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裴璋带着稻米去救裴珏等人回来。他心中不快,动手击败了白凤,为裴珏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他这样的举动,在白凤的部落被认定是男子向心仪的姑娘示爱。他赢了白凤,就可以做白凤的情郎。”

    “裴璋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带着族人扎营安顿,然后去山林里伐木建木寨。没想到,没过几天,白凤就领着土人找了过来。”

    接下来就是一出好戏了。

    白凤领着土人帮忙建村寨,撵也撵不走,裴璋给了稻米做工钱,土人们就更不肯走了。美丽野性的白凤,和矜持优雅的京城闺秀全然不同,火热且大胆,每天都去找裴璋,主动表白心意。

    裴璋冷漠相对,不为所动。

    白凤屡受挫折,却没打退堂鼓,依旧每天跟着裴璋。

    众侍卫闲着无事,私下开了赌局,赌裴璋一个月之内就被“攻克”的侍卫输得灰头土脸。

    “……我临走前的时候,还私下劝过裴璋。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程景宏笑着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程锦容一眼:“裴璋什么也没说。”

    裴璋的心里,至始至终只有一个程锦容。

    程锦容不是铁石心肠,听到这些,心里有些酸涩。半晌,才轻声道:“如果裴璋一直在京城,或许他不会成亲。”

    “可如今,裴氏一族被流放至岭南九真,以后裴家就要在岭南生根立足。裴璋是裴家嫡支唯一的嫡子,他总得娶妻生子,延续嫡出的血脉。”

    裴璋就是这样一个人。

    看似无情,实则最重情义。

    程景宏略一点头,低声说道:“我听裴珏说过,永安侯夫人临死前的心愿就是看着裴璋娶妻生子。裴璋为了亲娘走的安心,张口应下了。”

    “不过,到底不是同族,裴璋就是要娶妻,也未必想娶一个土人女首领。”

    程锦容嗯了一声。

    屋子里陷入安静沉寂。

    过了许久,程锦容再次张口:“大堂兄,你一直在说裴璋,那你自己呢?二堂兄已经成亲了,锦宜堂妹也定下亲事,明年就要做我的妯娌了。”

    “你今年二十有三,明年就二十四了。难道你就打算一直默默等下去吗?”

    程景宏立刻左顾言他:“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程锦容无奈地笑了一笑:“罢了,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不过,你和裴璋说过的话,我也要原样说给你听一回。”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叶姐姐已经是京城出名的老姑娘了,你不妨鼓起勇气,请人去叶家提亲。叶家不应,你可以彻底死了这份心。若是应了,你就能娶心上人过门。”

    “尽力一试,总好过原地等待。”

    ……

    这一番话,也不知程景宏听进了多少。

    情之一字,身不由己。

    程景宏沉默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程景宏走后,程锦容一人独坐了片刻。不过,身为一双淘气小子的亲娘,她没有多少唏嘘感慨的时间。

    很快,奶娘们就抱着阿圆阿满来了。

    阿圆阿满已有五个月大了,又胖了一圈。抱在怀中沉甸甸的。

    以程锦容的力气,一次只能抱一个。偏偏阿圆阿满都到了认亲娘的时候,一同抓着程锦容的衣襟不肯撒手,一同闹腾着亲娘先抱自己。

    程锦容哭笑不得,勉强一手抱起一个,然后放到地毯上玩耍。

    到了冬日,屋子里燃着炭盆,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两个孩子穿着单薄的小丝袄,肥肥的小脚丫上套上袜子就行了。

    五个月大的孩子,可以自如的翻身,也可以做些简单的动作。最重要的,是可以练习坐着了。

    程锦容将两个孩子稳住坐好。

    阿圆兴奋地嗷嗷直叫,坐得十分稳当。

    阿满学什么都比大哥慢一拍,程锦容一松手,阿满就慢悠悠地倒在了毯子上。好在毯子又厚又软,倒下也不疼。

    程锦容耐心地扶着阿满,继续让他坐着。这一回,阿满坐得时间略长了一些。很快,又倒了下去。

    阿圆咯咯笑得十分响亮,似乎是在嘲弄同胞弟弟不争气。

    阿满听到大哥的笑声,也咧着嘴笑了起来。

    屋子里笑声一片,安宁又美好。

    晚上,贺祈回了府。

    苏木私下向贺祈禀报了什么,程锦容没有问。贺祈也没在程锦容面前提白凤,皱着眉头低声说道:“苏木用一个月的时间,暗中探过九真郡的所有土人部落。其中两个人数最多的土人部落里,都有些来路不明的大楚人。”

    “现在隐忍不发,只怕日后裴家会有麻烦。”

    第六百九十八章 早产

    程锦容也蹙起眉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这些人在暗中窥伺,裴家人想过安稳日子实在不易。”

    贺祈张口安慰程锦容:“你也别太忧心。”

    “裴璋早有防备之心,定会谨慎提防。有五百御林军,还有一百多裴家儿郎。真遇到危险了,还可以向都尉府求救。”

    远隔千里,操心也没用。

    程锦容嗯了一声。

    夫妻两人转而说起了宫中帝后。

    贺祈眸光一闪,低声说道:“前几日,皇上莫名地起了高烧。差一点没熬过去。这几个月里,一众太医日夜操劳,被折腾得都快没命了。杜提点也苍老了许多。”

    宣和帝到底还能熬多久?

    这个问题,一直在众人心头萦绕。

    程锦容几个月未曾进宫,只听贺祈这么说,也知道宣和帝十分不妙。

    想到宣和帝命不久矣,程锦容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宣和帝虽然霸道无情蛮不讲理了些,可他在一日,裴皇后和六皇子就能平安无事。一旦宣和帝驾崩归天,年少的六皇子和体弱的裴皇后就失了最大的倚仗……

    “阿容,你做好心理准备。”贺祈又低声道:“我估摸着,很快就会宣你进宫了。”

    程锦容点点头。

    夫妻两人低语许久,才一同歇下。

    ……

    这一夜,注定了不会消停太平。

    夜半三更,卫国公府的管事急急敲了平国公府的门。已经睡下的程锦容被惊醒:“启禀世子夫人,卫国公府的六少奶奶提前发动难产了。江六公子派人前来,求世子夫人立刻前去江府。”

    裴绣早产了?

    程锦容一惊,睡意陡然消退,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好,我立刻就去。”

    贺祈也被惊醒,知道是什么事后,立刻一同穿衣:“我陪你一起去江家。”

    江尧是贺祈的好友。遇到这等事,贺祈也担心江尧。

    夫妻两人用最短的时间穿衣洗漱,期间程锦容不忘令人去叫一声甘草。可怜陈皮和甘草夫妻相聚第一个晚上,就被扰得没能好眠。

    贺祈嫌马车太慢,骑上骏马,程锦容坐在他的怀中。马蹄声踏破宁静的夜色,一路疾驰向卫国公府而去。

    甘草慢了一步,坐上马车的时候,主子早已不见了身影。

    卫国公府离平国公府不远,过了两条街道便到了。

    门房管事早已开了正门等候。

    江尧的贴身长随一脸焦急地等候着,顾不及行礼,立刻领着程锦容贺祈去了江尧的院子。产房就设在厢房里,离得老远,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喊声。

    贺祈听得心里渗得慌,忍不住皱眉:“怎么叫得这般厉害!”

    程锦容神色还算镇定:“裴绣自小就娇气,偶尔摔一回都要哭喊半天,哪里禁得住临盆阵痛。她能喊得这般中气十足,可见还能撑得住。”

    要是真的撑不住,现在就该喊都喊不出来了。

    短短两句话间,已经到了产房外。

    卫国公世子夫人和几个儿媳都在。还有急的满头都是汗的江尧,听着里面传出一声声的惨呼,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程锦容夫妻一到,卫国公世子夫人松了一口气,忙上前握住程锦容的手:“程太医,总算盼到你来了……”

    程锦容轻声道:“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我先进产房。”

    江尧红着眼过来了:“你一定要救阿绣。如果母子不能两全,就先保全阿绣的性命。”

    卫国公世子夫人抽了抽嘴角,似想说什么,一想程锦容是裴绣的亲表姐,不该说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对,一定要保住裴氏性命。”

    程锦容无心多说,略一点头,迈步进了产房。

    贺祈见好友哭的眼睛通红,有些好笑,更多的是心疼。他拍了拍江尧的肩膀,低声安抚:“你别担心。有阿容在,裴氏不会有事的。”

    江尧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哭。

    贺祈:“……”

    得,江尧爱哭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贺祈低声问道:“还没到临盆的日子,怎么忽然早产了?”

    江尧边哭边说道:“裴家人离京几个月,阿绣整日心情郁郁不开怀,怀相一直不太好。岳母去世的事,我一直没敢告诉她。”

    “昨天御林军一行人回京,岳母离世的消息也瞒不住了。她大哭了一场,半夜就喊肚痛。”

    丧母之痛,是世间最难承受的痛苦。

    也难怪裴绣会早产了。

    ……

    说起来,卫国公府也算厚道。裴家遭了难,裴绣半点没受牵累,好端端地做着江家的六少奶奶,衣食用度样样不缺。

    裴绣肚子大了之后,产婆也早就请好了,在府中住着。今晚也都派上用场了。

    程锦容进了产房一看,心里踏实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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