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的卧室在三楼,窗户正对着花园,园内鸟雀清啼,树影晃动,交织成一副秋意盎然的美景,江逾白却无心赏景,他的情绪跌落至谷底。

    林知夏迟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挂断电话,他感到担忧,再三询问:“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现在安不安全?”

    林知夏怎么能说得出口?

    上个月,林知夏和江逾白qq视频时,她还坚定地宣称,什么话都能对江逾白说……而现在,她面临着难以启齿的困境。

    林知夏再一次用被子蒙住头,含糊不清地说:“我生病了,过几天就会好起来。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生了什么病?”江逾白问她,“昨天晚上六点,qq视频的时候……”

    林知夏解释道:“那个时候,我是健康状态。现在,我是虚弱状态。”

    江逾白落座在一把椅子上:“虚弱状态……你得了急病?”

    江逾白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乱七八糟的联想。

    卧室里的一切家具都消失了,他的视野和灵魂仿佛变得空荡荡——这种虚无缥缈的意识状态持续了大概两三秒,林知夏告诉他:“很小的病,就像感冒一样,就像我四年级打完乙肝疫苗发烧了一样……我真的没事,就是没力气说话,声音不好听。我今天不能去省图书馆和你见面了。你等我几天,等我好起来,我会去找你。”

    江逾白立刻答应。

    林知夏和他说了一声再见,随即挂断电话。

    她解决了后顾之忧,再也没有一丝负担,闭上眼睛继续睡觉,睡得昏天暗地。

    从早上睡到傍晚,爸爸妈妈都没来叫她。

    傍晚五点多,林知夏自己饿醒了。

    她坐在床上,连喊三声:“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把她的卧室门打开,端来一碗温热的红糖姜汤。

    虽然,林知夏不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但是,她肚子好饿,吃什么都行。

    于是,她喝下了红糖姜汤。

    妈妈还说:“这碗汤是你哥哥熬的。”

    “哥哥熬的?”林知夏非常震惊。

    要知道,林泽秋生平最讨厌的食物就是生姜。他六七岁的时候,发现哪一道菜里有生姜,就会大吼大叫地跳起来。他非常讨厌生姜的味道。

    没想到,林泽秋十六岁这一年,竟然突破了自我,忍受着生姜的味道,站在厨房里,贤惠地熬汤。

    林知夏顿时被感动到了。

    她顾念着兄妹之情,感慨道:“妈妈,帮我谢谢哥哥。”

    妈妈给她换了一身衣服,又问:“夏夏吃饭吗?妈妈留了一碗饭和一盘菜。”

    林知夏准备起床,妈妈却让她在床上躺着。

    过了一会儿,妈妈拿来一个小桌板,架在林知夏的床上,再把饭菜和碗筷摆到桌板上。

    林知夏抱着热水袋不撒手,妈妈干脆握着勺子,喂她吃饭。到了这个时候,林知夏感觉自己好了很多,只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疼痛。

    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床上躺了三天。

    第四天,林知夏恢复了平日里的作息。

    她给江逾白打了电话,约他在十月七号的下午一点见面。那天正是省立一中高中部的社团筹备日,如果江逾白愿意和她一起去学校,他能见到很多初中同学。

    江逾白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可以。”

    *

    十月七号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

    下午一点,白云畅游在广袤无垠的蓝天中,教学楼前飘荡着一面鲜明的旗帜,整个高中部热闹非凡,安置在地面的广播喇叭连续不断地外放着一首校歌。

    江逾白唱过无数次的校歌,却被拦在省立一中的校门外。

    保安问他,是不是省立一中的学生,有没有学生卡,麻烦出示一下。

    江逾白辩解,他是省立一中初中部的毕业生。

    “毕业生?”保安摇了摇头。

    保安没放他进去,直到林知夏跑来了学校门口。

    林知夏拜托保安用内线电话联系老师。林知夏想到了初中部的竞赛教练翟老师。

    在每年的国庆长假、寒暑假期间,翟老师都不会休息,他一定会在学校里组织初中竞赛班的同学们集中训练。此外,翟老师认识江逾白。江逾白是他非常器重的学生,他熟知江逾白的人品,肯定愿意做一个担保人。

    林知夏的逻辑缜密。她的推断并未出错。保安依照林知夏的要求,往翟老师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很快,翟老师给出回复,确认江逾白是他们竞赛班的学生,同意江逾白再度踏进校园。

    保安这才放行。

    林知夏就像往常一样,轻轻地牵住江逾白的书包带子。她拉着他走进省立一中高中部,向他介绍各个社团的发展和由来,还问他:“江逾白,你们高中的社团是什么样的?”

    借着明亮的天光,江逾白仔细审视她的脸。他观察她的表情、面色、神态。他长久地凝视她的双眼,想确认她是不是彻底恢复了健康。

    林知夏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是夏天清晨的淡粉色朝霞,也像是春天盛放的浅朱色樱花。

    她第一次主动避开他的目光,磕磕绊绊地说:“我……我高中社团……”

    “你康复了吗?”江逾白直截了当地问道。

    “康复了。”林知夏无比坚定地回答。

    江逾白与她并排行走。

    他们穿梭在浓密的树荫中,两人的影子堆叠在翠绿的树丛里。江逾白回到他们最初的话题:“我高中的社团,和省立一中的社团差不多。”

    “你想加入什么社团?”林知夏问他。

    江逾白几乎毫无迟疑地回答:“古典文学社。”

    高一开学之后,林知夏就成了省立一中“古典文学社”的社长。她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地想,江逾白是真的想加入古典文学社呢,还是因为她做了社长,而故意给出这样的答复。

    古典文学社有专门的活动教室。

    那间教室位于综合楼的二楼,是一个占地面积不大的房间。室内排列了八张桌椅,还有一张黑板,以及一座摆放着唐诗、宋词、元曲、明清的书柜。

    洛樱学姐是上一任的社长。洛樱在校三年,将古典文学社治理得井井有条。今年七月份,洛樱去北京大学之前,亲手把社团交到林知夏手里,还为林知夏戴上了社长的铭牌徽章。

    林知夏就像一个手握实权的社长,充满耐心地带着江逾白参观她的领地和书籍收藏。

    第57章 月之思

    江逾白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宋词精选》。

    他翻开这本书,随口问道:“社长的工作顺利吗?”

    “还好,挺顺利的,”林知夏低头,看着他手中的书册,“你收到我上个月寄给你的信了吗?”

    “收到了。”江逾白诚实地回复。

    上个月中旬,江逾白获得了林知夏的第一封信。

    她在信中流露出诚挚的友情。她的字迹工整又漂亮。她还在信封里夹了两张桂花树的照片,照片的背面写着“林知夏赠予江逾白”。

    江逾白珍藏了这封信。他将照片嵌入相框,还把相框摆在床头柜上。

    而现在,林知夏抬起头,专注地望着他:“你为什么没有给我写回信?”

    江逾白低声说:“我……”

    写不出来。

    他经常和林知夏qq视频聊天,但他从来不提写信的事。他曾经动笔许多次,总是不满意,扔掉了一纸篓的废纸。

    林知夏离他更近:“书信往来,是不是有点无聊?”

    “不无聊,”江逾白坚称,“很有趣。”

    林知夏有些疑惑。她浓密的睫毛眨了眨,试探道:“初二初三那两年,你给我写日常生活汇报的时候,明明写得很顺利。”

    江逾白解释道:“书信和汇报不一样。信中的文字,要有感情。”

    林知夏见他如此认真,忍不住调侃他:“你不给我回信,是因为你对我没有感情吗?”

    江逾白手里的书册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这本书,说话的声音降得更低:“怎么会呢?”

    他站直身体,又说:“你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他目不斜视,平静地叙述事实:“我写了十几个版本的草稿。”

    林知夏的心跳声狂响在脑海中。她不得不退开一段距离,站得更远一些。她抓起一本《唐诗精选》,双手抱着这本书,转身面朝着门外……直到这时,她脸上的红潮终于有了减退的迹象。

    江逾白写起工作汇报,绝不拖泥带水,向来是速战速决。他写作文的速度也很快。九岁那年,他曾经为了一份800字的检讨而苦思冥想半个小时。不过,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困境。

    他给林知夏写信,竟然会打十几版草稿?

    林知夏定了定神,表态道:“我想要你的回信,不管你写成什么样子。”

    江逾白反问:“你确定?”

    林知夏点头:“当然。”

    江逾白拉开书包拉链,从中取出一封未寄出的信,亲手交付给林知夏。

    江逾白万万没想到,林知夏当着他的面,就把信给拆了。她毫不避讳地朗读出声:“林林林林知夏,见信如晤,我是江逾白。一个月不见,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江逾白马上制止林知夏:“别念了,别让其他人听见。”

    林知夏悄悄地读出这封信的最后一句话:“祝林知夏永远健康快乐,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她蹦蹦哒哒迎向他:“我好喜欢这封信!你以后不要写草稿了,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然后把信寄给我。我想见到你的字迹。”

    江逾白刚说了一个“好”字,小教室里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段启言,另一个是沈负暄。

    高一年级(27)班的不少同学都加入了古典文学社。根据古典文学社的规矩,社长必须是全社最擅长“飞花令”的人。任何社员都可以挑战社长,谁能挑战成功,谁就是下一任社长。

    今天,段启言来到学校,正是为了击败林知夏。

    本次的社团活动时间,将从下午一点半持续到三点半。段启言提前十分钟进门,居然撞见了江逾白。

    这一刹那间,段启言失去了战意。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喊道:“江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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