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容声音轻柔:“贺二公子在林中遇刺受伤,大公子四公子前几日回京,路上也遇了一伙刺客。平国公府不知结了什么仇家,闹出这么多事端来。万幸没有性命大碍。太夫人也该放宽心,静心将养身体。”

    贺祈立刻接过话茬:“是啊,祖母才是贺家的主心骨。祖母身体一日不好,孙儿就一日留在府中为祖母伺疾。”

    太夫人先冲程锦容笑着叹道:“你说的是,我是该好好将养,早日好起来了。”

    然后,瞬间变脸,瞪了贺祈一眼:“早些了结诸事,进宫当值才是正经。你祖母身体硬朗的很,死不了。不必你日日伺候。”

    贺祈:“……”

    祖母这口心头气,也不知多久才能消退。

    ……

    难得见贺祈吃瘪,程锦容不由得暗暗好笑,不动声色地张口为贺祈解围:“平国公府出了这等事,贺三公子确实该留在府中。再者,贺三公子告假半月,皇上也已恩准了。”

    不管如何,总得将事情处理“妥当”,给众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和交代。

    太夫人对贺祈不假辞色,转眼看程锦容,又是一脸温和慈爱:“皇恩浩荡,我们贺家上下感激不尽。”

    “你和三郎情意相投,就快定亲了。彼此称呼随意些便是。怎么还叫贺三公子?三郎比你大一些,你叫一声贺三哥便是了。”

    程锦容:“……”

    贺祈心里乐开了花。诶哟,这才是我的亲祖母!

    贺祈满心期待地看向程锦容。

    程锦容在太夫人和贺祈的双重目光注视下,耳后微热,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贺三哥。

    贺祈美滋滋乐颠颠地应了一声,肉麻至极地回了一声“容妹妹”。

    程锦容默默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不动声色地瞪了贺祈一眼。做做戏哄一哄老人家而已,别得寸进尺啊!

    贺祈无声地咧嘴一笑。

    太夫人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年轻人脸皮薄,我不打趣你们便是。”

    然后,又低声叮嘱程锦容:“锦容,你拜杜提点为师,如今时时随杜提点在皇上身边伺疾。众人只见你风光体面,却不知伴君如伴虎的滋味。”

    “你可要多加小心,言行要慎之又慎,绝不可随意触怒皇上。”

    太夫人的关切,绝非作伪,在目中流露无疑。

    被人关心的感觉,也格外美妙。

    程锦容心头一热,轻声应下:“太夫人说的话,锦容都记下了。”

    太夫人笑道:“等过几个月,就该改口,也叫我一声祖母了。”

    程锦容只得再次装一装娇羞,红着脸应了一声。逗得太夫人又笑了一回。

    “我替太夫人诊一诊脉吧!”程锦容主动请缨。

    太夫人欣然应下。

    程锦容为太夫人诊脉,看了一回莫医官开的药方:“太夫人忧思过度,心绪不宁,情绪不稳。莫医官开的这张药方很是合宜,倒是不必重开药方。”

    自己身体如何,太夫人心中再清楚不过。有一半是被郑氏母子气的,还有一半是被贺祈气出来的。

    太夫人咽下喉间叹息,随口笑着应了。

    程锦容小坐片刻,陪着太夫人闲话数句后,起身告辞:“太夫人多珍重身体,锦容也该回去了。”

    太夫人含笑道:“以后得了闲空,就来陪我说说话。三郎,你送锦容一程。”

    贺祈笑着应了。

    ……

    出了太夫人的屋子后,程锦容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显然松得太明显了。

    贺祈目中闪过笑意,低声调笑:“容妹妹是不是累了?三哥送你回去。”

    大概是今晚装娇羞的次数有些多了,程锦容面颊有些发烫,啐了贺祈一口:“刚才是为了哄太夫人高兴,不得不喊一声。你敢胡扯乱说,我割了你的舌头。”

    恼羞成怒了啊!

    贺祈忍住笑,目光掠过程锦容如泛着桃花一般的脸颊,一本正经地应道:“是是是,我绝不胡扯乱说了。不过,我想问一问程医官,你真狠得下心割我的舌头吗?”

    程锦容淡淡道:“我连人的喉咙都割过,割一割舌头也不算什么。”

    贺祈:“……”

    贺祈咳嗽一声,果断地转移话题:“你今晚回程府吗?”

    程锦容嗯了一声:“我有些日子没回去了。明日一大早,得去师父的宅子里。”

    去宅子里做什么,贺祈心中有数,不再多问。张口吩咐身边的苏木备马车。

    苏木应了一声,迅疾退下。

    平国公府里有数辆马车,拉车的骏马更是不少。很快,马车便备好了。苏木特意将贺祈平日骑惯的黑马也牵至门外。

    没曾想,程锦容上了马车后,贺祈竟也跟着一同上了马车。

    苏木:“……”

    苏木抽了抽嘴角,将神骏的黑马默默牵回了马厩。

    第二百六十九章 升温

    自贺大郎贺四郎“遇刺”后,贺祈出行,身边随行的侍卫从十余个增加至五十余个。今晚也不例外。

    踢踏的马蹄声,清晰地传入马车内,传进程锦容贺祈的耳中。

    在这样的情形下,想说些私密的话,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程锦容想了想,轻声道:“太夫人郁气成疾,虽无大碍,却也要精心调养。免得落下病根。”

    贺祈目光一暗,点点头:“我知道了。”

    前世祖母就是积郁成疾,最终病逝。这也成了贺祈生平最大的遗憾和抱恨。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以身代之。如果可以,他绝不愿伤害祖母半分。可他既是对付郑氏母子,注定了会令祖母伤心难过。

    世事两难全。

    程锦容从未见过贺祈如此低落消沉,心里暗叹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握住贺祈的手,想给予他一点安慰。

    刚触到他的手背,程锦容便后悔了,想缩回手。贺祈反应何等迅疾,已翻了手腕,她的手已落入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有常年习武磨出的薄薄的茧。

    她的手指同样纤长,却柔嫩细致得多。

    程锦容颇有些窘迫,用力抽回手。

    任凭她如何用力,贺祈岿然不动,轻轻松松地便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甚至以掌心薄茧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程锦容:“……”

    程锦容面上发烫,耳后发热,狠狠地瞪了贺祈一眼:“快些放开!”

    此时马车里没有镜子,所以,她也不知此时的自己面如桃花黑眸闪着粲然的光芒,是何等的美丽动人。

    这么久了,他终于真正靠近了她。

    贺祈如何舍得放手,厚着脸皮当做没听见,甚至靠近了一些,声音有些低哑:“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程锦容:“……”

    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里,闪着幽暗的火苗。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此时已是初冬,马车外寒风凛冽。马车内放置了银霜炭盆,没有半分凉意,暖融融的。可这短短片刻,马车里的温度分明又高了许多。

    不然,他眼中的火苗为何越燃越旺?她的面颊为何越来越热?

    ……

    就在此时,马车忽地轻轻颠簸了一下。

    程锦容一个没提防,未曾坐稳,身子惯性地往前倾。

    贺祈反应极快,伸手扶住程锦容。

    不过,贺祈并未趁机搂住她或是轻薄孟浪,在她稳住之后,便松了手,正襟危坐,堪称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程锦容心弦似被轻轻拨了一下,抬眼看向贺祈。

    贺祈冲程锦容眨眨眼,低声笑道:“放心,我们两人在人前做戏,私下里我也不会肆意唐突。”

    两情相悦,才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我不会肆意轻薄,更不会勉强你。

    你值得所有的等待和尊重。

    程锦容心头一阵悸动。她不愿再和贺祈对视,很快移开目光。贺祈也未乘胜追击。马车里再次回复了安静。

    这份安静,既不尴尬也不凝滞,甚至令人心安又温暖。

    过了许久,程锦容才张口打破沉默:“你何时回宫当值?”

    这是在问贺祈,还要多久能将“刺客”一事处置妥当。

    贺祈眸光一闪,低声道:“那些刺客,皆是死士。刑部查了数日,也查不出他们的身份来历。这一桩命案,只得暂时了结。不出五日,我便能回宫了。”

    将一切都归咎于仇家刺杀,最好不过。

    对贺祈来说,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他和贺袀之间的争斗,到底不是什么名誉光彩之事。绝不能传出平国公府。

    程锦容心中了然,轻声问道:“二夫人和贺二公子现在如何了?”

    贺祈目中闪过哂然的冷意,淡淡道:“二哥面容受伤,至少将养数月。二婶娘一心照顾二哥,想来也没心情过问府中诸事了。”

    太夫人不愿家丑外扬,所以要压下此事。可这绝不代表,太夫人会轻轻放过郑氏母子。责罚是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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