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妈自然也注意到,连氏自始至终,就顾着瞧谢兰庭了,她不屑地向下撇了撇嘴。

    没多久,朱嬷嬷进来回禀道:“夫人,侯爷让人把箱笼挪出来,让您清点一下。”谢桓既然下了决心,就绝不会反悔,

    连氏望着外面的嫁妆,咬了咬牙,脸上那层朦胧的壳终于破裂,露出了真实的情绪,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兰庭见状,想是给谢如意筹备嫁妆了,今年秋天,她就该嫁到尚家了。

    为了避免连氏尴尬,兰庭知趣地起身告退了,连氏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好几眼,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谢如意和兰庭打了个照面,她本来是有些头疼的,一时犯懒就不想来了,但听说表舅舅来了,又后悔自己就赶在今天不舒服呢,急急忙忙就来了宛华堂。

    见到兰庭,谢如意正待讥讽两句,但听兰庭道:“还不快去看看,母亲为你预备嫁妆呢。”

    她傲慢地哼了声:“算你识相。”

    侯府嫡女的嫁妆,都是从出生就开始准备的其实,谢如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少嫁妆,只是母亲对她说过,会让她成为最风光无限的新娘。

    她压了压翘起的唇角,不由自主加快了朝宛华堂去的脚步。

    柳姨妈心生好奇,没有主动避退,连氏觉得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在她看来,柳姨妈作为自己的养姐,和亲姐妹没什么区别,也没有回避的必要。

    等她眼睁睁地,看着一箱箱的贵重物品,被小厮陆陆续续地搬进来,沉甸甸的落在地上,发出令人羡慕的声响。

    柳姨妈眼热不已,手心里揉着帕子,提声道:“阿唷,咱们如意的嫁妆都摆出来了。”

    她这般问起,连氏就有些微妙的心虚,笑着摇头道:“不,这是给兰庭的嫁妆。”

    原本是给如意准备嫁入尚家的嫁妆,谁料到飞来横祸,既然新娘子要改,自然这嫁妆的主人,也要变一遭,免得让尚家看出他们的心思。

    “这都是给兰庭的,哎呦,这是赤金红宝石的吧?”柳姨妈简直看得两眼发光,嫁两个女儿都绰绰有余了。

    连氏清点着嫁妆,心里暗自叹气,嘴里囫囵道:“是啊,她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

    只可惜,这门婚事极有可能是祸不是福。

    她……真的心有不忍。

    但侯爷才是一家之主,纵然她再舍不得兰庭,也无可奈何,只好委屈她了。

    连氏与柳姨妈闲话间,都没注意到,站在蔷薇花墙外的谢如意。

    谢如意咬着唇瓣,脊背冰凉,那些,明明都是她的嫁妆,怎么就成了谢兰庭的呢。

    “小姐,您别生气。”青墨看着自家小姐面无人色地,转身一步步地朝外走,不由得有点害怕。

    “生气?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儿,可怎么敢啊!”谢如意凄然地笑了笑。

    这种时候,她连一句都不敢问问母亲,究竟是为什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

    为何,还要夺走她最后能够拥有的,去给谢兰庭。

    谢如意呕得够呛,她回到慕雅居大哭了一遭,谁也劝不住。

    她一边啜泣,一面伏案恨声道:“她还真是好手段,明着说不争,暗地里就来抢。”

    青墨无法,帮着小姐往好处猜测:“小姐,也不一定是婚事让给信芳堂的呀。”

    谢如意含泪摇摇头,笃定地说:“怎么不是,母亲若只是想要补偿,给什么不好,那些东西都是为了去尚家准备的,还有什么样的亲事,值得母亲非得要让出这些嫁妆呢?”

    “小姐,这哪是说换就换的呢,与尚公子相识多年的,可是您呐,”青墨轻抚着自家小姐:“再说,这尚家眼界高,等闲的入不了他们的眼,您说是不是?”

    眼界高,高看的不就是那一层身份吗?

    谢如意趴在桌子上,渐渐止住了哭声,手指轻轻地扯着手帕,喃喃道:“倘若,她自己不想嫁,母亲也没办法呀。”

    “可,尚公子那般的人品,大小姐怎么可能不愿意嫁?”青墨结结巴巴地问道。

    谢如意目光放远,拿定了主意:“所以说,只要在她见到尚栩之前,一切都还好说。”

    ———

    赵晟风在客院等着柳姨妈回来。

    柳姨妈和这个强势的弟弟,一向说不来话,奈何他们又是相依为命的。

    她想起赵晟风今日见到谢兰庭说的话,第一句就嘲讽道:“若是那死丫头长得不像谢侯爷,你没准就心软了,是不是?”

    赵晟风坐在左手边,靠着椅背,掀眉冷笑道:“你不问问姐夫他去哪了?”

    “不过是去了那些下三滥的地方,哼,说他做什么。”柳姨妈对自己不成器的丈夫,早已经失望透顶,提都不想提及。

    “对了,还有一件事。”柳姨妈脸色一变,忽然想起了什么。

    赵晟风骤然抬头,拧眉:“出了什么事?”

    “那个,”柳姨妈打量着弟弟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彩晴来信说,她的住处似乎有人去找过,你说会不会是……”说着,她朝宛华堂的方向努了努嘴。

    “别自乱阵脚,都过去多少年了,”赵晟风肃然喝住了柳姨妈接下来的话,低眉思忖道:“她不是一向最信任章彩晴了吗?别自己草木皆兵了。”

    柳姨妈说起今日看到连氏准备的嫁妆,不无艳羡地道,等她的絮凝出嫁时,怕是连谢兰庭嫁妆的一半都不及。

    赵晟风口吻随意道:“你不是为了给立诚寻一门好亲事吗,今日见到那个,不是正好吗?”

    “你是说……让立诚去娶那个谢兰庭?”柳姨妈听了这话,差点气了个倒仰,绷紧了脸皮。

    柳立诚是她唯一的儿子,他们迁回京城来,正是为了让独子能攀附个好前程,最好是娶个连家长女一般的大家闺秀,若是娶了谢兰庭这个没有根基的,那不就毁了吗。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赵晟风瞧向她,目光坚定,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柳姨妈在丈夫面前受气,靠的就是弟弟撑腰,柳父也仰赖于妻弟,所以,赵晟风对两家的事情,都比较有话语权。

    柳姨妈不甚积极,不甘心道:“这些嫁娶之事,都已经有了定数,何必要娶她?”

    “你听我慢慢说,谢兰庭嫁过来,对咱们绝对有益无害,”赵晟风安抚下她,才缓缓道:“首先,无论日后出什么岔子,只要咱们将她捏在手里,量她也翻不出天去。

    你不是说,连氏准备了丰厚的嫁妆给谢兰庭吗,你想一想,谢家的嫁妆必定是少不了。”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最后一句话,彻彻底底打动了柳姨妈,她听得眼睛放光,心头火热。

    连氏一向财大气粗,为人又爱沽名钓誉、伪善的很。

    对待亲骨肉,总不能一担嫁妆给不出,必然会是大笔大笔的。

    柳姨妈心里想得火热,她与弟弟自幼被连家收养,纵使连家的人腰缠万贯,那些财富,也不是他们能够染指的。

    更何况,连家的老太婆,还处处提防他们姐弟。

    烛火摇曳之下,是赵家姐弟两个一步一步地筹谋着,如何让柳立诚娶了谢兰庭。

    柳姨妈后面思来想去,辗转反复了一夜,她当然更想让儿子娶个名门闺秀,能够对他未来的仕途有所助益。

    再者说,谢兰庭年纪小小,却生得一副狐媚子样,勾得人挪不开眼,叫人担心,迷了立诚的心,只顾贪恋女色,步了他爹的后尘就遭了。

    在柳立诚成长的道路上,女色方面,柳姨妈是严防死守,谨慎把关。

    不过,终究还是抵不过丰厚嫁妆的诱惑。

    柳家光是搬迁到盛京来,就已经入不敷出,再如此持续下去,他们全家数十口,唯有坐吃山空。

    庆安侯府远比她想的还要富得流油,简直是腰缠万贯啊,想来也对,侯府从不缺钱的,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肯定要多多弥补了。

    这些年,柳家坐吃山空,若是真得了这么个富有的儿媳妇,就是个傻子,柳姨妈也会为儿子娶回家。

    何况,按照这种疼爱程度。

    只要日后,将谢兰庭拿捏在手里,不怕连氏不吐出更多的来。

    柳姨妈是个雷厉风行的,回头就和次子柳立诚提了这件事。

    “母亲,您别说了,绝无可能。”柳立诚听了母亲的想法,当即就不乐意了。

    他心中所憧憬的,是红袖添香,风花雪月,或者是一位大家闺秀,贤良淑德,身边再点缀两三个美妾,才不负此生。

    只是家中的美貌侍女,都被母亲寻了由头发落走了,一则是怕耽误他读书,二则是父亲的为人……不提也罢。

    但谢家长女,算是怎么回事,任谁都看不上的人,说是才接回来不久,从前是个无知村女,他柳家就算再落魄,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

    他也是熟读圣贤书的人,这,怎么配得上他。

    “儿子就先告退了。”柳立诚拉着脸,起身就要转头出去。

    “立诚,你听为娘说完,再决定也不迟。”柳姨妈最是心疼儿子的慈母,最受不了儿子对她生气,连忙拦住了儿子,招呼丫鬟端来蜜枣银耳汤。

    将他安抚了一番后,才絮语道:“乖儿啊,你想你爹能给你留下什么,还不是得靠咱们母子去挣吗。

    日后,这谢家长女入了咱们家,你若不喜欢,冷落着也无妨,毕竟也不是图她这个人。

    嫁进了门,咱们大门一关,谁还会管她,你说是不是,任凭你去纳小妾找通房,等个三五载,将她手里的陪嫁弄到手,侯府也为你垫好了路,便能打发她让出位置,给你重新娶一房妻室,谁又能说什么。”

    柳姨妈苦口婆心地劝说,她这辈子的一颗心,都是为了这个儿子所筹谋的。

    柳立诚也知道自家的情况,父亲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母亲言之有理,大不了等个三年五年,也不耽误他日后的日子,说不得母亲还会因此觉得亏欠他,对他的管束宽松些。

    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不知道说啥,祝大家开心吧,女主不会吃亏的

    第34章 提亲

    兰庭发现这两天, 柳姨妈突然对她热切起来,让人着实是摸不着头脑。

    甚至今天还说:“好孩子,姨母许久没见过你二哥练功了,陪姨母一道去看看吧。”

    她差点当场回绝, 自己和谢疏霖势如水火, 见面不骂起来就不错了。

    只是在母亲的殷殷目光下, 她还是窒息地应了下来,让丫鬟接过了给谢疏霖送的银耳梨子汤, 随着柳姨妈一路往演武场去。

    她们到时, 就见谢疏霖坐在亭子里,正在与一个穿长袍的读书人,大眼瞪小眼的歇息,对方摇头晃脑地, 说着什么之乎者也, 谢疏霖一脸无语的瞪着他。

    兰庭差点笑出声来, 谢疏霖最讨厌的,就是诗词歌赋老子孟子了。

    柳立诚自诩是读书人,看不上谢疏霖整日舞刀弄枪, 谢疏霖也看不惯他这做作姿态。

    不过, 今日新奇了, 柳立诚居然来演武场找他了,穿着月白色的袍子,也不怕被这里沙土弄脏了。

    等看见陪柳姨妈同来的谢兰庭后,再瞧瞧穿着崭新衣袍的柳立诚。

    谢疏霖茅塞顿开,呵,原来是为了为谢兰庭说亲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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