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程锦容,无疑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大楚少女。

    白如玉的脸颊,青丝如墨,唇红如丹。最美的,是那双黑亮的眼眸。他在看她,她竟然也在看着他,黑眸如风起涟漪,泛起复杂的光芒。

    ……

    在元思兰看来,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对程锦容而言,只隔了几个月而已……眼前的青年男子,比她记忆中的鞑靼太子年轻了几岁,满面微笑,看来温和无害。

    只有她清楚,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青年男子,是何等心狠手辣残忍无情。

    程锦容定定心神,扶着裴皇后入座。

    “思兰见过舅母,”元思兰拱手行礼:“今日是舅母生辰。思兰也为舅母准备了生辰贺礼,礼虽轻,却是思兰的一片心意。请舅母笑纳!”

    说完,命内侍将生辰贺礼呈了上来。

    竟是一张完整的白虎虎皮。

    白虎极为凶猛,也十分罕见,要猎白虎,本就不是易事。这张虎皮十分完整,皮毛上竟连一处损伤都没有。

    裴皇后有些惊讶,下意识地看了元思兰一眼:“这虎皮为何如此完整?”

    元思兰挑眉一笑,正要回答,一个清亮悦耳的少女声音响起:“猎虎之人,以毒箭射入白虎双目中。白虎被伤双目,本不致死,是因毒发身亡。如此,便能活剥一整张虎皮,丝毫无损。”

    裴皇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锦容,你怎么会知道?”

    程锦容微微一笑:“些许小事,一猜便知。”

    元思兰:“……”

    怪不得寿宁公主一提程锦容,便是那副嫉恨不已的丑陋模样。

    这位程医官,确实不同凡响!

    寿宁公主也是少见的美人,出身尊贵,明艳动人。只是,人比人气死人。和聪慧坚韧的程锦容一比,寿宁公主顿时黯然无光。

    元思兰目光一闪,笑着说道:“猜得没错,这张虎皮,确实是这般猎来的。”

    然后,恭声对裴皇后说道:“我的母亲一直体弱畏寒,鞑靼人住在帐篷里,到了冬天,天气寒冷,要靠皮毛御寒。我以此法猎过两只虎,一张虎皮献给了母亲。另外这一张,我特意带到了大楚。”

    “今日,我将这张虎皮献给舅母。望舅母凤体安康。”

    裴皇后心情有些复杂,淡淡道:“你一片心意,本宫收下了。”

    如果不是听程锦容说过元思兰的真实面目,怕是她也会被元思兰这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模样所迷惑。

    菘蓝上前,从内侍手中接了虎皮。

    裴皇后随意瞥了一眼,并未表现出什么欢喜雀跃,命菘蓝将虎皮收进库房。

    元思兰心里是否失望,无人知晓。面上却是一派安然从容的笑意:“思兰叨扰了,就此告退。改日再来向舅母请安。”

    裴皇后略一点头,吩咐青黛:“你代本宫送一送太子。”

    元思兰一口一个舅母喊的亲热。可惜,她没有虚与委蛇的心情。

    元思兰拱手作别,离去前,似有意无意地看了程锦容一眼。

    ……

    第一百八十章 赐婚(一)

    临近傍晚,宣和帝驾临椒房殿。

    内侍来传口谕,裴皇后面露微笑,目中却闪过一丝阴霾。

    这段时日,宣和帝来椒房殿的次数颇为频繁。裴皇后心里添了一层隐忧。偏偏,这隐忧不便诉之于口。

    便是对着程锦容,她也难以启齿。

    程锦容对裴皇后的心思了然于心,借着上前搀扶的动作,安抚地看了裴皇后一眼,轻声道:“娘娘一病数年,如今虽渐有好转,凤体依旧虚弱。少说也得将养一年半载。”

    裴皇后眼睛微微一亮。

    是啊!以养病为由,少说也能拖上一年。这一年内,总能想出办法来应对。

    裴皇后定了定心神,行礼相迎:“臣妾见过皇上。”

    宣和帝温声道:“皇后体弱,不必多礼。”

    裴皇后恭声谢恩,然后起身,帝后各自入座。

    宣和帝特意前来,是有正事和裴皇后商议。宣和帝张口问裴皇后:“今日一众闺秀,皇后以为谁最出众?”

    裴皇后柔声应道:“皇子们的亲事,想来皇上早有主张。臣妾一切都听皇上的。”

    宣和帝目中闪过满意之色。

    郑皇贵妃代掌六宫数年,一颗心被纵大了。近两年屡屡有些小心思小动作,令人心中不快。

    倒是裴皇后,数年如一日,不揽权不生事。连二皇子的亲事,也未置一词。

    宣和帝声音和缓了一些:“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朕和皇后。皇后心里想什么,和朕但说无妨。”

    “皇后是否属意裴五小姐?”

    人都有私心。永安侯府是裴皇后的娘家。裴皇后想以娘家侄女为儿媳,也说得过去。

    裴皇后想也不想地应道:“臣妾从无这等念头。”顿了片刻,又轻声道:“臣妾倒是觉得,卫国公府的二小姐端庄沉稳,颇合臣妾的眼缘。”

    二皇子想娶的是江二小姐,且明确地向她这个“母后”恳求过此事。于情于理,裴皇后都得提上一句。

    成与不成,就要看宣和帝的心意了。

    宣和帝略一皱眉:“江二小姐今日当众失仪,哪里当得起沉稳二字。”

    裴皇后也不辩驳,轻声应道:“皇上说的是。”

    宣和帝沉吟片刻,自己又改了口:“琴弦骤断,谁都意料不到,倒也不能怪一个姑娘家。”换了别的少女,不知会被吓成什么样。江二小姐震惊而不慌乱,这等心性,也是难得了。

    裴皇后没有出声。

    宣和帝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郑家姑娘魏家姑娘如何?”

    裴皇后应道:“皇上看着好,必然是极好的。”

    宣和帝:“……”

    郑皇贵妃的盘算心思太多,令他不喜。裴皇后无欲无求,对选皇子妃之事漠不关心。倒是省心,心底却又涌起莫名的恼怒。

    宣和帝神色骤然冷了下来,不再多言,摆驾离开椒房殿。

    可谓喜怒无常,瞬间翻脸。

    裴皇后求之不得,忙起身恭送天子离去。

    ……

    钟粹宫。

    宫女悄声禀报:“启禀皇贵妃娘娘,皇上去椒房殿,不到一炷香功夫,便摆驾离宫。”

    宣和帝性情阴晴不定,随时发作。连她这朵“解语花”,一个不慎都会触怒宣和帝。也不知裴皇后说了什么,令宣和帝恼怒不快。

    郑皇贵妃心念电转,低声问道:“皇上摆驾去了何处?可是景阳宫?还是兆宁宫?”

    景阳宫,是魏贤妃的寝宫。

    兆宁宫,是顾淑妃的寝宫。

    宫女垂着头,不敢看郑皇贵妃的面色:“奴婢听闻,皇上回了保和殿,召了静雅宫的赵贵人伺寝。”

    静雅宫里,住着几个年轻嫔妃。都是两年前选秀进宫。这个赵贵人,既未生育皇子公主,也没什么过人的家世。更不及郑皇贵妃的美艳。

    唯有一条是郑皇贵妃比不了的。赵贵人年方十八,正值青春韶华。

    郑皇贵妃面色果然变了,用力握拳,涂着蔻丹的红色指甲猛地刺入掌心。心里嫉恨的火苗腾地燃起。

    宣和帝不算贪念美色。不过,身为天子,坐拥后宫美人,召幸年轻貌美的嫔妃,也不稀奇……

    现在最要紧的是选皇子妃之事。她犯不着和一个年轻嫔妃争宠。

    郑皇贵妃深深呼出一口气浊气,故作平静地吩咐:“本宫也乏了,来人,伺候本宫沐浴更衣歇下。”

    宫女们战战兢兢地上前伺候。

    这一段时日,郑皇贵妃的脾气愈发暴躁易怒,反复无常。约莫是妇人到了中年,都是如此。可谁也不敢张口劝郑皇贵妃宣召太医来看诊开方。唯有加倍小心伺候。

    没到半个时辰,郑皇贵妃便发作了两个伺候不力的宫女。

    这两个宫女也是倒霉,各挨了一顿板子,被抬回了屋子里。

    ……

    卫国公府。

    卫国公夫人回府后,便怒斥了江敏一通。江敏哭红了一双眼,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肯见。

    卫国公世子夫人心中忧急,为女儿说情:“婆婆息怒,敏儿平日里端庄沉稳,行事从未出过差错。此次定是心里压力太大,太过紧张,才会拨断了琴弦……”

    “说得倒是轻巧!”卫国公夫人怒道:“娘娘生辰宴,她竟拨断了琴弦。圣前失仪!皇上心中定然不喜。”

    “你倒是说来给我听听,要如何补救!”

    卫国公世子夫人被训斥得面色如土,跪下请罪。

    卫国公夫人满心恼怒,挥挥手让儿媳退下。

    晚上,卫国公回府。卫国公夫人苦着脸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卫国公面色不虞。不过,他城府颇深,并未大发雷霆,淡淡道:“人算不如天算。她没有这份福气,也只得作罢。”

    “再者,皇上还未下旨,说不定还有一丝转机。”

    卫国公夫人叹了一声,低声道:“但愿皇上宽宏大度,不计较敏姐儿的失仪。”

    卫国公瞥了老妻一眼。

    皇上选皇子妃,最重要的是看皇子妃的家世门第,难道只凭美貌才学?内宅妇人,真是目光短浅。

    这一日,几家欢喜几家愁,不必一一细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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