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宜略一犹豫,才笑着说道:“堂姐,阿圆阿满还小,身边总得有人照应。我也去吧!”

    程锦容笑着点点头。

    程锦宜心里涌起一丝羞涩又隐秘的欢喜,起身走了出去。

    有一堆奶娘丫鬟们相伴,有一堆叽叽喳喳淘气又好动的孩子,还有才三个多月大的阿圆阿满。

    程锦宜和贺四郎之间隔了这么多人,和独处扯不上半点关系,也没了瓜田李下之嫌。甚至可以借着孩子为由头,正大光明地说些话。

    阳光温暖,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阿圆阿满心满意足地咂摸起了自己的小拳头,口水滋滋。

    贺四郎看了一眼,失笑不已:“这两个小子,整日就爱吃拳头。”

    程锦宜也凑了过去,将阿圆的小拳头从口中拿出来,耐心得用帕子为他擦拭小拳头。然后依法施为,将阿满的小手也擦干净。

    贺四郎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一双小侄儿的拳头格外可爱。

    当然,擦拭小拳头的那一双纤细的手,更是好看。

    淘气的全哥儿跑了过来,扯着贺四郎的衣袖,大声喊道:“四叔,我要骑马!”

    全哥儿还小,所谓骑马,不是骑真的马。而是骑在大人的脖子上。

    贺四郎平日在府里的时间最多,对侄儿们也最有耐心。闻言笑着应了,双手抱起全哥儿,轻松地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全哥儿陡然拔高了许多,兴奋地嗷嗷叫嚷,小手用力扯着贺四郎的头发。

    贺四郎头皮一紧,诶哟一声:“全哥儿,你轻一点,四叔的头发都快被薅秃了。”

    全哥儿不知有没有听懂,继续用力扯头发。

    贺四郎继续惨呼:“以后四叔娶不到媳妇,可都赖你。”

    奶娘丫鬟们,都掩着嘴笑了起来。

    贺大郎很少在府中,贺祈的霸道凌厉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府中没有主子架子人缘最好最讨人喜欢的,就是四公子了。

    程锦宜也被逗乐了,看着一边龇牙咧嘴一边耐心陪侄儿玩耍的俊俏少年郎,心情好得如万里艳阳。

    过了许久,全哥儿才心满意足地下来了。

    贺四郎头发被弄得乱糟糟,也不生气,用手指扒拉几下便是。一双少年男女,此时才靠得近了一些。

    “阿圆阿满又白胖又健壮又可爱,养得真好。”

    “这都是三嫂的功劳。”

    “堂姐为了孩子,连宫里的差事都放下了。其实,想起来也有些可惜。”

    贺四郎忍不住看了程锦宜一眼:“你也想做太医吗?”

    程锦宜笑着嗯了一声,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我天分不及堂姐,也不如我二嫂。堂姐十五岁时就考进太医院,二嫂考了两年也考中了。我也连着考了两年,名次都不高。照着这架势,只怕三五年内都考不中。”

    贺四郎笑着鼓励程锦宜:“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既有这份心,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考中。”

    程锦宜笑了起来,露出细细白白的牙齿:“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娘总担心我会因此耽搁了亲事,为我百般操心。其实,我自己半点都不急。”

    “如果我能像堂姐那样,考进太医院官署,然后进宫做太医。就是此生不嫁人,我也甘之如饴。”

    贺四郎小声说了一句:“成亲也不妨碍的。三嫂和三哥这样就很好。”

    这话不能再往下说了。姑娘家在人前说自己的终身大事,终归太过大胆了。

    程锦宜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你说的是。”

    阳光温柔地洒落在程锦宜清秀的脸庞上。

    却不及她眼中的光彩动人。

    贺四郎的心砰砰直跳。

    他想,她一定听到了。不然,她的面颊为何悄然泛起了一片嫣红?

    第六百九十三章 考验(一)

    从这一日起,程锦宜就在贺府住了下来。

    有了程锦宜相伴,程锦容的日子也热闹了许多。每天除了带一双孩子之外,便是指点程锦宜医术。

    程锦宜自幼得父亲程方细心教导,医术功底扎实。这几年在惠民药堂里义诊,也有了不少行医治病的经验。所欠缺的,是一个顶尖医者的眼光和自信。

    程锦容毫不藏私,倾囊相授,细心指点。程锦宜大有进益,收获良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令人羞涩又喜悦的事。

    每天早上她随程锦容去内堂请安,总会遇上贺四郎。除此之外,贺四郎还时常打着探望小侄儿的借口去凌云阁。

    两人每次见面,都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并无私下说话的机会。萌动的一双少年心,在悄然间靠拢。

    这一日午后,贺四郎又来了。

    “三嫂,”

    贺四郎也知道自己来的太殷勤会惹人疑心,因此每次来的时候都不空手,以显示自己是真的来看小侄儿:“我找匠人做了些木制的铃鼓和孩子玩物。”

    果然带了一大箱子的东西来。

    程锦容瞥了面颊微红的堂妹程锦宜一眼,若有所指地笑道:“多谢四弟,四弟有心了。”

    贺四郎假装没听出程锦容的言外之意,厚着脸皮笑道:“阿圆阿满都是我的亲侄儿,我这个做叔叔的,哪有不疼侄儿的道理。”

    送完东西也不肯走,东拉西扯说了几句闲话,又主动抱着一双孩子到院子里晒太阳。

    程锦容和程锦宜一同立在廊檐下。

    程锦容转头对程锦宜笑道:“锦宜,你在贺家住了也有小半个月了吧!”

    程锦宜轻轻嗯了一声,顿了片刻,才轻声说道:“容堂姐,我也该回去了。这么些日子没去药堂,我心里也惦记得很。”

    程锦容没有张口挽留,笑着点了点头:“你想考太医院做女医官,就得付出比普通大夫更多的努力。歇了十几日,也足够了。”

    只字没提贺四郎。

    程锦宜的脸却红了一片,低声应了:“我听堂姐的。”

    程锦容心里轻叹一声。

    贺家和程家门第有别。当年贺祈跪地相求,才令太夫人点头首肯。经过一番波折,才如愿以偿。

    没想到,几年后的现在,贺四郎和程锦宜互相倾心,情愫暗生。

    贺四郎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才告退离去。

    贺四郎一走,程锦容领着程锦宜回了屋子,低声问道:“锦宜,你觉得贺四郎如何?”

    程锦宜面颊红如火烧,期期艾艾,半晌说不出话来。

    得了,什么也不用问了。

    程锦容看着程锦宜忸怩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门亲事能不能成,得看他有没有这份勇气去求祖母。抬头嫁女低头娶媳,贺家程家门第确实不相当,不过,有我和贺祈的亲事在前。这也算不得大事。”

    “姑娘家总得稍稍矜持些。你先回府,接下来,就要看他怎么做了。”

    程锦宜咬了咬嘴唇,红着脸应了。

    ……

    当日下午,程锦宜便辞别太夫人,回了程家。

    程锦容能看出来的事,以太夫人一双饱经世故的利眼,如何能看不出来?

    程锦宜一走,太夫人便令人叫了程锦容前来:“锦容,我问你,这些日子,四郎是不是常去凌云阁?”

    程锦容笑答:“四弟喜欢阿圆阿满,时常去看孩子。”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太夫人笑着白了孙媳一眼:“得了,在我面前打什么马虎眼。锦宜那丫头,生得清秀温柔,性子也细致。四郎若是相中了她,我也乐意有这么一个孙媳。”

    一般来说,姐妹两个没有嫁给兄弟两个做媳妇的道理。不过,程锦宜和程锦容是堂姐妹,隔了一层,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至于门第之类,太夫人也不特别看重。门第相当是好事,如果小儿女彼此中意,门第之别也算不得什么。

    当年贺祈要娶程锦容,太夫人都没阻拦。贺四郎到底是庶出,将来不必继承家业不用顶门立户,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媳妇就挺好。

    太夫人摆明态度,程锦容心中高兴,也笑了起来:“祖母不妨等一等,看看四弟是什么反应。他若能鼓起勇气来求祖母,祖母再请官媒去提亲也不迟。”

    太夫人笑着瞥了孙媳一眼:“你这是想考验四郎?”

    程锦容笑了笑,算是默认。

    想娶媳妇,当然得拿出诚意来。

    太夫人想了想,笑着应了:“也好。先等几日,看看四郎敢不敢来找我。”

    ……

    太夫人没等几日,才第二天,贺四郎就憋不住来了。

    “祖母,”贺四郎一来就跪下了,什么也不说,先磕了三个响头。

    太夫人心中暗笑,面上却装糊涂:“好端端的,你跪着做什么,有什么事起身再说。”

    贺四郎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到现在眼还是红的,神色却很坚定:“我有事求祖母。祖母答应了,我再起来。”

    太夫人好气又好笑,瞪了贺四郎一眼:“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不答应,你就一直跪着不成?你这是求我吗?我看是逼我点头还差不多。”

    这么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贺四郎如何承受的起,忙红着脸解释:“祖母误会了,我绝不敢逼迫祖母。我是想求祖母为我请官媒去程家提亲。”

    在心里憋了半个月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贺四郎也不低头了,挺直腰杆,朗声说道:“程姑娘秀外慧中,我……我喜欢她,想娶她为妻。”

    男子汉敢作敢当,喜欢一个姑娘,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张口的。

    贺四郎暗暗给自己鼓劲打气,唯恐太夫人不同意,又说了下去:“我知道,程家门第不及我们贺家。不过,我只是庶出,文不成武也平平。比起大哥二哥三哥来,都差得远。程姑娘自幼学医,好学上进,一心要考太医院做女医官。这份心气,我远远不及。”

    “撇开家世,其实是我高攀程姑娘。”

    “恳请祖母,成全孙儿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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