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容和朱启瑄都听惯了,没放在心上。倒是康宁公主和周氏,听得一惊一乍,唯恐几人弄假成真闹得动了手。

    “他们几个闹腾惯了,不会动手的。”程锦容低声笑道:“你们两个只管放心。”

    朱启瑄很顺溜地补了一句:“就是动手,他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表哥的对手。从小就都被揍惯啦!”

    康宁公主:“……”

    周氏:“……”

    程锦容忍住笑,扯了扯朱启瑄的衣袖。朱启瑄这才察觉自己说漏了嘴,索性也不掖着藏着了,将他们几个平日闹腾的趣事说了几桩。

    这就是青梅竹马的好处了,知根知底,什么都瞒不过去。

    康宁公主和周氏也觉有趣,听得兴致勃勃。

    ……

    江尧夫妻两个来得最迟。

    都快临近正午了,夫妻两个才到了公主府。

    朱启珏心里有些不满,见了面,半开玩笑地说道:“江六,你今日来得最迟。中午要罚你多喝三杯!”

    江尧扯扯嘴角。

    没等他张口说话,身侧的妻子裴绣便撇了撇嘴:“索性喝三壶,醉倒了也不必回去了。”

    众人:“……”

    众人都是一阵尴尬。

    尤其是朱启珏。

    随口开个玩笑而已,裴绣硬生生地顶了回来,根本不顾江尧的颜面。江尧眼里冒出火星,眼看着要有当场爆发的趋势。

    朱启珏咳嗽一声,笑着打圆场:“我刚才就是随口说笑,千万别当真。江六,你领着裴氏见一见公主她们吧!”

    一边说一边冲江尧使眼色。

    今日公主府设宴,他们是来做客的,千万不能在公主府里闹腾。

    忍住,一定要忍住!

    江尧心中默念,将心头的恼怒按捺下去,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主动伸手去拉裴绣的手:“阿绣,我带你去见康宁公主。”

    裴绣听到康宁公主的名讳,也不敢多嘴造次了,点点头应下。

    不远处的程锦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裴绣心地不坏,她只是娇惯成性,自私自我,时常耍性子闹脾气。江尧也是被长辈千娇万宠着长大的。他们两个做了夫妻,针尖对麦芒,吵闹怄气简直是必然的事。

    正如裴璋所说,裴绣天生欺软怕硬。见了身份矜贵的康宁公主,裴绣也不敢闹腾了,恭敬地行礼问安。

    康宁公主笑着说道:“快些免礼。今日我们几个相聚,都随意些,别太拘谨了。”

    裴绣此时倒是颇有名门闺秀的风范,笑着应道:“公主殿下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又微笑着和朱启瑄周氏见了礼。

    江尧心头的闷气总算散了几分。

    然后,裴绣站到了程锦容面前。

    ……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是嫡亲的表姐妹。可惜,她们之间并无什么情分。自程锦容离开裴家后,两人几乎没再见过面。

    没想到,她们会在此时此刻碰了面。

    裴绣心情复杂,目光落在程锦容冷静近乎淡漠的脸孔上,半晌才张口道:“容表姐,我们很久没见了。”

    今日是康宁公主设宴,程锦容不会令康宁公主难堪,淡淡笑着应道:“是啊,今日难得相聚,我心里也欢喜的很。”

    裴绣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很快将帕子拧成了麻花。

    这是裴绣心情局促难安时的小动作。

    程锦容目光掠过裴绣的手,心里暗暗一动。

    裴绣从来都不喜欢她这个表姐,心中嫉恨难平。她离开裴家,裴绣定然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今日见面,裴绣为何是这般反应?

    康宁公主笑着招呼众人:“今日秋高气爽,天气极好,小宴设在园子里。还有杂耍小戏,我们一同过去吧!”

    众人欣然笑应。

    康宁公主开府还不及一个月,也是第一次当家做主设宴请客,考虑得细致周全。菜肴也格外丰盛美味。宴上的螃蟹个头极大,一个足有四两重。

    程锦容往日爱吃螃蟹。如今有了身孕,忌食寒性的食物,只得遗憾地看着别人吃螃蟹了。

    吃饱喝足后,杂耍小戏开场,既热闹又有趣。裴绣忽地对程锦容说道:“容表姐,我想更衣,你也一同去吧!”

    裴绣约她一同更衣,显然是有话想和她说。

    程锦容看了裴绣一眼,点了点头。

    一盏茶后,两人在屋子里四目相对。

    裴绣似乎不知该如何张口,程锦容也没有主动张口的意思,屋子里一片安静。过了片刻,裴绣才鼓起勇气张了口:“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第五百七十六章 警告

    这里没有别人,也没必要再装什么表姐妹情深了。

    程锦容淡淡道:“裴绣,这些场面话不用说了。你我之间关系如何,彼此都心知肚明。你特意邀我独处,定是有事想问我。就别拐弯抹角了。”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裴绣被噎得脸色忽红忽白,咬咬牙道:“好,那我就问了。你……你为什么忽然离开裴家?”

    “你和大哥青梅竹马,彼此有情,为何忽然决裂?”

    “我的父亲母亲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为什么半点不念及这份养育恩情,对他们冷淡疏远,再不肯登裴家的门?”

    真正的答案,裴绣心里当然明白。

    她真正想知道的是,程锦容到底知不知道那一桩要命的陈年旧事?还有裴皇后,会不会因心中怨恨对裴家动手!

    程锦容看着裴绣,声音淡漠:“无可奉告。”

    裴绣:“……”

    裴绣气得火冒三丈,眼里蹭蹭冒火星:“程锦容!你这是故意耍我吗?”

    程锦容略一挑眉,似笑非笑:“我只让你尽管问,又没说你问了我一定要告诉你答案。”

    裴绣又被噎得哑然无语。

    程锦容从裴绣的反应中,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裴绣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裴皇后的身世秘密,今日是想刺探她知道了多少。

    “裴绣,”程锦容神色一敛,徐徐说道:“我奉劝你几句,听或不听都随你。”

    “你现在已嫁入江家,做了江家妇。以后,收起你那些坏脾气,好好和江六过日子。日后不管裴家出了什么事,只要江家肯护着你这个儿媳,你就能平安无事。”

    “你一味折腾闹腾,和婆家关系不睦,和自己的夫婿感情不佳。这是在作践自己的福分。”

    “你好好想一想,就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说完,程锦容转身离去。

    裴绣反射性地追上前两步,抓住程锦容的衣袖,急急低语:“程锦容,你别走,给我说清楚。这件事已经在我心里闷了很久了,我一定要弄明白。你告诉我,你的亲娘到底死没死,在宫中的皇后娘娘是不是……”

    程锦容转过头来,目光冷凝锐利,如一把利刃,寒意毕露。

    裴绣心中一个咯噔,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裴绣,有些事,你还是忘了的好。”程锦容冷冷警告:“若是透出口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想平安地活下去,就要学会装糊涂。不该你知道的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裴绣被她目中的寒意惊到了,反射性地松了手。

    程锦容扯回衣袖,迈步离去。

    ……

    这一回,裴绣没再拉住她,怔怔地站在那儿,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程锦容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心惊,越想越是害怕。

    那些事都是真的……

    所以,大哥裴璋才会痛失心上人,和父亲反目。

    六皇子被立为储君,宫中的“裴皇后”势力渐盛。天子龙体虚弱,撑不了几年。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宫中彻底成了“裴皇后”的天下。到那时候,“裴皇后”岂肯放过裴家?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该怎么办?

    裴绣心中溢满了绝望悲凉,蹲下身子,以袖掩着脸,低声哭了起来。

    所有的彷徨惊惧不安,都化为泪水,流出眼眶。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哭?”

    是夫婿江尧的声音。

    裴绣抬起迷蒙的泪眼,满面的悲怆绝望。

    江尧被吓了一跳。他们两人成亲一年,从成亲第一日起就闹别扭。之后时常怄气,争吵冷战都是常有的事。

    他见惯了裴绣无理取闹的任性,此时这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

    江尧心中一软,俯身为她擦拭眼泪,声音温柔了几分:“你哭什么?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裴绣就如即将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用力攥住江尧的衣袖,抽噎着问道:“江尧,我问你,如果有一天,裴家遭难,我这个出嫁的女儿也会被牵连。到时候,你会不会护着我?”

    面容俏丽的裴绣,哭花了脸,哭肿了眼,鼻涕混合着眼泪一起往下流淌。和梨花带雨扯不上半点关系。

    江尧看着这么一张大花脸,很难生出怜香惜玉的心情来,有些头痛地叹了一声:“你先别哭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裴绣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心中既酸楚又难过,又哭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从来没将我放在心上。从成亲的第一天起,你就对我冷冷淡淡。你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妻子。”

    江尧忍无可忍地张口回击:“裴绣!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谁先没将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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