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太子啊!”李天佑笑,“经过上个城镇的时候,臣有些事情耽搁了,怕皇上和皇后等不及,便派人先送了太子和傲雪一起回来。”李天佑微微露出诧异的神情,“怎么?他没回宫么?”

    一句话,将他劫持软禁太子的罪行推得干干净净。

    “是,朕至今没见到他。”皇上恨得牙痒痒。丫丫的,人就在你手上,你会这么好心提前将他送回来?!

    “难道是什么地方耽搁了?”李天佑不解,侧身看着旁边季舒玄,似乎想等季舒玄给个答案。

    季舒玄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回答:“请皇上宽心,上个城镇离京城不过20余里,太子聪慧,必定不至于迷路。”

    话音刚落,皇上立即狠狠瞪了季舒玄一眼,这是什么话,他那皇儿7岁开始在京城各处玩,十多岁开始微服出巡,这西凉河山,不说用脚步丈量,那也十之八九是走过了!怎么可能迷路?还特地强调太子聪慧!当太子是三岁小孩呢!

    李天佑挥了挥手,示意季舒玄退下,侧身对皇上说:“皇上见谅,微臣从来带兵打仗,手下都是不会说话的粗人,不妥之处,还请皇上原谅。”说着,他轻声吩咐,“来人,还不快去寻找太子下落!”

    “是。”李天佑属下,另有人领命。

    皇上微微侧身,对跟在他身后的某侍卫,轻描淡写的:“你们一起去找。”

    “是。”

    言毕,皇上属下和李天佑属下,各有一队人出来,往先前的那个城邦奔去。

    “无妨,胤骏好歹也是太子,他自有分寸。”皇上笑,尽量显得不那么担心,同时也暗中对属下做了个手势,示意快速将城中兵马撤去。这会儿演的是其乐融融的戏份,若被李天佑看见兵马以待,这戏可就演不下去了。

    可皇后就不同了,她本来就这一个儿子,从小金疙瘩似的捧在手上,自从知道太子被李天佑抓了后,她是吃饭也还吃不下,睡觉也睡不香,整个人快速瘦了一圈。

    今儿个接李天佑一事,皇上就怕她沉不住气,原不想带她来的,她在宫里哭哭啼啼了半天,皇上见她思儿心切,再三叮咛后,这才带她一起过来。

    这皇后,平日里仪态大方,温雅高贵,偏这唯一的儿子是她最大的软肋,此刻听李天佑与季舒玄一唱一和,原本压了又压的气若再不找个地方发泄,恐怕她自己就要憋死了。

    当下,她斜睨了李天佑一眼,语气里说不尽的严厉:“谁不知道佑王治军严明,军中多年从无一起事故,怎么到了太子这儿,就连人都弄丢了?!”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摆明了她就是认定李天佑是故意的,李天佑也不争,一撩衣摆直挺挺跪了下去:“皇后恕罪!是微臣疏忽了!”

    皇上立即瞟过皇后一眼,暗示她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皇儿在李天佑手上,她这么强硬,这不是把皇儿往火坑里推吗?

    他伸手,再次把李天佑扶起来,和颜悦色的,超级体恤的:“这次兵马,既有沈家军,又有你之前的佑军,这混合的兵马啊,往往有各种融合的问题,难免不好管理。”

    “弄丢太子,确实是微臣的错!请皇上责罚。”李天佑低头,姿态之低。若不是确定太子在他手上,恐怕所有人都会认定之前坊间流言是假的,佑王忠心耿耿,岂有叛乱之说。

    皇上再次看过皇后一眼,示意她安抚两句,皇后暗中咬牙,非常艰难的扯过一抹笑:“哀家思儿心切,方才说得严重了,七弟别放在心上。”

    这天下做母亲的,明知自己儿子被抓,害得对凶手和颜悦色,何其痛苦。一番话出,她只觉得心里仿佛被利爪使劲抓了一把,鲜血淋淋。

    皇上哈哈哈哈笑了几声,一手拉过李天佑,兄弟情深的往京城城内走去。

    “七弟,你和佑王妃死而复生,朕大感欣慰。”皇上笑着,侧头看了李天佑,探寻意味甚浓,“只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微臣也感觉困惑。”李天佑亦露出不解神情,“只记得那日喝了酒,腹内一阵疼痛,很快便没了知觉。后来再有了意识的时,微臣已到了地府,阎王说微臣命不该绝,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做。一挥手,微臣就又昏迷了,再醒来的时候便看见自己一人躺在陵墓。好不容易从陵墓出来,便听说王妃去了战场。微臣心里一急,也没顾得上先进宫拜见皇上皇后,就忙着去了回城,还请皇上恕罪。”

    这一席话,又是阎王又是地府的,本身就充满神秘色彩,若换做任何一个私密空间,恐怕听的人都会有几分质疑,偏偏,李天佑在这种文武百官都在的场合,又如此正式的汇报,明明是玄幻不可信的事,硬生生生出几分真实感。

    然,对于那段任何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皇上却是听出几分道道,直接盖过不提,只笑着:“七弟玩笑了!”

    李天佑垂头,脸上有些高深莫测的笑,并不分辨。

    皇上接过刚才李天佑那个话题,脸上满是哥哥对弟弟的慈爱:“你呀,这辈子就系在傲雪那丫头身上了!”

    李天佑恰如其分的露出一点点涩意:“臣弟确实很爱王妃。”从始至终,李天佑一直自称微臣,便是这里提到傲雪时,他忽然换做了臣弟。

    皇上眯了眯眼,很快捕捉到这一称谓的变化。李天佑啊李天佑,你既愿意降低自己身份,一直自称微臣,却不愿降低沈傲雪的身份,哼……

    也许……

    皇上笑了笑:“等太子和佑王妃回京后,我们一家人再单独聚聚。”

    “是。”李天佑垂头。

    就在一行人踏着红地毯越过城门时,一个佑王府亲卫穿着的人一路小跑,朝李天佑等人跑来。

    远远的,就被皇上的侍卫拦下。

    “王爷……”那人喊了一声。

    声音谈不上太大,但在陪同皇上的这个场景中,绝对没有人敢大呼小叫的,于是乎,这声音分外突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放他过来。”皇上开口。

    皇上的侍卫立即放行,那人忙着小跑了过来,到皇帝等人面前,跪着就拜。

    “起来吧,是来找你家王爷的吧?”皇帝那个和颜悦色。

    佑王府亲卫忙站了起来:“是是,皇上圣明。”

    李天佑目光从那亲卫脸上掠过,眉头微微隆起,有些不悦的:“何事这么慌张?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启禀王爷,太子……太子……”那亲卫一脸纠结,明明很急,却又结结巴巴不肯说,目光还在众人脸上掠过一圈,似乎还想借一步说话。

    “说!皇上面前,岂容你放肆!”李天佑一声令下,哪里有刚才对皇上的那种恭敬,整个王者气度瞬间爆发。

    只见那亲卫目光微闪,仿佛痛定思痛般,一咬牙:“太子,带王妃回东宫了!”

    “回东宫?!”一个词语出,李天佑整张脸寒得如冰川般。

    后面文武百官,一个个皆露出不可思议神情。太子和沈傲雪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民间知道的人不多,可这朝廷上下,却是人人皆知。

    当日,当沈傲雪死而复生,太子先后专门去过沈家和王府,朝廷上下也曾私下议论,这位沈傲雪是否会继佑王妃后,又成为太子妃?后来,当众人见太子奉旨去回城,沈傲雪同行时,那种揣测似乎又坐实了几分。

    却没想到,佑王爷在这个时候复活了,更没想到的是,明明太子已被王爷拿下,怎么转眼间,这位太子不但自由了,而且将王爷最爱的女人带回东宫!这不明摆着强占嘛!

    种种揣测下,无论是大臣,还是周围侍卫,或者伺候的太监丫鬟,皆在想象中将两男争一女的各种狗血无限放大。

    只见李天佑已然气极,转身对皇上甩出一句“皇上,微臣有事,不得不先行告退”后,也不等皇上批准,一个飞身跨上一匹马,鞭子使劲一扬,整个人疾驰着往城内冲去,衣诀猎猎。

    佑王之后,除了沈家那几个将军,其余人等几乎都是原先佑王属下,原本就是只认佑王而不认君主的人,此刻见主子气急狂奔,千余人纷纷跨马,追随而去。

    京城道路虽宽,但也从来繁花似锦熙熙攘攘,何曾见过如此大规模的跑马,一时间,整个街道乱作一团。

    无论是皇上皇后,还是文武百官,似都还沉浸在刚才听到的爆炸新闻中。

    太子恢复自由了!被放了!

    可是,他却拖了王妃去东宫!

    我靠,这不明摆着挑衅李天佑么?!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他居然用一个女人来挑衅李天佑!他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还有还有,不是说佑王妃小产吗?!他这是惹得李天佑新仇旧恨一起算么?!

    所有人脸色黑了又白,皇上气得声音都在发抖:“还不快跟上看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随着皇上皇后摆驾往太子府方向而去。

    一行原本为李天佑等将士接风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穿过京城。

    这一日,京城沸腾了!

    这一定是西凉有史以来除了辰后之争后,最为劲爆的新闻!

    人啊,都有好奇心,于是乎,在大大小小官员身后,又拖出了一个长长的,由百姓组成的看热闹的尾巴。

    太子府中。

    太子和傲雪正在喝茶,这大热天的,刚从火辣辣的太阳下走到屋檐下,自然是要休息休息,喝喝茶,解解暑。

    况且,这里是太子府,太子府的夏天有特供冰块给房间降温!

    太子也纳闷儿,这一路被李天佑押解着,甚至不惜动用了两个早已隐退的武林高手,先前也把营救自己的人打得跑了,怎么到了离京城只20余里的城镇时,他忽然叫人把自己护送回京。

    而且,李天佑还以手上有要事为由叫护卫把小雪子一并送回京城。

    原本,他以为是为了错过父王安排在城门口的营救,暗度陈仓将自己押解到佑王府,可到太子府门前时,他才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

    那两位高手高手高高手一到他太子府邸门口,就抱拳告辞而去,让人错以为他二人是专门护送他回来。

    而那些护送他的士兵们更是离谱,不仅躬身告辞,更是请罪般的不断重复“王爷也是不得已,得罪之处请恕罪”之类的词。

    再联想到多日来发生的一切,太子只觉如同做梦一般。

    晃了晃神,太子抬头,便看见傲雪早已离了座位,正挽着袖子站在冰盆旁边用双手搓冰条,她似乎玩得甚是开心,一会儿拿冰块挨挨脸,一会儿用冰条在手臂上滑过,一会儿俏皮的咬下一口,一双手湿哒哒的,冰水透过指缝簌簌往下滴。

    因是背对着,看不见表情,可光是从后面看着她的动作,亦能感觉到她满心欢喜。

    “好玩吗??”太子忽的开口。

    “好玩啊!”傲雪忽的转过身,眉角眼底都是笑意。

    那一瞬间,太子忽然觉得,窗外夏日的阳光,竟不及这个女子半分笑意。从前的小雪子,那也是爱笑的。只是

    小雪子的笑,明明也是明媚的,可眼底却总带着几分他看不清的东西,深沉,却又飘渺。如今的傲雪,眼睛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一如刚出生的婴儿。

    “要不要试试?”傲雪掬起一捧冰,笑望着太子。

    她记得,很多很多年前,那还是上辈子的事情,也是大热的天,家里空调坏了,她便在冰箱里冻了很多冰,然后一股脑儿搬进卧室,也是这般玩着冰块。

    “好。”太子笑着,鬼使神差的接受了邀请。

    指尖触及冰块,丝丝凉意顿时浸了上来,记得上次玩冰,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是个傲雪。那时,他还没有东宫,跟着母后住在皇宫。

    母后说,他是太子,不能玩物丧志,之后,便永远只是远远的看着其他小朋友玩,再后来,他似乎对这些东西真的没有兴趣了。

    冰块捏在手上,滑唧唧的,稍稍一用力,便如小泥鳅般在掌心滑来滑去,更重要的是,自从手上捏了冰块后,暑气迅速从身上消退,他的脸上开始有了笑意。

    “好玩吗?”傲雪问,依然是飞扬的笑意。

    太子又愣了一下,明明是同样一个人,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的笑这么美呢?

    他忙低了头:“很舒服。”随即便笑了,有些自嘲的意味,难道真如世人所说,即便是最美的东西,也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盆子不大,两个人的手都在盆子里,稍不小心,便会有指尖的触碰。

    因得清楚这个女子早已不是小雪子,如今的触碰,对太子而言,那完全就是和陌生女子的身体接触,加上有明媚的笑容,银铃般的笑声,以及这张熟悉而娇俏的脸,他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至于傲雪,这个有着21世纪所有记忆的女子,却丝毫不觉得指尖触碰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很多时候,她甚至还会主动抢走太子手上的冰块。

    一来二往,原先还有些局促的太子渐渐放开了,很快与傲雪抢做一团。

    再后来,两个人竟就着房间各处摆着的无数盆冰打起冰仗,一时间,整个房间到处都是冰块,空气里交织着男人和女人的笑,如此和谐。

    此刻的他,忘记了对面这个女人早已是别人的妻;此刻的他,忘记了半个时辰之前,他还被佑王控制;此刻的他,忘记了那人抓了他又忽然放他如此诡异……

    李天佑一行最快,原本就是军中好马,又是那样疾驰的速度。

    当李天佑到了东宫太子府门口时,一行千余人的队伍已层层叠叠将太子府围上。

    李天佑一张俊脸沉得如锅底一般,明明是7月的天,竟因得李天佑寒了几分。

    东宫太子府,从来都是被人仰望的存在,就连外面过街的人,走到这里都要小声说话,什么时候遭遇过这般待遇?!

    铁马金戈,冲天怒意。

    那看门的侍卫一看这格局,一个哆嗦后,顿时吓傻了眼。这太子刚和佑王妃回来呢,估计一盏茶还没下肚,怎么佑王就找上门来?!

    而且,还是这么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就好像是……已经捉奸在床!

    那侍卫自不敢开门放李天佑进去,“砰”的关了门,忙一溜烟跑进去汇报。

    “太子,太子!”那侍卫一路狂奔,嘴里高声喊着,府里其他侍卫下人见他这幅焦急模样,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却也都不敢拦着,纷纷让出一条路。

    练武的人,向来耳朵比狗还灵,那侍卫才跑了一半路程,太子和傲雪都已听见这般喊声。

    太子脸上笑意顿时敛起,伸手,即刻有人将毛巾放在他手上,太子就着毛巾从容的将手擦干净后,缓缓走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

    话音刚落,“砰”的巨响,巨大的木门拍碎的声音已从前院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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