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文臣武将触怒宣和帝的,被责令写请罪折子的不在少数。

    有的十天半月就能重回朝堂,有的要一两个月。目前最高记录是御史台里的一位出言不逊的御史,在府里写了半年的请罪折子。

    此次二皇子令人行刺程锦容,激怒宣和帝。宣和帝迁怒到他身上,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消气……

    都是裴璋这个孽子!

    若不是裴璋吃里扒外,背叛二皇子,怎么会闹出这一连串的风波来!

    永安侯心里咬牙暗恨,不得不躬身谢恩领旨。

    赵公公传旨后,也不多留,很快离去。

    待在一旁的永安侯夫人,直到此时才有机会张口,急急问道:“侯爷,阿璋人呢?他会不会有事?”

    永安侯面色铁青,冷哼一声:“别和我提这个孽障!他要是敢回来,我打断他的腿!”

    别人家的儿子孝顺听话。到了他这儿,简直就是命里的魔障。

    永安侯夫人听到这等话,又惊又惧,不假思索地说道:“阿璋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侯爷不问青红皂白,当着众人的面,就对阿璋动手。何曾顾虑过阿璋的颜面……”

    啪!

    话未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一耳光!

    永安侯用尽全力出手,毫不留情。永安侯夫人被打得眼冒金星,摔倒在地,不由得惨呼出声。

    永安侯毫无怜惜之意,俯视着捂着脸恸哭的永安侯夫人,怒道:“你生的好儿子!令二皇子殿下陷入困境,我这个亲爹也被他坑苦了。我告诉你,别在我面前张口就提什么嫡子。这样的嫡子,有还不如没有!”

    永安侯夫人心里直冒寒气,也顾不得脸上的剧痛,狼狈地爬到永安侯脚下,拉扯着永安侯的衣襟:“侯爷!你说这话是何意!你再怒再气,总不能不认阿璋这个儿子!”

    永安侯满腔怒火,尽数迁怒到永安侯夫人的身上,冷笑着踹了永安侯夫人一脚。

    永安侯夫人被踹中心窝,又是一声惨呼。

    “住手!”一声含怒的冷喝声,骤然响起。

    熟悉的声音入耳,永安侯夫人顿时泪如泉涌,连声喊着:“阿璋!”

    ……

    站在门口的裴璋,目光一掠,心火腾地蹿了起来。

    永安侯夫人挨了一巴掌,又被踹中心窝,此时脸上红肿,衣襟上一个明晃晃的脚印,金钗掉了,发髻也乱了,看着狼狈至极。

    他和亲娘早有心有隔阂。可做儿子的,见到亲娘被打成这样,心里焉能不恼不怒!再看永安侯那副阴测测的样子,裴璋心里的怒气也到了顶峰。

    裴璋大步上前,将永安侯夫人扶了起来。

    永安侯夫人满脸泪水,紧紧抓着裴璋的衣袖:“阿璋,你做了错事,快些向你父亲赔罪。快说你以后听你父亲的话,绝不敢再擅作主张,你快说……”

    永安侯冷笑着打断永安侯夫人:“你也太一厢情愿了。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的好儿子。他哪有半点知错的样子!”

    “我没有错,怎么知错!”裴璋冷冷地应了回去:“二皇子殿下要行刺皇上身边最得用的太医。我向皇上告密,及时阻止殿下犯下大错。这么做,有什么错?父亲素来忠君爱国,不妨将这其中的道理,仔细说给儿子听一听!”

    这个孽子!

    永安侯目中怒火升腾,大步上前,扬起手。

    这只手在半空就被另一只年轻有力的手拦下了。

    裴璋的左手,紧紧握住永安侯的右手。永安侯已过了力气最盛的年龄,裴璋却正值巅峰,永安侯显然不是裴璋的对手。

    “你这个逆子!”永安侯大怒:“你竟敢对自己的父亲动手不成!”

    裴璋面无表情地看着永安侯:“父亲已经动手,打了我一巴掌。皇上因此降罪,父亲难道还不警醒?要是我脸上再多出一道伤痕,过几日我进宫当差,被皇上看见了。父亲的请罪折子,怕是得多写数月了。”

    永安侯:“……”

    永安侯被噎得面色铁青,咬牙怒道:“你敢以皇上来压我!”

    “儿子不敢!”

    裴璋的目中露出嘲讽之意:“父亲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之事。不过,也得分清什么时候。眼下二皇子殿下刚被重罚,父亲也被皇上迁怒责罚。这等时候,我奉劝父亲一句,还是安分一些才是。”

    “否则,不免有些风声动静传到皇上耳中。皇上的脾气,父亲比谁都清楚。”

    永安侯揣摩圣意十几年,当然清楚宣和帝的脾气。

    可这丝毫不能减弱他的愤怒!

    永安侯怒瞪着裴璋:“好一个裴校尉!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我裴钦没有你这等忤逆不孝的儿子!”

    裴璋目中闪过一丝悲哀,缓缓说道:“我也不想做你儿子。可惜,我生来就姓裴。哪怕断绝父子关系,我的身上也留着你一半的血液。”

    永安侯:“……”

    永安侯夫人听着话音不妙,惊惶地喊了一声:“阿璋!你说什么胡话!什么断绝父子关系,你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

    “侯爷!阿璋是气昏了头,这才胡言乱语。万万不能当真!”

    可惜,父子两人一个都听不进她说的话。

    裴璋放下手,和永安侯四目对视,冷冷对峙。

    永安侯铁青着脸冷笑:“好!你不想做我的儿子,当我稀罕你不成!你立刻给我滚出去!有能耐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裴璋淡淡道:“我这就走!希望父亲别后悔今日说过的话!”

    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第四百七十一章 余波(一)

    “阿璋!”

    永安侯夫人大惊,顾不得身体疼痛,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快步冲上前,拉扯住裴璋的衣袖:“阿璋!你要去哪儿?”

    “你父亲在气头上,说的话如何能当真。这里才是你的家,你不在这儿,想去哪儿?快点听娘的话,向你父亲陪个不是。”

    裴璋转头,看着满面紧张满目凄惶的永安侯夫人:“母亲,我不是三岁孩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以后,母亲多自珍重!”

    说完,抽回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去。

    永安侯夫人的哭喊声在身后回响不绝。

    裴璋心里有一丝淡淡的愧疚,想到永安侯,又将这一抹愧意不舍抛诸脑后。离开永安侯府的步伐坚定而决绝。

    ……

    御前红人程太医在二皇子府外遇刺!

    裴璋领御前侍卫及时救下程太医!

    二皇子被天子怒斥,责令禁足!

    永安侯对天子不敬,被卸了差事!

    裴璋回府后,又离府而去,一派父子反目!

    这一日之内,令人震惊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很快传入众臣耳中。众臣都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狐狸,这等时候,绝不会在宣和帝面前张口提及此事,免得触了天子霉头。

    不过,私下里却是波涛暗涌。

    卫国公沉着脸回了府。

    卫国公夫人已经等了半日,见了卫国公,立刻急切地低声问道:“二皇子到底犯了何事?为何皇上忽然下令封了二皇子府?”

    对着结发多年的老妻,卫国公也没了遮掩的心情,冷哼一声道:“这还看不出来吗?程太医遇刺,就是二皇子干的好事!”

    果然是二皇子!

    卫国公夫人倒抽一口凉气,咬牙怒道:“程锦容昨日为敏儿剖腹取子。若不是有她,敏儿现在还不知会怎么样。这个二皇子,心性实在狠毒,怎么能下得了这个毒手!”

    “怪不得皇上封了二皇子府!就凭他做过的事,禁足都算轻了!”

    卫国公又是一声冷哼:“真是妇人之见!封府禁足,和昭告众人二皇子失宠失势也没什么区别!”

    “对一个皇子来说,这是最严厉的责罚!”

    “二皇子原本最大的优势是嫡出的皇子,又是裴皇后的长子。便是皇上偏宠六皇子,二皇子也有一争之力。现在……哼!”

    二皇子也别想什么储位了,老老实实地禁足反省吧!这一封府,还不知要封到什么时候。

    卫国公夫人此时也绕过弯来,面色愈发难看起来:“照你这么说,二皇子是没翻身的机会了。那敏儿该怎么办?”

    想到孙女,卫国公夫人红了眼眶:“敏儿自嫁给二皇子,就没过一天舒心日子。昨日晚上,要不是我在二皇子府压着,二皇子根本就不想让程锦容为敏儿剖腹生子。在他眼里,颜面比敏儿母子的安危还重要。”

    “以他的脾气,被封府禁足,在府里不知要怎么闹腾!敏儿还躺在床榻上,哪里禁得起折腾。”

    “当时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瞎了一双眼,推敏儿进了火坑!”

    “我苦命的敏儿……”

    卫国公夫人一边抹泪一边骂卫国公。

    在朝中威风八面的卫国公,被老妻骂得头痛,忍不住长叹一声:“当日看二皇子,既是中宫嫡子,又不算蠢钝。我也是希望江家出一个太子妃,才动了念头。谁能想到,二皇子竟是这么一个眼高手低的蠢货!”

    现在他也后悔了!

    二皇子出什么事,江敏第一个被连累。卫国公府身为姻亲,面上也没什么光彩,或许还会被牵连。

    卫国公越想越是懊恼,又叹了一声:“现在就盼着二皇子能安分消停些,过个一年半载,等皇上的气消了。封他一个藩王,让他早些就藩去。”

    卫国公夫人擦了眼泪,低声道:“照你这么说,二皇子和储位是彻底无缘了?”

    卫国公目光一闪,淡淡道:“圣心已定,储君必是六皇子无疑。不过,六皇子还年少,立储太早了些。”

    “只希望二皇子能看明白这一点,别再肖想奢望不属于他的位置。”

    “否则,他再闹腾出什么事来,谁也救不了他!”

    ……

    靖国公府。

    靖国公夫人皱着眉头,语气中满是不快:“这个裴璋,不顾父子之情,背弃了二皇子殿下!分明是对程锦容余情未了。”

    换了别人,少不得要拿此事打趣说笑一回。

    对靖国公府来说,此事却令人如鲠在喉,怎么想都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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