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袀又闭上左眼。

    ……

    有了一百多侍卫,贺大郎贺四郎兄弟两人心里踏实了不少。

    满身镣铐遍体鳞伤的“贺青山”从天牢里被抬出来,直接抬进了马车里。侍卫前后左右,将马车守得密不透风。

    贺大郎贺四郎也上了这辆马车。

    一路疾行未停。贺大郎贺四郎的神经绷得极紧,便是马车外偶尔有些风吹草动,兄弟两人也会心惊不已。

    好在有惊无险,路上没有再遇到刺客。

    疾行赶路一日,终于进了京城,眼看着平国公府在望。兄弟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再拐过两条街,就回府了。”贺四郎年少,性子也活泼得多,小声嘀咕道:“等回府以后,我可得好生睡上一觉。这些时日,我就没一日安睡过。”

    可不是么?

    贺大郎也舒展眉头,叹了一声:“别说你,我这心里也没一日踏实。等回府以后,什么事都由三弟拿主意。我心里也能轻松一些。”

    不是所有少年都热血上头,也不是所有庶子都想超越嫡出的兄弟。至少,贺大郎贺四郎都没这等想法。

    贺祈是长房唯一的嫡子,自幼习武天赋惊人,性情又霸道。他们都是被贺祈揍着长大的,对贺祈只有心服口服,从无半点不该有的念头。

    兄弟两人正低声说话,此时,异变突生。

    嗖嗖嗖!

    不知何处而来的利箭,如雨点一般飞来。纷纷落在马车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侍卫们反应迅疾,立刻拔刀格挡,另有以轻身功夫见长的,已往利箭飞来之处飞扑而去。

    原以为能平安回府。没想到,刺客如此胆大,竟埋伏在平国公府外对他们动手。贺大郎贺四郎齐齐变了脸色,各自的右手按住腰间的刀柄。

    一直闭着双目的“贺青山”,也倏忽睁开眼,目光锐利,更胜刀锋。

    这辆马车是特制的,两层木板中间,夹着一层铁板。因此,马车格外沉重。拉车的骏马共有四匹。

    四匹马有两匹被利箭所伤,因剧痛嘶喊奔逃,马车车厢被拖得左右颠簸乱晃。好在不管如何晃动颠簸,都未翻倒。不过,其中滋味也够受的就是了。马车里的三人,就像被放进了油锅里的活鱼。

    贺四郎生平从未经历过这等惊险,额头和肩膀都被重重磕了几回,一张脸孔煞白。

    贺大郎也分外狼狈。不过,他到此时也没忘了最要紧的事,将自己挡在“贺青山”身前。

    就在此时,一声不同寻常的声响,划过长空。

    贺大郎面色又是一变。

    他是贺家庶长子,成年后时常进军营,知道军中有一种极厉害的弓弩。

    此弓弩的射程是普通弓箭的三倍,锋利无匹,是远程射杀的利器。要极大的臂力,才能操控此弓弩。普通士兵,连靠近这等弓弩的资格都没有。一个军营里,也不过有几个力大无比的神箭手而已。

    在贺家,要找出这等神箭手也绝不是易事。据他所知,不会超过五个人。

    为了杀“贺青山”,这个幕后之人竟连神箭手都派了出来。

    眨眼间,一支黝黑锋利的长箭已穿过铁板,射进了马车里。贺大郎根本来不及格挡,那支长箭已射中了躺在角落处的“贺青山”。

    “贺青山”闷哼一声,腿间鲜血四溅。

    万幸没伤在要害处,暂无性命之忧。

    没等贺大郎松口气,目力极佳的贺四郎已变了脸色,声音也颤抖起来:“大哥,箭有毒!”

    毒性极为霸道,“贺青山”腿上流出的血已成了黑色。短短片刻间,“贺青山”已昏迷了过去。

    贺大郎不假思索地从怀中拿出瓷瓶,将有解毒效用的各色药丸都塞进“贺青山”的口中。一边狠心,将那支毒箭拔了出来。

    就在此时,嗖地一声,第二箭又至。

    贺四郎早有防备,以手中长刀格挡。那支毒箭来势迅疾,贺四郎右手一震,差点没握住手中长刀。

    这等弓弩,极耗力气。第二箭和第一箭相隔了半盏茶的时间。第三箭暂时还未至。

    毒箭无眼,落到谁的身上,谁也吃不消。

    贺大郎贺四郎同样有性命之忧。

    兄弟两个各自手持长刀,神色沉凝紧绷。

    马车外忽地响起侍卫兴奋的呼喊声:“三公子来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后续

    贺祈来了!

    贺大郎贺四郎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气。

    两人并未鲁莽地开车门。这辆特制的马车,能挡住普通暗箭,只要稳住不动,就能隔绝大部分的危险。

    贺祈既然来了,那个藏在暗中射毒箭的射箭手,自然无从匿迹。

    这等弓弩,射伤力极大,也有颇多限制。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弓弩极大极重,要挪动弓弩,至少也得两人,且要装箭的时间。所以,藏在暗中的刺客,只有射出两三箭的机会。

    马车外的刺客退得极快,很快扔下几具尸首,迅疾遁走。

    那个神箭手也想退,扔下弓弩飞遁,却被贺祈领着一众侍卫拦住去路。贺祈丝毫没有一逞身手的意思,一挥手,数十个侍卫冲上前。

    几个照面,神箭手就被乱刀斩杀。

    一个侍卫上前揭开射箭手脸上的黑布,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孔顿时显露在众人眼前。

    果然是贺家的亲兵。

    众侍卫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贺祈目中闪过厉色,冷冷吩咐:“将所有尸首和弓弩一同运入府中,彻查此人。”

    众侍卫悍然领命。

    从遇袭的那一刻至现在,前后加起来不过是两炷香的时间。可这短短时间里,死了八个刺客,贺家侍卫也有死伤。

    贺祈走到马车边,低声道:“大哥,四弟,刺客已经逃了。”

    马车门被打开,露出贺大郎贺四郎紧绷如弦的脸。贺四郎急急道:“大哥,贺冰中了毒箭。”

    一急之下,贺四郎直接喊出了贺冰的名字。

    贺大郎也急切地低语:“我身上带了一些解毒的药丸,刚才都给他喂下了。快些让他进府,找大夫来看诊。”

    贺祈目光扫过昏迷不醒面色发黑的贺冰,沉声道:“府里正好有一位太医院的医官。来人,将贺冰抬回府中救治。”

    ……

    说起来,也算贺冰命大。

    箭上涂抹的是剧毒。贺大郎反应快,将解毒药丸塞进他口中,又将毒箭及时拔出,毒血流出来许多。贺冰当场未曾殒命,留了一口气。

    太夫人昏厥后,贺祈令人去太医院请了一位医官。前来看诊的莫医官,被贺祈留在了府里两日。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莫医官也出身杏林世家,医术精湛,善于解毒。为贺冰刮去所有毒血,敷药疗伤,又开了一张解毒清毒的药方。

    贺冰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很快,刑部侍郎领着一众刑部捕快登门。

    京城里发生这等刺杀命案,绝非等闲小事。按着刑部律例,要将所有涉案之人都押入刑部大牢审问。

    在床榻上躺了两日一直未曾说话的太夫人,忽地张了口:“三郎!”

    贺祈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也看着贺祈,目光复杂,缓缓说道:“平国公府风光多年,树大招风,也有不少仇家。不知是谁在暗中对贺家下杀手,伤了二郎不说,今晚还差点伤了大郎四郎。”

    “你亲自去刑部一趟,请刑部一定要彻查此案,找出幕后主使。”

    话中的深意,贺祈焉能不懂?

    贺家内斗,闹至手足相残的地步。一旦传出去,郑氏贺袀母子都没了活路,便是嫁入大皇子府的贺初也会被牵连其中。百年传承执掌边军的平国公府,也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谈。

    这种打击,足以令贺家声名扫地。

    太夫人可以容忍断腕之痛,却不能坐视贺家声誉毁于一旦。

    贺祈深深地看了太夫人一眼:“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

    太夫人嗯了一声,闭上双目。

    贺祈无声轻叹,目中闪过一丝涩意。

    这两日,太夫人不言不笑,对他视若无睹。很显然,是因他下手狠辣而愤怒。这绝非他所愿见到的一幕。

    疼爱他的祖母,此次是真的伤了心。

    ……

    贺大公子贺四公子遇刺一案,被刑部压住了风声,并未被大肆渲染传开。不过,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贺祈进宫向天子告假数日,和刑部周旋,彻查府内亲兵,清洗郑氏贺袀母子的心腹……当然,最后这一桩,一直在暗中进行。

    贺家的姻亲故旧,一一登门探望病重的太夫人。

    魏氏再颓唐惶惑,也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镇远侯夫人也登了门,见女儿憔悴清瘦的模样,顿时心酸不已。拉着魏氏的手,低声安抚道:“……此时更要撑住稳住。等过了这段时日,二郎回府就好了。”

    魏氏满腹心事晦涩难言,对着满面关切的亲娘一个字说不出口。

    她嫁入贺家三年,对府中侍卫亲兵并不熟悉。可太夫人的异样,贺祈的种种举动,府中的亲兵时有减少……种种迹象,都在指向一个令她恐惧的事实。

    贺袀,还有安然回府的那一日吗?

    贺祈到底要做到哪一步,才肯罢手?

    魏氏嘴唇动了动,挤出几个字:“母亲说的是。”

    镇远侯夫人又细细宽慰魏氏许久,奈何魏氏心情沉重,一直蹙着眉头神色沉凝。镇远侯夫人暗叹一声,只得住口。

    ……

    宫中的裴皇后,也听闻了此事,皱着眉头问程锦容:“平国公府到底结了什么样的仇家?下手竟如此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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