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顾宜乐说,“你这样会让我更害怕,感觉自己身边危机四伏的。”

    梁栋固执己见:“交给我就好。”

    “可是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特别……特别……”

    “没用”两个字到嘴边,顾宜乐忽然觉得有点泄气,无论说什么对方都听不懂似的。

    他无力地呼出一口气:“梁哥,你别这样好不好?”

    这是顾宜乐第一次用“你”以外的称呼,像在告诉对方,我们连面都没见过,其实并没有那么熟,至少没有熟到能干涉对方生活的地步。

    沉默了两三分钟,顾宜乐听见梁栋用很低的声音唤他:“乐乐。”

    然后说:“你没有把我当成男朋友。”

    “怎么会?”顾宜乐下意识反驳,“我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发生了这种事,你都不愿意告诉我。”

    顾宜乐又急了,语速很快地说:“这算什么事啊,说不定就是一个乌龙。再说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在九千公里之外,又成天那么忙,我要是真出点什么事,你能赶到我身边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都是什么混账话?梁栋本来就在国外,身不由己,用无法扭转的既定事实作为依据打压别人的话语权,这种行为简直可耻。

    顾宜乐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刚要说点什么挽回局面,梁栋又开口了。

    “嗯,是我太冲动。你的反应是合理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顾宜乐却觉得字字沉重,仿佛心都被攥住。

    “我……不是……”顾宜乐张口结舌,有心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过分安静的时刻,秒针只走过一小格,也难熬得如同长夜漫漫。

    不久之后,梁栋道出了让他得出以上结论的原因。

    “因为你并不喜欢我。”

    第20章 谁哭谁是小屁孩

    这天夜里,顾宜乐做了个梦。

    他梦到一架直升飞机停在楼顶,他拼命地爬台阶,顺着楼梯转了一圈又一圈,好不容易爬到最上面,隔着铁栏门看到直升机的螺旋桨已经哗哗哗地转了起来。

    那门太高,栏杆又滑,顾宜乐怎么都翻不过去,急得直跳:“等等我,等等我啊!”

    接着飞机驾驶座的窗户便打开了,liang扭头,把一张帅得百花都失去颜色的脸朝向他。

    “梁哥!”他边跳边喊,“你回来,我还没上去呢!”

    liang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别光摇头啊,”顾宜乐慌了,“先回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liang还是没说话,伸出一只手,指向某个方向。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顾宜乐傻眼了。

    只见楼顶空地的角落里,停着一辆绿油油的洒水车。

    被吓醒的顾宜乐出了一身冷汗,胸膛剧烈起伏,坐在床上好半天没缓过来。

    这梦的意思是你开你的飞机,我开我的洒水车,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呗?

    好在洒水车不可能停在楼顶,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劝服自己相信这个梦纯属虚构。

    起来倒了杯凉水,猛灌两口,拿起手机,屏幕亮光映在顾宜乐的脸上,眼睛里的聊天内容终止在晚上九点半结束的语音通话。

    等凉水经过喉管抵达胃部,不负所望地把顾宜乐冻得一激灵。

    他捂着胃捶胸口,紧闭双眼,用隔壁房间听不到的音量痛呼:“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第二天一早,顾宜乐又不负众望地在天气回暖的节骨眼染上感冒。

    管梦青一边给他找药一边唠叨:“就说你穿少了,还不听,昨天在外面疯到那么晚才回来,哪像有男朋友的人?我要是小梁就把你甩了,找个乖的!”

    听得顾宜乐欲哭无泪:“妈你别说了……”

    回头他真把我甩了怎么办啊。

    倒也不至于。

    顾宜乐自起床就把手机捏在手里,仿佛粘了强力胶,上厕所都没放下,终于在首都时间上午九点整收到了来自liang的信息。

    不过不是早安,而是一串车牌号。

    liang:【sxxxxxx】

    liang:【司机姓李,核对过照片再上车。】

    liang:【[李司机档案.jpg]】

    顾宜乐面对这三条冷冰冰的消息,怀念着从前每天早上的爱心语音,心比昨天半夜还拔凉。

    today不宜发光:【昨天我说了不需要,让司机回去吧】

    等了半天,车都等来了,liang还是没有回复。

    穿着制服的国字脸中年男子大步上前:“请问是顾宜乐顾先生吗?”

    “啊?您怎么知道我是……”

    中年男子不欲多解释,打开后座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车牌号和人脸都对上了,被这阵仗尴尬到的顾宜乐挠头:“不好意思啊李师傅,这车我朋友租错了,您回去吧。”

    说着就往人行道走去。

    李师傅话少但能干,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见顾宜乐不肯上车,便发动车子,贴着人行道慢慢开,始终与在人行道上步行的顾宜乐保持三到五米的距离。

    洗得发亮的一辆宝蓝色suv,跟在屁股后面存在感高得离谱,快到地铁口禁止停车的区域时,顾宜乐实在忍不住,指着前面对后侧方说:“李师傅您看见了吗?一次罚款五百呢。”

    李师傅通过打开的车窗向他出示合同:“一切交通惩罚均由雇主承担。”

    顾宜乐:……

    替人心疼钱的老毛病又犯了,顾宜乐一咬牙一跺脚,气冲冲地上了车。

    专职司机新上岗,恪尽职守地把人送到了学校门口。

    还亲自下车为顾宜乐开门,顺便询问今天的日程安排。

    顾宜乐原本不打算说,想起合同上写的已经付了两个月的定金,甲方单方面违约定金不退,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下午考试,大约三点结束。”

    李师傅摆出职业微笑:“好的。”

    他扭身走向学校大门,好巧不巧碰上背着琴来考试的卢箫笛。

    看见顾宜乐从车上下来,她掩唇惊呼:“我的乐嫁入豪门了?”

    顾宜乐接过她的琴盒背着,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把事情掐头去尾囫囵讲了一遍,听得卢箫笛震惊不已:“哪个流氓胆子这么大?”

    在顾宜乐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她自然也想到了某个人。

    “既然在场都是学院的老师同学……”卢箫笛小声大胆地猜测,“除了姓谭的没别人了吧?”

    顾宜乐打了个寒战:“也不一定,可能真是认错人了呢,当时那么黑……”

    “那家伙就是仗着停电,监控也不运作,挑准时机下的手。”卢箫笛侠肝义胆,“你且等着,放假之前姐就把昨晚参加聚会的客人名单弄来。”

    顾宜乐有被感动到,鼻子一抽,就要扑到姐姐温暖的怀抱里哭一场。

    卢箫笛闪身躲开:“瞧瞧你这呼之欲出的大鼻涕,别把姐姐的新衣服蹭脏了。”

    不幸身染风寒的顾宜乐只好掏出面纸擦鼻子。

    正吸溜着,听见卢箫笛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打探:“那你这感冒是怎么来的?昨晚干什么不正经的事了?”

    不止学姐这么想,考弦乐艺术史之前在考场门口碰到蒋榆,蒋榆见他喷嚏连天,表情也意味深长。

    “怎么,昨晚和你远在y国的亲亲男友裸聊了?”

    顾宜乐差点用擦过鼻涕的纸堵他的嘴。

    作为艺术生最嫌弃的理论类书面考试,弦乐艺术史什么的暂时被丢在一边,考前宝贵的十分钟被两人用来聊天。

    听说顾宜乐远在y国的男友为了保证他的安全,给他安排了一辆车和一名专职司机,蒋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他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菊花茶降火,“我这边无辜被日臭直男不负责任,你这边面还没见小两口如胶似漆。”

    顾宜乐听着觉得挺押韵:“横批?”

    蒋榆啐道:“气死我了。”

    “据我了解,彭舟不是那种人。”顾宜乐笑完,说,“可能是觉得上当受骗了,脑袋一时拐不过弯。”

    “那他最好别弯了,省得最后忍辱负重加入行列,还要怪我把他带坏。”

    “你想通了?”

    “昨天他把测试结果分享到朋友圈,然后秒删,你看到了吗?”

    “没看到,什么测试?”

    “‘测测你是直男还是gay’。”

    “结果呢?”

    “百分之百铁血直男。”

    “……”

    蒋榆叹了一口很不符合他气质的气,拍了拍顾宜乐的肩:“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好好珍惜吧。”

    下午三点还差五分钟,考完试的顾宜乐握着手机走在通往学校大门的路上,手指在键盘上方悬而不落,犹豫要不要morning call。

    他既怕liang不回复,又怕liang提起昨天的事。

    当时他把语音挂断完全是慌乱之举,挂完就后悔了,心想这有什么心虚的?难不成我是因为不喜欢他才跟他在一起的?

    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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