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容嗯了一声,立刻为宣和帝诊脉,然后重新开了一张退烧药方。比起之前的药方,药性温和得多。

    宣和帝服下了汤药后,不出一个时辰,就退了烧。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

    接下来几日,宣和帝反复退烧发烧,病症未见太多好转。好在每一次发烧都能及时退烧,病症也未继续恶化。

    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程锦容一直守在病榻边,每日最多合眼一两个时辰。

    赵公公等人皆被折服,对着程锦容的态度越发敬重。再无人出言不逊,或是语出威胁之类。

    众人在密室中,对时间的流逝几乎失去了感觉。

    密室里的情形,是极端隐秘,外间无人知晓。

    也正因此,众人心中纷纷揣度不已。

    六皇子到底年少,存不住心思,几乎每日都要私下问裴皇后一回:“母后,不知父皇现在如何了?都这么多天了,为何父皇一直不露面?容表姐也一直不见人影?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裴皇后岂能不忧心程锦容的安危。这十日,裴皇后没有一夜能安寝,胃口也远不及往日。将养了一年才见红润的脸孔,又见清瘦。

    不过,当着六皇子的面,裴皇后却露出温和坚定的神情:“不用担心。你父皇一定是在养病,虚弱时不愿见人罢了。锦容身为太医,自要守在病榻边。等你父皇病症有了起色,自会露面。”

    “你安心读书,不必多虑多思。”

    关键是,想得再多也没用。

    做得越多,错得越多。一动不如一静。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唯有等待!

    六皇子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应下。

    ……

    钟粹宫里,郑皇贵妃也在和大皇子低声密语:“这么多天过去了,你父皇一直没露面。也不知病症是否治好了。”

    大皇子目光一闪,压低声音说道:“母妃打听不出任何动静吗?”

    郑皇贵妃这些时日心火浮躁,嘴边起了一个燎泡,没好气地应道:“你父皇寝宫里外被守得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能打探出什么动静来?”

    皇庄里的眼线倒是每日都送消息回来。俱是“皇上一直未曾露面”“杜提点程太医皆未露面”之类。

    真正有用的消息,半个字都没有。

    郑皇贵妃越想越心浮气躁,恨恨地说道:“早知如此,当日我就该主动请缨,跟着一起去皇庄。也好过现在这般胡乱揣度。”

    大皇子听得不耐:“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再说了,父皇不点头,母妃想去也去不成。”

    郑皇贵妃被戳中痛处,气得眉头直跳。

    大皇子见状,缓和语气:“母妃别心急,再命人细细打探消息就是。”

    ……

    二皇子来了长乐宫,和寿宁公主私语密谈。

    “不管如何,情势对我们有利。”

    二皇子目光闪动:“母后和小六伴驾去了皇庄,为父皇看诊的人是程锦容。只要父皇病症好了,便是大功一件。这笔功劳,少不得也要记在我身上。”

    寿宁公主一听程锦容的名讳,反射性地撇嘴轻哼一声。

    二皇子瞥了寿宁公主一眼:“行了,把你那点小心思收起来。眼下最要紧的是父皇的龙体安康。”

    “程锦容立下大功,少不得要风光一段时日。你暂时别招惹她。”

    寿宁公主被二皇子叮嘱过数次,颇有些气闷地应道:“知道了。”

    二皇子顿了顿,又低声道:“我和你说过的话,你默默记着就是。可别什么都告诉思兰表哥。”

    寿宁公主有些心虚地应了一声,目光漂移不定。

    二皇子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气得笑了起来:“罢了罢了,还没成亲,这胳膊肘就全都拐到未来夫婿身上了。”

    “我也懒得再说你了。以后若是吃了闷亏,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寿宁公主立刻自信满满地应道:“表哥一心待我,绝不会负我。”

    二皇子:“……”

    二皇子抽了抽嘴角,恨不得敲开寿宁公主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元思兰一派深情款款,对寿宁公主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可二皇子绝不信元思兰没有半点别的心思。

    不提别的,就说去年秋猎那一回,元思兰对程锦容的染指之心就昭然若揭。偏偏这个蠢妹妹,被元思兰哄骗得昏了头,对元思兰深信不疑。

    “别的事,你告诉元思兰无妨。”二皇子沉着脸,再次叮嘱:“不过,父皇去皇庄看病一事,你绝不可透露半点风声。”

    “他到底是鞑靼太子,父皇龙体安康,关乎江山社稷安危。孰轻孰重,你心里要清楚明白!”

    ……

    第三百二十一章 信任

    二皇子走后没多久,元思兰便来了长乐宫。

    去年秋猎,元思兰受伤养伤,直至新年才痊愈。这几个月来,宣和帝召见元思兰的次数远不及从前。而裴皇后,更是明白地表露出对元思兰的不喜。

    元思兰十分沉得住气,从不露半分怨怼或失落。平日除了读书练箭,便是在长乐宫里陪伴寿宁公主。

    这对未婚夫妻的情意,也愈发亲密深厚。

    寿宁公主将宫人都打发下去,一脸气闷地依偎进元思兰的怀中。

    元思兰轻笑着吻了吻寿宁公主的面颊:“好端端地,你怎么耷拉着脸不高兴?舅舅和舅母都去了皇庄,程锦容也未在宫中,宫里还有谁敢让你受气?”

    寿宁公主面颊涌起红晕,心里甜丝丝的。撅着嘴抱怨:“还不是二哥!”

    “他今日来看我,我一提父皇,他就板着脸,啰啰嗦嗦地训斥我一通。我又不是不解事的三岁孩童!难道这点轻重都不知道么?”

    总算记着二皇子的叮嘱,没将宣和帝看病一事说出口。

    元思兰目光微闪,口中柔声笑道:“他是你嫡亲的兄长,说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乖乖听他的话就是。”

    顿了顿,又轻声低语:“阿乔,我一心都是你。你我情比金坚,彼此不疑。可我身份尴尬,表弟信不过我,也是难免。有些事,他一定不愿我知晓,更不愿我多问。以后,你在我面前不提,我也绝不会多问。”

    这一席话,听得寿宁公主心中柔情万千,又情不自禁地为元思兰心酸不平:“表哥,你一心留在大楚,他们竟然信不过你,真是可气可恼!”

    他们?

    元思兰目光又是一闪,俊脸上露出些许黯然的笑意:“行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表弟既是叮嘱过你,你在我面前露了口风,如何向表弟交代?”

    元思兰越是这般善解人意,寿宁公主越是心中难平,下意识地就露了两句:“又不是什么绝顶机密的大事。父皇去皇庄之事,朝中无人不知。到底是去做什么,该猜到的,早就猜出来了。”

    果然是和宣和帝有关。

    众人皆知的事,元思兰当然也知道一些。

    不过,他身在宫中,一言一行皆在众人的眼皮底下。绝不能明着打探此事,免得惹来众人疑心。

    好在寿宁公主蠢钝,对他深信不疑。他想知道什么,从她口中总能问出来。

    元思兰又低声道:“快些噤声!事涉天子龙体,不可乱言。”

    寿宁公主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浑然不察自己已被套问出了最关键的事。

    ……

    宣和帝果然是去皇庄治病了。

    看这架势,短期之内根本回不了宫中。

    元思兰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半分不露。和寿宁公主消磨了半日时光,在傍晚时分才回了流华宫。

    流华宫里有数十个宫人内侍。这些宫人内侍中,不知有多少是宣和帝派来的眼线。元思兰的心腹亲兵,只有八个。

    元思兰独自用过晚膳,去了书房。

    六个亲兵守在书房外,其中两个被召进了书房。

    此时的元思兰,没了平日的温和浅笑,神色冷戾,目光如箭:“……这个消息,令人立刻传出京城。记住,外面的亲兵不可妄动,令暗卫乔装改扮,秘密传信。”

    元思兰当日来大楚,明面上带了五百亲兵,实则另有一些暗卫死士随行。这些暗卫不是鞑靼人,而是自幼就被掠去鞑靼的大楚人。

    鞑靼和边关常年打仗,有的边城被破,百姓就会变成俘虏,成为鞑靼贵族的奴隶。

    元思兰十岁那一年,向可汗进言,将俘去的大楚幼童被集中在一处。经过数年严苛的训练,这些幼童长大成人,也成了身份特殊的暗卫。这样的暗卫,人数当然不会多,加起来也不足百人。

    这些暗卫随元思兰一同来了大楚,平日易容装扮成百姓,或是普通行商。

    为了隐秘行事,元思兰这一年里,从未动用过暗卫。

    那五百亲兵,是元思兰特意放在明面上的棋子。被监督提防,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元思兰真正的底牌,是这些藏在暗中的暗卫。

    暗卫人数不多,不可能去行什么刺杀暗杀之事,真正的作用是用来传递消息。

    两个亲兵肃容领命。

    其中一个亲兵,上前拿过书桌上的精巧圆筒。

    这个圆筒,极其小巧,约有寸许长,一根手指的圆度。圆筒里放的就是此次需要传递出宫的消息。

    亲兵出宫,要脱衣检查全身。想传递消息,靠的就是这个不起眼的玉制圆筒。

    出宫前塞入体里,待出宫之后,再取出来。这等法子,虽腌臜了些,却能瞒过搜查。

    ……

    “表哥,已经十天了。”当值后,朱启珏去了贺祈的院子私下说话:“皇上一直避不露面,表嫂也不见人影。”

    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他们就在天子寝宫外轮值当差,离寝室不过数十米之遥。可这一段距离,却隔断了所有的窥探。

    贺祈倒是沉得住气,低声道:“阿容擅长外科医术,为病患开腹救治。这等救治的法子,颇损身体元气。如我所料不错,皇上至少能下榻了,才会见人。或许还得等上十天半个月。”

    他们两人既是好友,也是嫡亲的表兄弟,关系亲密,更胜过江尧叶凌云郑清淮。

    也只有在朱启珏面前,贺祈才会提及心中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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