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拱手行礼:“微臣见过殿下。”

    二皇子满腹心事,随手扶起永安侯:“这里没有外人,舅舅不必多礼。”

    没等永安侯张口询问,二皇子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道来:“……今日我请舅舅前来,就是想和舅舅商议如何应对此事。”

    永安侯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二皇子意料:“公主和亲远嫁是好事,殿下为何要阻拦?”

    二皇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耻

    二皇子一懵,一时有些反应不及:“舅舅这么说是何意?妹妹不想远嫁和亲,我这个做兄长的,自要为她撑腰。”

    永安侯收敛笑意,淡淡道:“殿下这么想,简直是大错特错!”

    “癿加思兰是鞑靼太子,将来是鞑靼可汗。公主殿下身份矜贵,嫁去鞑靼,日后便是鞑靼的大阏氏,和大楚的中宫皇后无异。这么一门好亲事,公主殿下如何会不愿意?”

    说着,永安侯又深深地看了二皇子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殿下是嫡出的皇子,日后被立为储君。公主殿下贵为鞑靼太子妃。兄妹两人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岂不是更好?”

    二皇子:“……”

    二皇子也不是傻瓜,很快听懂了永安侯的话中之意。

    寿宁公主和亲嫁去鞑靼,对大楚朝堂百姓有功。这份功劳,自然都落在他这个同胞兄长的头上。

    宣和帝迟迟没立储,圣心不明。有了这份“功劳”,他就能稳稳压大皇子一头。也能拉拢朝中文臣武将。

    同气连枝,守望相助……这句话更是大有深意。

    有寿宁公主在鞑靼,或许,将来有一日,他能顺利收服鞑靼,将大楚的疆土扩展到关外。元氏的血液里,大概都流淌着好战的基因。大楚的历任天子,无一例外都有一统天下的美梦。

    已逝的宣武帝是这样,宣和帝是如此。身为宣和帝嫡子的二皇子,也是一样。

    想及此,二皇子呼吸有些不稳,眼中闪出了光芒。

    永安侯看在眼里,心里颇为满意,声音也缓和下来:“我知道殿下心疼公主。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妹,感情亲厚,做兄长的照顾妹妹理所应该。她一个姑娘家,连宫门也未出过几回。一想到远嫁,心里忐忑也是难免。”

    “可生在天家,生来就是金娇玉贵的公主,不去做一国之母,难道要召一个游手好闲的勋贵公子为驸马?”

    “公主殿下绕不过弯,殿下就该好好劝一劝她,让她回心转意才是。”

    二皇子到底年少,还没修炼至永安侯这等厚颜无耻的境界。又是心动,又是羞惭,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答应妹妹,一定要为她拦下这门亲事。

    现在怎么好反悔?

    他拿什么脸去“劝说”寿宁公主为了他牺牲自己的终身大事?

    ……

    永安侯善于揣度人心,也十分善解人意,立刻低声道:“殿下张不了口也无妨。今日说过的话,只有殿下和我知晓。公主殿下若问起,你就和她说,我已经应下了。”

    “我在朝中装装样子,传些风声给公主。她自会深信不疑。”

    “等过上一段时日,皇上自会下旨和亲。到时候,殿下在公主面前自责愧疚,兄妹抱头哭一通,她一颗心定然还是向着自己的兄长。”

    二皇子:“……”

    二皇子目光复杂地看着面不改色的永安侯,许久才挤出几个字:“舅舅果然高明!”

    永安侯看着神色明暗不定的二皇子:“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殿下是未来的储君,应该心系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儿女私情皆是小事。”

    堂堂嫡出皇子,和一个庶出皇子争夺储君之位,已经是一种羞辱。更羞辱的是还未能占上风。

    除了一个嫡出的身份,他样样不及大皇子。

    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放在面前!他及时抓住,既能收拢人心,又能讨好父皇……

    舅舅说得没错。

    是他太过愚钝,只顾着兄妹之情,忘却了真正要紧的大事。

    二皇子思潮翻涌,胸膛起伏不定。过了许久,才低声说道:“舅舅说的是。”

    永安侯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目光,伸手轻拍二皇子的肩膀:“殿下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就好。为了殿下,我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裴家也愿倾尽全力,相助殿下。”

    为了你,你的亲娘甘愿以裴婉如之名死去,葬在了裴家。

    为了你,我犯下欺君之罪,殚精竭虑筹谋多年。

    你以为这储君之位只是你一个人的吗?

    不,这不但是你的,也是裴家的天下。

    二皇子对永安侯既信任又依赖,闻言动容:“舅舅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将来,我被立为储君,登基为帝,一定不忘舅舅的恩德。”

    这些话听在耳中,别提多令人愉悦了。

    永安侯目中光芒连连闪动,口中却道:“殿下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我是殿下的舅舅,更是殿下的臣子。为殿下奔走当差,为殿下尽忠,都是分内之事。”

    二皇子听了这话,颇为感动,张口许诺:“日后,我定会封舅舅为国公,令裴家成为大楚第一勋贵门第!”

    ……

    永安侯走后没多久,寿宁公主便来了。

    寿宁公主满腹心思,一夜没睡好。一双眼略略有些浮肿,一张口,声音也有些沙哑:“二哥,你和舅舅说了么?舅舅有没有应下?”

    看着妹妹信赖又清澈的黑眸,二皇子心里颤了颤,旋即狠下心肠,挤出笑容:“我都说了。舅舅已经应下。今日回去之后,舅舅就会私下去联络同僚故旧,联名上奏折,奏请父皇以康宁为和亲的人选。”

    寿宁公主激动又欢喜,攥着二皇子的手:“二哥,还是你最疼我了!”

    二皇子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没有和寿宁公主对视:“我们是一胎双生的兄妹,我不疼你,还疼谁去。”

    “以后,你安心待在寝宫里,别去椒房殿和母后闹腾了。免得动静太大,传到父皇耳中,惹得父皇不高兴。”

    “和亲之事,你不必忧心,一切都有我。”

    寿宁公主松口气,连连点头:“好,我都听二哥的。椒房殿我不去就是。反正,母后也不想见我。”

    二皇子看着神色释然的寿宁公主,心里默默想道。

    妹妹,你别怪我狠心无情。

    你嫁给鞑靼太子,做鞑靼的太子妃。日后我们兄妹一个是大楚天子,一个为鞑靼大阏氏。这天下,都在我们兄妹手中。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考

    五月初五,是端午节。

    这一日,也是太医院考试的第二场。

    第一场被淘汰了一大半,能考第二场的,只有一百人。这一日到太医院外的大夫,骤然少了许多。

    程锦容一露面,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第一场考了第一的,就是这位程姑娘!”

    “大伯父是程副院使,亲爹是神医程望。程姑娘家学渊源,怪不得如此出众!”

    有夸赞的,自然也有满腹酸意的。

    “一个小姑娘,医书读得多,第一场考得好一些罢了。到了第二场,第一场的名次根本不作数。只考诊脉开方。这么一个年少的小姑娘,能有什么行医经验?”

    “说得没错!今日这第二场,没有数年行医经验的大夫根本考不中。”

    窃窃私语声中,程锦容神色镇定从容,看不出半分紧张或是不安。

    倒是程景宏,一想到前两年的考试经历,便觉腹中隐隐不适。

    程锦容笑着看了过来:“大堂兄是不是有些紧张?”

    少年人都要面子。程景宏也不例外:“没有,我已经考第三次了,有什么可紧张的。”

    程锦容瞥了双手微颤的程景宏一眼,笑着打趣:“是是是,大堂兄半点都不紧张。我第一次来考,倒是有些紧张。”

    程景安笑嘻嘻地插嘴:“我和二妹在外面一等就是半日,比你们还紧张呢!”

    赵氏笑着白了次子一眼:“整日里油嘴滑舌,还不快住嘴。”

    说笑间,太医院的门开了。

    几位医官站在门口,扬声点名。

    程锦容和程景宏的号牌一前一后,依旧站在同一队里。

    说来也巧,检查号牌的医官和几日前是同一个,是那个两撇胡子的医官。不过,胡子医官这次对程锦容客气礼遇多了,核对了号牌信息后,温声道:“程姑娘请进太医院。”

    程锦容微微一笑,道了声谢。

    身为大夫,以医术立身。

    第一场考中了第一名,证明了她不是绣花枕头,有资格站在太医院的考场里。

    ……

    第二场的考试规则,和第一场完全不同。

    一百人被分做十组,分别在空屋里等候。有医官前来,按着号牌一个一个地叫人。被点名之人,会被蒙上双目,进入另一间空屋里。这间空屋里,共有二十个病患。要一一地凝神诊脉,默默记下各人的病症。

    诊完脉后,再去一间空屋内,开出二十张药方。

    等写完所有药方,第二场便算考完了。不得在太医院官署里停留,考完立刻要离开太医院。

    也就是说,第二场的考试,是一个一个轮流考。屋子里共有十个大夫,每隔小半个时辰,被叫走一个。

    不说别的,只这等阵仗,足以令人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了。

    说来也奇怪,程景宏早早就被叫了出去,程锦容这个考了第一的,却一直在等着。是无意为之,还是有人故意想考较她的耐性?

    程锦容心中有数,半分不急,耐心坐着等候。

    这一坐,就是半日。

    前来叫号的,是一个眼睛细小的医官,不时瞥程锦容一眼。心里暗暗嘀咕。杜提点今日真是奇怪,特意将程锦容排在了最后,还令他暗中盯着程锦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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