是离远了的,秦夫人和林蕊初就听到了三言两语。

    只是一时半会的,秦夫人也不好发作,只得拿眼睛瞪花羡鱼和宁氏。

    林蕊初那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此时她恨不得扭头就走,可心里又盼着韩束能给她做主,故而拿眼直望着韩束。

    然,韩束却眼观鼻,鼻观心,全然不闻不见的样子,让林蕊初越发尴尬了。

    因着韩悼滑的事,韩太夫人近来的精神越发不好,这会子听秦夫人说的,韩太夫人倒觉着十分是道理。

    不管是谁,尽早给长房延下子嗣才是要紧的,所以韩太夫人没有不答应,只是如今韩老太爷在家,她不好当先表态罢了。

    这时就听韩老太爷道:“老大家的,休要坏了你外甥女的名声。”

    将军府里,花羡鱼和宁氏是个什么态度都不要紧,但若是韩老太爷发话了,便是不能再改了的。

    所以听韩老太爷这么一说,秦夫人和林蕊初的心就悬了起来。

    韩老太爷看了众人一眼道:“前番我倒有去信给你们大老爷的襟兄。”在座的都知道这是在说林怡然了。

    而林蕊初一听韩老太爷提起她父亲,面上越发不好看了,只因她知道家里是不能答应她做韩束填房的,有辱门楣,所以她和秦夫人便商议着要先斩后奏。

    韩老太爷接着道:“林家说了,已给林姑娘说一门亲事,待林姑娘她魏家表妹和裕郡王长子完婚后,林家便来接林姑娘家去待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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