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嗯了一声,又看向二皇子:“你是朕的嫡子,也是小六一母同胞的兄长。朕没立你为储君,选了小六做太子。你心里是不是不服?”

    二皇子:“……”

    当然不服!

    凭什么?

    他比小六年长五岁。长幼有序,要立储君也该立他这个二皇子。凭什么轮到小六!明明就是父皇偏心!

    可是,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二皇子将满心的怨怼不甘咽下去,恭敬地应道:“小六聪慧敦厚,得父皇亲自教导,得文臣武将的爱戴支持。他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儿臣并无半点不服。”

    宣和帝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二皇子的耳中:“今日你说过的话,朕都记下了。如果他日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朕绝不会轻饶!”

    二皇子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憎恨,恭声应是。

    四皇子五皇子见了这阵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父皇这是趁着宫宴齐聚的机会,敲打他们兄弟几个哪!

    偏心!太偏心了!

    宣和帝重点要敲打的,是大皇子二皇子。到了四皇子五皇子,语气就和缓多了:“你们两个,在朝中听政也近一年了。到明年,朕会派些差事给你们。好好磨练做事,日后封王就藩,做了一地藩王,也得体恤百姓。”

    四皇子五皇子一起恭声应下,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父皇这是连京城都不打算让他们多待了。要早早撵他们滚蛋了。

    再到年少的七皇子八皇子,宣和帝话语更温和几分:“小七小八,你们两个都还小,以后要用功读书。多向你们的六哥学一学。”

    七皇子八皇子挺直身板,齐声应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儿臣一定不负父皇厚望。”

    轮番敲打过后,宣和帝吩咐众皇子退下,只留了六皇子在身侧伴驾。

    储君一立,六皇子的身份地位顿时不同。皇子们心里服不服气不重要,总之,面上都服气的很。

    ……

    椒房殿里,一众宫妃告退离去,裴皇后只留下了几个儿媳说话。

    大皇子妃贺氏毕恭毕敬,不管裴皇后说什么,一律柔声应下。

    四皇子妃怀着身孕,整个人丰腴了许多,仔细看,脸孔还略显得浮肿。

    裴皇后笑着叮嘱:“你是双身子的人,如今月份渐大了,身子也笨重的很。以后在府中安生养胎,不必时时进宫请安了。”

    女子最娇贵的,也就是此时了。

    四皇子妃略有些羞涩地谢恩:“多谢母后体恤儿媳。不敢瞒母后,儿媳近来时时觉得困倦,精力不济。今日宫宴,到了半途,就有些撑不住了。借着梳洗的名义,悄悄退下,歇了小半个时辰呢!”

    裴皇后笑道:“怀着身孕,难免辛苦些。”

    五皇子妃在一旁听着,心里酸溜溜的。

    几个月前,听闻四皇子妃有孕,她心里不太痛快,生过些口舌是非。结果被裴皇后派人呵斥,不大不小的丢了人,后来就收敛多了。

    哪怕心里酸得冒泡,也能挤出笑容来附和:“四皇嫂是有福之人,这一胎十有八九是皇孙。便是辛苦些,也值得了。”

    四皇子妃微微一笑,声音温雅:“我们身为儿媳,理应为天家开枝散叶。我也盼着这一胎是儿子。若是女儿,也是我的掌心宝心头肉,我一样喜欢。”

    只听说话,高下立见。

    裴皇后瞥了不讨喜的五皇子妃一眼,淡淡道:“魏氏说的有理。只要是自己的骨肉,做亲娘的没有不疼的道理。郑氏,你过门也快一年了吧!不拘是儿子女儿,总要先怀一个,向本宫报个喜才好。”

    五皇子妃讪讪地应是,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

    钟粹宫。

    郑婕妤从宫宴回来后,就有些心神不宁,不时打发人去宫门处等候。

    往日伺候郑婕妤的贴身宫女,早被换过一茬了。现在这几个宫女,皆是裴皇后挑出来的人。

    “婕妤娘娘被关了一年多,今日总算能出钟粹宫了。”

    “娘娘惦记大皇子四皇子,一遍遍打发我们来等着。”

    “娘娘以前何等风光,现在落魄成这样,着实也有些不忍。”

    “嘘!这等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到主子们耳中,你们两个要被掌嘴了。再说了,娘娘落魄不落魄,也是锦衣玉食,比我们这些奴婢强多了。我们在这儿忍不忍心的,说来也太可笑了。”

    宫女们嘀咕几句,各自住了嘴。

    等了许久,大皇子夫妇和四皇子夫妇终于来了。

    郑婕妤对着两个儿媳没什么可说的,随意说了几句,便令她们退下歇着。只留了大皇子四皇子说话。

    母子三人在寝室里不知说了什么,过了一个时辰,大皇子四皇子才走了出来。

    仔细看,大皇子四皇子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郑婕妤没有出来送行,是因为她哭了大半个时辰,眼睛红肿不说,嗓子也哑了。心里的委屈不平懊恼不甘,被她深深压进了心底。

    郑婕妤坐在镜前,看着镜中憔悴苍老的妇人,暗暗咬牙。

    他们母子暂时落后几步,还没彻底落败!暂且隐忍,暗中谋划,以等来日翻身的机会。

    第五百四十七章 新年

    天还未亮,响亮的炮竹声就在窗外响起。

    程锦容三更才睡,好梦正甜,冷不丁被炮竹声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这副迷糊的样子,引得夫婿低笑一声,俯头在她脸颊边亲吻一口:“昨夜太过操劳,你再多睡会儿。今儿个是新年初二,府里人来人往,自有祖母和两位嫂子担待。你迟些露面,没人会说你的。”

    程锦容:“……”

    呸!亏他有脸说!还不都怪他!

    程锦容伸手,用力揉搓脸颊,让自己快速清醒。

    平日她在宫中当差,府中诸事无暇露面过问,也就罢了。如今身在府中,迟迟不露面可就有些过分了。

    偏偏贺祈手脚不安分,一直黏在她身边亲昵嬉笑。

    程锦容推也推不开,哭笑不得地白了几眼,才勉强逼退厚颜的丈夫。

    夫妻两个梳洗穿戴整齐后,推门而出。

    凛冽的空气里透着丝丝梅花的香气。

    程锦容深深嗅一口气,只觉沁人心脾,心情舒畅。

    这是她在贺府过的第一个新年。

    “阿容,”她的手落入熟悉的温暖有力的手掌里:“我们先去给祖母请安。”

    程锦容转头,冲贺祈一笑,晨曦中笑颜如花:“好。”

    贺祈心头一热,手中略一用力,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两人手指相扣,亲密相偎。

    岁月静好,就是如此了吧!

    小夫妻携手前行,一路上不时有丫鬟小厮见礼:“奴婢见过世子,见过世子夫人。”

    程锦容在府中时间不多,熟悉的是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此时见到的多是陌生脸孔,或是眼熟也叫不出名字来。索性一律微笑点头。

    待夫妻两人慢悠悠地走过去,丫鬟们才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世子夫人生得真美。”

    “是啊,人美医术高,性子又好。见了我们,极少摆主子架子,总是对我们笑意盈盈。”

    “瞧瞧我们世子,以前性情蛮横霸道,现在可温和随意多了。”

    ……

    太夫人身为一品诰命夫人,自然有份进宫觐见皇后。

    昨日新年元日,太夫人四更天就起身梳妆,天未亮就到了宫门外等候。在宫中劳累一整天,晚上回府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草草吃了几口就睡下。一直睡到天亮方醒。

    新年初二,才是一家齐聚的好日子。

    太夫人的好心情,维持到了巳时正。

    大皇子妃贺初领着一双儿女回来了。

    大皇子亲自送妻儿回府,贺家上下只有笑脸恭迎的份。太夫人心里不痛快,也得和颜悦色地招呼说话。

    大皇子在平国公府略坐片刻,便先离去。

    大皇子妃领着一双孩子,在平国公府里待了半日。

    贺淞对女儿颇为冷淡,大皇子妃想见亲娘,也被贺淞拦下了:“你娘身子不适,这个新年一直在卧榻静养。你贵为皇子妃,别被过了病气。”

    大皇子妃一听这话,顿时满腹委屈:“我只是想见一见母亲,不会乱说话。父亲难道连女儿也信不过吗?”

    贺淞目中闪过讥削,淡淡道:“我确实信不过你。”

    大皇子妃:“……”

    “我信不过你,也信不过你母亲。”贺淞的声音透出凉意,目光骤然锐利:“之前你犯下大错,我主动向皇上进言重罚你。你心里一定觉得十分委屈,怪我这个父亲冷血无情。我没什么可说的。”

    “阿初,你想回娘家,我不能拦着你。不过,你要记住。你如今是天家儿媳,是大皇子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皇子府的态度,要注意分寸。”

    “你也别打着利用娘家的主意。有我在,绝不允许你生什么歪心思。也绝不会为大皇子所用。”

    “我们贺家,只对皇上忠心,对储君效忠。”

    大皇子妃被亲爹教训了一顿,心里羞愤不已。本想起身离去,转念一想,见不到亲娘,去见一见弟妹也好。

    没想到,魏氏的态度更冷淡。

    大皇子妃说什么,魏氏都只一个字,嗯哦好,要么就是两个字,是吗?

    大皇子妃心里懊恼,忍不住嗔道:“弟妹,你以前就不喜说话,现在直接就像哑巴一般。这半日了,也没说几个字。”

    魏氏神色淡淡地应道:“相公在边关九死一生,拼着一条性命去争前程。我现在只想将孩子好好抚养长大,其余的什么都不想。皇子妃娘娘说的宫中内外的事,我委实听不懂。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皇子妃:“……”

    大皇子妃在魏氏这儿碰了软钉子,心中气恼却也无可奈何。正午过后,便领着孩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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