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平安摸摸头,又不能说话。只能闷闷地想:以前走路您老也没挨我这么近啊,以至于现在自己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要是别人能看到的话,还以为他们三是好姐妹压马路呢。

    她胡乱想着,突然扑哧声笑了,一左一右两双眼睛看着她。

    “你在干嘛?”

    “我说得不对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招平安不知该怎么答,只能敷衍地说:“没有......不是……”

    冯晓说的地点就是学校那条街卖文具的地方。

    等着的时候招平安看到瓦罐儿从另一边巷子走出来,她喊了声,“瓦罐儿。”

    小家伙提着个塑料袋,伸长脑袋看是谁在喊自己。

    “在这呢。”招平安好笑地招手。

    瓦罐儿也招手,跳着跑过来的时候被有点重的袋子带得摇摇晃晃。

    怕他摔倒,招平安忙说:“你慢点......”

    瓦罐儿满头大汗,甜甜地喊:“姐姐。”

    “诶。”招平安掏出纸巾给他擦汗,蹲下身子问:“去哪儿玩了才回家?”

    “到田里拾花生去了。”瓦罐儿把袋子提到胸口,开心地拍了拍,“我拾了好多,可以换雪条吃。”

    “呦,真厉害!”廖琴琴也被瓦罐儿的纯真逗趣。

    小时候大家都有过自力更生挣零花钱的时候,有时是稻子玉米,有时候是废纸壳。一到夏天,手里有钱,就特别期待装着铁皮子的二八杠自行车能来。

    各种口味的雪条晃花了眼,因为舍不得吃得太快,实际融化掉下来的比吃进去的还多,舔完后还要再咬几下木棍,因为木棍也沁了甜。

    多容易满足的小时候啊,长大却越来越不快乐了。

    招平安也笑着,“是啊!我们都觉得你厉害!”

    瓦罐儿被两个好看的姐姐夸得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偷偷儿着乐。

    想起什么,招平安起身在小挎包里捞了几下,什么都没有,掌心突然被塞进两个圆圆的东西。

    她偏头,阿择对她眨了下眼睛。他们之间有种默契,什么都不用说。

    招平安把糖果塞进瓦罐儿的口袋,“赶快回家吧,记得糖果也要分弟弟一个。”

    瓦罐儿小鸡啄米地点头,不再多留一分钟乖乖回家。

    “诶!来帮个忙啊!”冯晓也提着一大堆东西到了。

    东西放好后,廖琴琴翻了一下,吐槽道:“曲樟镇买不到这些吃的?你把县城超市搬过来了?”

    冯晓手空下来就一边擦汗一边扇风,“热死了!热死了!”班车上有空调,一下车这气温反差够大的。

    她来回地走,空气流动有微微风,走到招平安身边时突感到一股凉气,“咦?你这边位置怎么比较凉快。”

    招平安带着阿择躲开冯晓,“哪有,不都一样。”

    冯晓站在招平安刚才的位置上,又感觉不到凉快了,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想起今天的事,从众多袋子中扒拉出一个纸袋。

    “喏,谢谢你那天帮过我,这是我请你吃的。”

    招平安还抓着阿择的手臂,一只手推回去,“我有很多东西不能吃的,你还是跟琴琴一起吃吧。”

    廖琴琴一看是素柳居的袋子,啧啧两声看着自己的表姐,“你是不是发财了?”这家斋菜很贵的,他们家只有重要节日才会吃一次。

    冯晓不以为然,“美发店把钱都退给我了,那钱看得膈应人,我就全部花了!”

    没等她说完廖琴琴就抓过纸袋塞进招平安怀里,“放心吃吧,这是斋菜,连锅边素都没有,很好吃的。”

    “可是太多了......”

    “放冰箱啊!”冯晓和廖琴琴都一脸你没有常识地看着招平安。

    她家可没有冰箱......

    “好吧,谢谢你,冯晓。”招平安收下了。

    冯晓摆手,“没事,不足以抵你那天帮我的情分。”

    和她们道别后,招平安路过纸扎铺的时候,将素斋分成两份,迈上门槛的时候却发现阿择还站在路边。

    她眸光闪了闪,面色如常地问:“阿择,你不进去吗?”

    阿择笑容浅淡,“不了,我在这等你。”

    招平安站在台阶上,能很清楚地窥到他眼里的不确定。她想到以前没在意过的日日夜夜,更或者她不知道的那半年。

    做了那么多年神婆她本就不在意世俗的看法,从岑西回来后,更是。

    这个“等”字真戳心窝子,阿择说把魂给她,她不要,也不会再让他受一丁点委屈。

    招平安走下阶梯,拉起阿择,她有些黏腻的手心接收到舒爽的凉意。圆杏子眼笑眯了,“阿择自带空调属性,很舒服。”

    阿择被她的话逗笑了,“那你多蹭一会凉吧。”以前在操场她就爱这样,搅得他魂体纷乱。

    “有的是机会,先办正事。”

    招平安拉着他进纸扎铺,喊:“阿爷。”

    老爷子闻声,盖在报纸下的眼睛偷瞄了下,起身时这两人的手就分开了。

    “怎么了?”

    “给您送斋菜了。”

    是卖相好看的素斋,“这些精致货哪比得酒肉畅快。”老爷子摸着下巴,显然对一旁跟个杆子杵着的阿择感兴趣。

    这只鬼之前说送礼物,他还以为终于识相要走了,谁知还把招丫头给套上了。

    招平安拿出两个饭盒放柜台,念了一句,“老人代谢慢,吃多了酒肉当心血栓,素食好,调理肠胃。”

    老爷子不说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嘶”指甲不小心刮到剃须的刀口。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老爷子打量着招平安,她落落大方的笑,像是默认他眼里的深意。

    在他们踏出纸扎铺时,他忽然开口:“平安丫头,我知道你一直有主见,总归年纪尚小,做任何决定前要多想想。”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皆都蓦地一震。

    招平安低头默了默。

    阿择紧张到无法自己。

    她抬头,眼眸透亮,像话家常那样语调轻松,“不小了,过了除夕我就真正满18了。”

    阿择又体验到窒息到极致又豁然充满氧气的两个极端。

    这句话里的意思,他不想再细究。他只知道,在平安身边多待一天,他就能多赚一天。

    “罢了。”老爷子又摸着下巴,重新躺进躺椅。

    伤口长在自己身上,疼痛与否外人也不得而知。臆断这事在他眼里就是他m狗屁造谣,他从不干这种老娘儿们才干的事。

    招丫头不一般啊,有魄力!也许是他们招家的转机都不一定。

    第34章 高三教室的小水花

    夏日下的青春仍在绽放,在盛大地送走高三学子之后,教学楼空了一层,显得冷清多了。

    教室里那两把旧吊扇负荷地运转着,风还是热风。这样的天气,午休通常是热着睡汗着醒。

    高三的空教室里,招平安独享一方清静和沁凉。她伏在课桌,半张脸压在手臂上,眼皮半阖,“阿择,我睡一会儿。”

    阿择坐在同桌,看她挤得像苹果瓣的脸,眸光也软了,“睡吧,我在呢。”

    “嗯......”

    心很安,招平安将脸埋入臂弯,迷迷糊糊中,周围的空气越凉爽。

    知了仍叫嚣着不虚度光阴,阿择驱赶着墙角的小飞虫。女孩换了个姿势继续睡,额间一个殷红的印子。

    他将她垂下来的发挑开,视线停在微张着的红浆果似的的唇。

    阿择突然扯了扯领口,对气温不敏感的魂体觉得燥热。他告诉自己不能再贪心了,仅是陪伴就是莫大的福气。

    后来因为一封信,他才发觉,压制在体内的欲望和执念溃散,渐渐吞噬了原来那个虚伪的自己。

    高一下学期的课业大多已教授完成,学生们开始进入枯燥的复习中。尖子班的学习气氛太压抑,下午的课一班班主任让他们劳逸结合,去打扫三楼高三的教室。

    关灵玉收到指示,将打扫区域划分好,再由老师分组学生相互合作。她省去午休,赶在上课前将任务做好。

    高考完后,学长学姐们都把要拿的东西拿回家了,三楼地板全是纸张碎屑。

    每个班的干净程度不同,清扫的时候也要适当增减人员。

    四班......三班......二班......

    顺着记录过去到一班时,教室里突然有桌椅倒地的声音。关灵玉探头往里看,还没看出什么,身后就有人喊她。

    “关同学,好巧啊!”特意营造成偶遇的林盛财站在二班门口喊道。

    关灵玉夹好纸笔,回头也打了招呼,“林同学,你怎么也在这?”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眼看着她上楼的,林盛财走过来两步,随口胡诌,“就是路过......路过而已......”

    路过?三楼就只有几间空教室,要说上厕所还有信服度。关灵玉挑挑眉,趴在栏杆上,随热风拂面。

    “对了,你最近的数学题解题方式挺特别的。”

    “那解错了吗?”林盛财手臂靠在栏杆,上半身往前倾了些问。

    “没有。”解题过程虽然繁复,但最后数值是对的,也不能说错,只是方式不同。这恰恰证明林盛财没有假手他人,跟关灵玉印象里的“财主”形象不同。

    对于自己当初的玩笑,他挺认真的。

    林盛财松了口气,“那就行了。”他还怕关同学认为自己敷衍她的数学题呢,那可是他熬夜翻了以前无数的数学书,一步一步按照公式解出来的。

    他们的谈话声清晰传来。

    一班前门背后,招平安压着阿择挤在门角里,因为紧张呼吸重重地铺洒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起来,别人看不到阿择,她倒像是怕被捉奸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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