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多年前曾观摩过燕居夫人画作,于国师手上那幅画笔墨画工毫无二致。国师若不是燕居夫人,难道是燕居夫人传人?可是国师的年龄,却又与燕居夫人同辈,这又如何解释?”

    众人质问嘈杂,脸色不善,语气越发凌厉逼人,平安侯端着酒杯慢悠悠的说道:“本侯曾有幸和燕居夫人过过几招,方才国师与璃儿交手,所用的武功倒是和燕居夫人极为相似。如此,我那侄媳妇的分析也不无道理。”

    到得此刻,国师已经是众矢之的。

    秋明月瞧准时机,冷笑高声道:“国师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呵呵…国师真是大才啊,苦心孤诣谋算那么多年,几十年前搅得我大昭差点内乱。随后又隐藏身份做了西戎国师,妄图抹杀从前种种。这也罢了,如今在我朝太后大寿之时,两国联姻之际,却无端端的口出妄言,说什么我外祖母乃西戎长公主一说。”

    她眼神轻蔑口气冷漠,“我外祖母生来便是扬州人,且因生得美貌,早年在扬州红及一时,扬州人人知晓其名。方才国师却说找寻多年才在扬州找到我外祖母,岂非胡言?前脚五公主蛮横逼迫我夫君休妻,后脚国师就说本世子妃外祖母和母亲乃西戎皇室后裔,还妄图以此为借口将本世子妃带到西戎。接下来国师是不是又要说,西戎皇室后裔流落大昭,德蒙照拂,愿意与大昭永结联盟互不侵犯,特此让五公主嫁我夫君为妻,两国共享繁荣?”

    国师死死盯着秋明月,然而她的话却字字都入了大昭朝臣的耳朵,每个人脸色越发难看。

    “呵~国师当真是好算计。四十年前先帝英明没成中了你的奸计,如今你又故技重施不但想要毁我大昭与轩辕结盟,又妄图想将你一国公主嫁到我大昭做卧底,窃取机密或者从中作梗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其心之毒,丧尽天良。”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特别大声,几乎贯穿了整个殿宇,也激起了所有人的愤怒和仇恨。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一时大意被本世子妃找出了破绽。我大昭泱泱大国,贤明者众,岂能中你这毒妇之计?”

    她冷冷逼视,目光决然而冷冽,像打磨的刀锋,森寒凛然。

    “四十年前火锅之乱,四十年后你又妖言惑众想要颠覆我大昭朝堂。司马昭之心,人人得而诛之。”

    之字还未落下,身侧忽然风声一过。凤倾璃已然飘了出去,平安侯也同时扔出了酒杯,却是攻击国师身后两个随从。与此同时大殿内几个身影也飞身而起,齐齐攻向国师。

    国师将身边的端木清推开,身影一闪便开始与凤倾璃等人交战。大内总管高呼护驾,禁卫军立即闯了进来,殿内瞬间惊惶一片,到处都是女子的惊呼声和惶恐声,人人四处奔跑寻找安全之地。冷香已经挡在了秋明月面前,轩辕逸和轩辕文玉也被保护了起来。

    混乱中,去突然响起一道淡雅温润的声音。

    “燕居夫人再妄动,晚辈就不保证贵国公主的性命是否无忧了。”

    凤倾玥!

    秋明月闻声望过去,却见凤倾玥稳稳的坐着,连端酒杯的姿态都不曾变化分毫。然而端木清却在他身后,被人掐住了脖子,脸色发白。

    “国师,救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怔了怔,谁都没有想到这样混乱的时候凤倾玥却先一步挟持了端木清。国师根本没有将端木清的死活放在心上,然而也有片刻的失神。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却不想高手过招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也能让对手占尽先机。平安侯突然抽出一柄薄剑刺向国师的腰间,薛雨华攻她的后背,镇南王攻她身侧。她先必过平安侯的剑锋,又一掌劈开薛雨华的攻击,身子一转镇南王一掌劈空。然而凤倾璃的掌风却已经临近,她面色微变。身边的人都被御林军和荣亲王等人缠住了,她只得硬着去接。

    然而凤倾璃却收回掌风,顺势单指发力,随后身子一闪就退到了秋明月身旁顺便解决了两个想要挟持秋明月的黑衣人。

    抬头看过去,却听得一声空灵脆响,国师脸上的面具从中间裂开,露出一张绝色的容颜来。

    ------题外话------

    呼呼,第二卷快要完了,呼呼

    第七十六章 身份暴露,玥是容烨?

    那是一张怎样的容颜?仿佛炸破黑夜里的烟花,璀璨得让人睁不开眼睛。餮翕众又仿佛雪地里怒放的寒梅,冷且傲。从额到下巴,从眉到眼,沿着高挺的鼻梁衍生至嫣红而丰润的唇,每一处,无一不完美精致到令人目眩神迷。一眼望去,倾国倾城。

    世上女子万千,倾城绝色者不在少数。然而她的美不同,除了本身精致绝伦的五官之美,还附带有经历岁月磨砺的美。深邃,且冰冷。

    特别是她的眼睛,仿佛砸破银屏的碎玉,清凌凌寒澈澈让人一眼生畏。

    大殿陷入了短暂的静寂之中,御林军不知道何时已近停了下来,所有打斗都停了下来。倒不是因为被她的美丽所摄,若单论五官之美,秋明月绝对比这个国师更胜一筹。而是——

    “凌燕,果然是你。”

    太后深吸一口气,冰冷的话伴随着森然的冷冽和浓浓的杀气吐了出来。

    已经被揭穿了,燕居倒也不再掩饰。只见她勾唇一笑,眼波流荡如春柳拂花,只一眼便摄人心魂。她抬手,手上的手套脱落,露出柔嫩白皙未经岁月雕琢的纤纤玉指。然后再用那剔透晶莹的手指掀开帷帽,一头长发飘逸落下,如丝般飞舞。她再解开披风的带子,披风滑下,露出紧身黑裙包裹的玲珑身段,仿若少女亭亭玉立。

    亮丽的眼,朱红色的唇,黑色的衣衫,立在大殿中央,万千琉璃珠光洒下来,竟似开在地狱里的彼岸花,妖冶而魅惑。

    她双手负立,缓缓回头看向太后,红唇抿出一线笑意。

    “四十年了,难得尊贵的太后还认得本座。”

    她一开口,声音已然不复之前的粗噶尖锐。她的声音很好听,轻柔却又钢骨琳琳。一字字慢吞吞的,却又无比清晰入耳。

    “国师。”

    已经被抓住的西戎使者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国师怎么会如此年轻?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

    “你便是化成灰哀家也认得。”

    太后咬牙切齿的看着燕居,继而又有些疑惑。

    “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这幅样子,果真是妖孽转世。”

    “呵~”

    对于太后的讽刺燕居不怒反笑,“所以说你见识肤浅不懂我祖辈世世代代所练功法之奥妙,也难怪你算计了一辈子,纵然坐上这至尊太后之位也无法得到他的心了。整天只懂得在这四四方方宫墙争斗的女人,他也确实看不上。”

    “你—”

    燕居这话可谓戳到了太后的心头伤,不过还好,好歹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后,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冷笑道:“当年你迷惑先帝弄得我大昭朝堂混乱,后又杀先帝逃窜。却不想你又是用了什么手段做了西戎的国师,四处妖言惑众蒙骗天下百姓。哼,四十年前哀家一个不慎让你逃走,却不想你今日又自己来送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要闯进来。既然如此,那么咱们新仇旧恨就一起算。来人——”

    如今正是敏感时期,绝不能和西戎交恶。无论燕居是受西戎国君指使来蛊惑先帝还是先搅得大昭天翻地覆再去西戎躲避。此时此刻,都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最关键的是,她先给燕居定下罪名,也同时呼唤起西戎对这个国师掌握权柄包藏祸心的敌意和怀疑。届时两国讨伐,燕居就如街头老鼠人人喊打。

    她这口气憋了二十年,如果不将燕居千刀万剐,如何能解她心头只恨?

    太后一言落下可谓震惊四座,还未等她下命令,孝仁帝就回过了头。

    “母后,你说什么?父皇不是病逝的么?”

    太后冷哼,“先帝自幼习武,身康体健,正是壮年之时,如何会病逝?是她——”她戴着鲜牛奶茶银壳镶米珠护甲的手指指向燕居,眼神带着迟来多年的仇恨如冰雪般砸下。

    “是她给先帝下毒——”

    满座震惊。

    燕居却似恍惚了一瞬,而后又笑了,带着几分讽刺。

    “原来你早知道啊,也难得你忍了这么多年了。”

    这就是承认了。

    孝仁帝眸中风云残卷,燕居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依旧云淡风轻的说着。

    “别用那种眼神看本座,他心甘情愿死在本座手上,怨得了何人?”她忽而眼神又冷了下来,“别说是他一个,你们姓凤的,全都该死。”

    她手指紧握成拳,最后一个字落下,仿佛带起旋风,将她一头浓黑的头发吹散,遮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阴森的而美丽的眼睛。

    “大言不惭。”孝仁帝怒喝一声,“你这妖女,谋害先帝,罪不容诛,来人,把她——”

    “哈哈哈——”

    燕居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凄凉而恐怖,黑色衣袍猎猎飞舞,在这空旷的大殿竟然显得尤为森寒。

    “罪不容诛?呵呵~当年你凤氏一族密谋盗国,灭我大倾江山,杀我族人之时又有何人来诛?”

    “胡言乱语。”太后低斥。

    燕居冷笑,“究竟是本座胡言乱语还是你心虚?肖素鸢,几十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你以为你区区几句话就能掩饰你凤氏先祖窃国之卑劣行径吗?我杀一个凤飞澜算什么?当年凤翼身为朝臣,却暗藏祸心举兵造反,杀我多少凌氏宗辈?此仇此恨,纵然灭你凤氏一族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看来—”

    凤倾玥似乎不想再让她继续说下去,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

    “贵国五公主在国师眼里的确不值钱,既然如此,那么晚辈就做一件好事,替国师杀了吧。”

    他语气云淡风轻,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仿佛说的不是这等血腥之事,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这于他素日来温和儒雅的形象极为不符,然而却又觉得似乎理所当然。这个少年,往日不觉得有什么。然而此刻才发现,他就那么淡淡的坐着,似乎有无尽的高贵和威严从温和疏朗的眉宇间散发出来,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膜拜和服从。

    “国师——”

    西戎的礼部尚书面色担忧,且不论端木清为人如何,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怎能死在大昭?

    燕居却丝毫不在意,“不过一个蠢材,留着也不堪大用。不过你要是觉得这么一个废物值得大昭和西戎开战的话,本座没有什么意见。”

    “国师?”

    礼部尚书惊呼,端木清睁大眼,从国师的眼里看到了凉薄和无情,她开始恐惧。

    “不要,国师,你不可以不救我,我是西戎的公主,你不可以——”

    “闭嘴。餮翕众”

    燕居似乎极为不耐烦,“你到底杀不杀?这么个蠢材,本座不想亲自动手。”

    众人惊愕,凤倾玥却笑了,他放下酒杯,依旧没有站起来。

    “晚辈素来喜爱清净,可是她太聒噪了,晚辈只好抓了她来。但是贵国公主似乎记不住教训,本来晚辈是想委屈点替国师解决一个麻烦。但是如国师所说,杀这么一个无用之人,却是挺脏的。”

    什么叫毒舌?什么叫骂人不待脏字,什么叫做损人不偿命?秋明月想,她活了两辈子,此刻才算真正领悟到‘毒舌’两个字的含义。

    而其他人,显然很惊异向来温润儒雅的凤倾玥会说话这么不留情面,多少都惊了惊。

    平安侯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倒是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惊人。”

    这样的场景,难得凤倾玥还有开玩笑的心态。

    “父王姑父们都在忙,侄儿手无缚鸡之力,也就只有做个卑鄙小人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小侄多此一举了。”他无奈的摇摇头,唇角几分苦涩,眼神却是清明如水甚至冷冽如刀。

    秋明月低着头,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凤倾玥。于风云下谈笑如故,于血雨腥风之中从容不迫,有经天纬地之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才是他。昔日那个在踏着云层而来唇边笑意如水的男子,或许只是她寂寞年华之时一个幻灭的梦而已。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凤倾璃有些不耐烦了,“那个女人嘴巴不干净,割了她的舌头就是。”

    凤倾璃向来记仇,尤其是侮辱他妻子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别的女人在他眼里就如过眼云烟,什么都不是。他可没忘记刚才这个端木清是怎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出口辱骂他娘子的。这个女人看着就让人恶心,他如何能放过?

    然而这般血粼粼的命令,却是让满殿那些少女妇人听得胆战心惊,个个面色惨白如雪。少女们有的惊颤,突然发现心目中翩翩如玉的佳婿如同恶魔般残忍,碎了一地的芳心也断灭了还未燃烧的情根。然而有人却觉得他真男子气概,又这般护妻情深,这才是女子追求的良人,顿时思慕之心更甚。

    端木清睁大了眼睛,根本不相信凤倾璃会对她这么狠心残忍。

    “你——”

    她颤颤巍巍的想要说什么,凤倾玥却摇了摇头,一点都不惊讶凤倾璃有此反应。

    “我没割过人舌头,怕到时候血流得太多,脏了手。”

    比毒舌,凤倾玥称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

    大殿众人都愣住了,有些回不过神来。

    太后已然沉了脸,“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妖女乱刀砍死。”

    秋明月抬头看去,见太后脸色阴霾,眼神席卷如狂风暴雨。有彻骨的仇恨和嫉妒,还有一丝即将复仇的快感和嗜血。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世代的女人果真悲凉。即便睿智冷静如太后,也会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失了往日的风度。不过此时却没有人注意这些。太后发号施令以后,禁卫军全都一拥而上。

    大殿很宽敞,但是此刻又有太多人,稍不注意就会伤了大昭的官员和那些贵妇千金。更不用说,还有轩辕国的人在这里。所以禁卫军施展起来就有些困难,再加上燕居武功诡异,在动手之前又有黑衣精湛的暗卫从天而降。那些人武功高强,自然不是禁卫军能对付得了的。

    鉴于此,孝仁帝自然要安排人将殿内其他人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燕居也不阻止,她躲在一边,仿佛在看一场好戏。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凤倾璃本来也想让冷香带着秋明玉出去,但是又想到燕居那个人诡谲得很,保不准还有暗人专门对付秋明月,所以还是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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