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蘅闭着眼淡淡警告:“放开。滚开。”

    周晏持说:“我在门口等你了一天一夜。”

    “……”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话?”

    “……”

    “最近你和康宸走得很近。”

    “你对他有好感?”

    “别喜欢他。”

    杜若蘅真是烦死了他的叨叨,她的手往后摸索,盖到他脸上,再往后一推,不等周晏持说完她就已经睡着。

    一直没合眼的倒是周晏持。他等杜若蘅熟睡过去,才挨得近了一些,静了一会儿,从身后搂住她。这个动作被他做得小心翼翼,既不舍得抱太松,又不敢抱太紧,来来回回试了多次,惹得杜若蘅在睡梦里都不耐烦,右手往后一挥差点甩了他耳光。

    周晏持撑起侧身从后面看她,每根头发丝都要记在心上的那种眼神,又拂开她几根不听话的发梢,最后俯身,在她的耳边隔着头发轻轻地吻。

    两人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祥和的时候。杜若蘅睡着以后温和许多,至少不会嘲讽刻薄,她醒着的时候不会这样,除非是在外面众人面前她给他面子,否则杜若蘅已经很久没有拿正眼看过他。

    周晏持不想松开手,他没怎么睡,到杜若蘅快要苏醒的时候才闭上眼。

    ******

    周晏持在s市流连的时候张雅然在t城给他处理各项事务,忙到焦头烂额的空当接到蓝玉柔的电话,对方先是问候,随后委婉地询问周晏持最近在忙些什么。

    她的潜台词无疑是表示想念以及幽怨。张雅然十分客气地表示周总最近很忙,以后如果有消息会立即通知她。然后不顾蓝玉柔的欲言又止毅然挂断。

    张雅然还没忘记上次周缇缇走丢她所被栽赃的事。她本来想到了一千种能还击回去的主意,可是还不等她实施,周晏持已经对蓝玉柔失去了兴趣。

    张雅然甚至还为此输掉了秘书室的赌约。最近这段时期整个秘书室都能看出顶头上司行为的异常。自从那日纵欲过度,他就没有再理会过蓝玉柔的邀约。除此之外也没有见到其他女子徘徊身侧,这样的现象不能不说有违周晏持的风格。

    按照上一任首席秘书的话说,周晏持身边总是不乏鸟语花香。即便目测是逢场作戏的居多,但也没有见过他推开任何送上门来热络的女子。或吃饭或跳舞或唱歌,等等如此,周晏持很少对她们认真,但也很少拒绝,周晏持玩得最开的时候,上一任秘书见过他一个月内换了三个女子。

    除此之外周晏持还是一些固定聚会的会员人物。张雅然曾经代为接收过这类聚会的邀请卡,每隔一段时间举办一次,其间不乏传出一些风流韵事,对于周晏持来说,则往往是换女伴的新一轮开始。可是周晏持近日将这些聚会婉拒了,张雅然听到他在电话里跟主办方说,他最近需要去欧洲出差一趟,公司事情忙,女儿粘人,等等理由,总之就是没有办法再出席。

    这对于周晏持来说简直就是个奇迹。张雅然走出老板办公室的时候背着他惊大了嘴巴。

    而且二秘大前天下午还在秘书室里小声讨论,说老板一上午都在浏览网页,她还以为他又琢磨出新的办法对付董事会那残存的几个老头子,可是等她抱走文件的时候偷偷瞄一眼,发现电脑屏幕上竟然全都是有关男女恋爱方面的事。

    据二秘形容,周晏持看那些文字的时候表情严肃而且认真,就跟个刻苦学习的小学生一样。

    张雅然一边整理周晏持后天的演讲稿一边想,难不成还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不可能吧没道理啊离婚以前都没改离婚以后怎么可能改得了,再说真改了以后可让秘书室的赌博怎么办哪,本来每个月都有的固定三千块钱哪,越想越觉得沮丧,到最后心都碎了。

    ******

    两人的同床共枕关系没能令关系缓和多少。杜若蘅醒来没有发现周晏持的装睡,她伸手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发觉不再发烧后便放心地把他推到一边下了床。

    晚饭还是由杜若蘅来做。一人一碗清淡白粥,外加开胃小菜,完毕后叫周晏持起床。后者坐起来时仍然蹙着眉,下床时捂着额头一副头重脚轻的模样。可这次杜若蘅没去扶他,只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两人吃到一半的时候她跟他说:“吃完晚饭你就走。”

    周晏持有些无奈:“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说这么扫兴的话?”

    杜若蘅不理他,兀自说:“我给缇缇买了套玩具,正好这次你顺便带回去。今天晚上回去以后帮我转告她,说妈妈想她。还有,下次你再来s市的时候记得带上缇缇。”

    周晏持说:“康宸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今天早上看见是他送你回来。”他看着她,“苏韵那天在电话里还告诉我,她前一天晚上在商场地下碰见你的时候你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那个人的外形描述跟康宸没什么区别。”

    杜若蘅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可是他放下筷子看着她。到头来杜若蘅还是不咸不淡开口:“我和康宸的关系比你跟苏韵清白许多。”

    “我跟苏韵以前是高中同学,之前有过项目合作。已经两年没有过交集。”

    杜若蘅索性放下筷子,要笑不笑:“周晏持,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能说苏韵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情敌?”

    这回换她盯着他,周晏持揉眉,最后承认:“有。”

    杜若蘅轻哼一声,重新捡起筷子,把一块豆腐轻巧夹起来。听到周晏持说:“下周是你生日,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每年差不多这时候周晏持都会这么问一句。但杜若蘅从来都想不到特别的,因此每年也都只跟他说你看着办。今年两人已经离婚,她就更是兴致缺缺,反射性想再说一遍,直至几个字滑到嘴边,她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会儿:“有。”

    周晏持几乎是立刻回应:“你说。”

    杜若蘅眼梢带着微微嘲讽:“我只是怕你舍不得。”

    “不会。”他轻描淡写,“你随意说。”

    杜若蘅突然问:“温怀所在的娱乐公司叫什么?”

    周晏持有些诧异地看她,但还是回答:“索艺。”

    “那好,我要你持有的所有索艺娱乐公司的股份,”杜若蘅干脆说,“或者转让给我,或者卖出去,你自己选一样。”

    预想当中地看到周晏持微微拧眉:“你想做什么?”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肯不肯。”

    “如果是打算对付温怀的话,可以不必这么迂回。”

    杜若蘅开始迅速流失耐性:“你究竟肯不肯?”

    两人对视,周晏持沉默五秒钟:“好。”

    杜若蘅放松下来,笑着说:“记着你说的话。”

    ☆、第二十一章

    第 二十一章、

    吃完晚饭后两人又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杜若蘅已经开始对刚才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两人都已经是阅历老道的成年人,早就过了一顿痛哭流涕举手发誓就可以动摇想法的年纪。从理智上说杜若蘅对周晏持没有太大信心,即便他现在情深似海,仿佛真的改邪归正一般。可是就如苏裘所言,这是本性,本性难移。

    这就跟杜若蘅想要改掉自己二十多年的小心眼和不耐烦一样。她如今的确可以在人前伪装自如,甚至她可能会这样伪装一辈子,可是她从未真正改变,她估计一直到老去的那一天,都仍然会认为不停跟在她身后问问题的新员工情商不够应该辞退。

    这样的想法等同在周晏持身上,就未免让人觉得灰心。

    这些年杜若蘅见惯身边人出轨的先例。她的初中同桌在几个月前面容疲惫地告诉她,丈夫一再出轨并且不见反悔,可是夫妻双方已育有两个小孩,而自己也没有工作,无论如何不可能离婚。以前杜若蘅工作单位的一名同事也遭遇配偶不忠的事实,对方不肯离婚,跟她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痛哭保证不会再犯,半个月后同事终于原谅,丈夫也表现得晚出早归仿佛改过自新,直到不久之前杜若蘅看到那名丈夫与另外一位浓艳妆扮的女子在景曼酒店开房间。

    这个世上总是存在这样那样的不尽人意。杜若蘅从来都不信任自己比其他人更幸运。她不能确定周晏持是否真的认识到了问题,或者他只是暂时因怀有目的而退让为之。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以任何形式对他求饶,连试探询问都不屑。因而她对待周晏持的态度十分矛盾。既无法推开他,因为总还有一起走过来的十年时间;也无法完全接受,对过去的泯灭和忽略她做不到。

    杜若蘅越想越觉得沮丧,等把周晏持送到门口,她的脸色已经沉下来。周晏持要握她的手,被她不动声色躲开,随口说了句再见就将他关在门外。

    周晏持在机场接到沈初电话,对方跟他说下周几个朋友打算小聚,要他参加。

    沈初报上来的名字都是熟识,每年年底左右总要抽空一聚。这些人大都是对玩乐相当在行的人,聚会的形式不止于吃饭,后面的娱乐节目才是真正的百无禁忌。周晏持没多犹豫说你定好了地点告诉我,沈初倒是在那头停顿了一会儿,笑着说实话讲我没想到你能答应啊。

    周晏持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初笑而不语,转而问你那些红颜知己都哪里去了,最近怎么不见人。

    周晏持说你问这些做什么。

    沈初在那边哎哟一声,说你就告诉我怎么了我好奇嘛。

    周晏持没好气说我嫌她们烦。

    沈初在那头悠悠笑,说这不对啊,以前你不是挺乐享其中的嘛,软玉温香美人在怀,多好的一道风景啊。那你这样今年聚会上到底还给不给你安排人了。

    周晏持说:“随便。”

    “随便到底是想几个啊?”

    已经到了登机时间,周晏持把登机牌递过去,惹来地服姑娘频频错眼,他跟沈初说你究竟想干嘛不说我挂了。

    沈初终于有了点正经神色:“我看在发小的份上友情建议你,你要是真心想复合,那就正正经经收敛你那些花花草草,从此以后清心寡欲好好做人。你要不是真心想复合,那就别再缠着人家杜姑娘,人家好歹也跟了你十年,大好青春都挥霍在你身上了,现在好不容易逃离你魔掌,积积德你就别再祸害人家了。”

    他接着说:“女人对男人觉得烦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找到了更好的,这对杜若蘅来说基本不可能;另一个就是你已经让她死心失望。虽然杜若蘅自己口口声声说是你俩平常沟通交流有问题,照我来看这逻辑成立那就见鬼了。即使这也是原因,可这只是次要的。你虽然当局者迷,但也别真当真了。”

    最后他说:“我直白点儿说,你把你一心一意的思想保持下去,你跟杜若蘅的事很大可能就能成。如果不是这样,你俩趁早分了得了,也好让人杜姑娘尽快寻找美好的新生活。”

    周晏持思索一会儿,说我哪来的不一心一意。

    “你在外面给人的印象可没这四个字。”沈初叹了口气,“好好想想吧,你跟杜若蘅对忠诚这俩字的解读到现在还是有很大偏差。”

    周晏持回到家的时候周缇缇还没有上床睡觉,她抱着毛绒玩具端端正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

    小女孩读了幼儿园之后,变化比以前要大许多。她每天都一定要和杜若蘅通电话,每次都是半小时以上才肯挂断。此外,如果周晏持晚上不回家,她便会哭闹不休,其他人很难哄住她上床睡觉。如果周晏持承诺会回来,那么不管多晚周缇缇都一定要等到。管家为此有些忧虑,跟周晏持说周缇缇最近越来越敏感,大概是已经开始懂事,大人们的说辞渐渐失去效力。然后在一边操着手若有似无地感慨说如果杜小姐在的话一定不会这样,弄得每次周晏持听到都要拧眉头。

    周晏持把女儿背到卧室床上,还有杜若蘅让他带回来的玩具一起。这依然无法让周缇缇乖乖闭眼,她问他,你说妈妈会回来,那么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周晏持柔声说很快。

    周缇缇的神情透露出她对这个回答的不满意。她马上就要四岁,开始拥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抿着唇思考的模样粉嫩娇憨,却不肯讲话。周晏持抓住一丝线索,他亲吻女儿的脸颊,诱哄问她今晚跟妈妈的电话里妈妈是不是说了些什么。

    周缇缇良久才开口,妈妈说她会不会回来,要看你的表现才可以。

    周晏持抚摸女儿的额头,沉吟半晌没有回答。周缇缇突然说:“他们说你和妈妈离婚,是因为你在外面有了其他的女人。”

    “……”

    “你真的喜欢上了别人吗?是不是你不想要妈妈的?”

    周晏持说没有。可是周缇缇根本不相信,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是隐隐要大哭的前兆:“你为什么要喜欢别的女人?你以后是要娶别人吗?如果你爱妈妈为什么还要把她气走?”

    周晏持无以应对,他头一次因为女儿的问题感到无言。

    第二天苏韵到访周晏持的办公室,看到的就是他双手支在下颌沉思的样子。苏韵站在门口一时没进去,浅浅笑着问:“看来是我打扰了?”

    周晏持回过神,站起来迎接她。张雅然很快上来倒茶,两人在会客区面对面坐下,周晏持问她几时回来的t城,苏韵看他一眼,眉目间还是容色流转的娇艳:“前天。两年不见,要不是昨天碰见沈初,我还不知道你已经离婚了。杜小姐那天也没告诉我。”

    周晏持笑笑不答。片刻后转而问苏家父母可还安好。

    苏韵说:“他们很好。前两天还在惦念你,说你合家安乐有妻有女,拿你作比催我赶紧嫁人结婚,没想到你这里已经离了。”

    周晏持还是微笑,过了一会儿,轻描淡写:“一时失误。你不要受我婚姻失败的影响,喜欢你的大有人在,你已经单身这么多年,那些人都望眼欲穿,你也该考虑给他们一个机会。”

    苏韵的眼睛垂了垂,再抬起来仍是笑意浅柔:“我听说是杜小姐提出的离婚?”

    周晏持抬手给她添满茶水。

    苏韵又问:“那现在呢,你现在有合适的交往对象吗?”

    她一直撑着下巴看他,眼角眉梢都是风情,直至周晏持开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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